《七日游戏》刹那的迷茫

10、第十章 第六日（上）

　　山间的风带着凉意，刚下过雨的山谷晨雾朦胧。

　　我从梦中醒来，闻到了一股骚臭味儿，脑子有点蒙的我又仔细嗅了嗅，确定自己没闻错。我猛地一惊，心想坏了，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发现睡着前忘记帮李承哲穿纸尿裤了。我偷眼向他看去，心中祈祷他还没醒，我能趁他没发现之前收拾干净。怎奈他已经醒了，脸色有些苍白，微微皱着眉头，他看向我，停顿了一下，说道：“乔伊，我……我，我昨晚，”他胸口剧烈起伏，“抱歉，可能弄到了你身上了……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扭过头不再看我。

　　“没事，我……先帮你收拾一下……”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因心疼而颤抖，我坐起来，要去掀他的被子。

　　“别动……脏！”他等声音很小，我没有听清，“嗯？”我看向他。

　　“……求你，别动……” 他死死用右臂残存的力量压住被子，由于激动喘着粗气。我要掀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看我没有再去动被子，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先去洗漱一下，然后给房管家他们电话，让他们来接咱们……帮我带身衣服……”

　　我将手放在被子下面，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小心翼翼摸了一下他臀部下面，还好尿渍已经干涸了，稍稍放心了一些，心想也不差这早一会，晚一会的，毕竟维护他的自尊也很重要。

　　“好！”说着我下床拿出手机给房管家打了电话，让他们马上过来。挂了电话，我看到了手机上嫂子的留言：“我们去附近的县城采购食材和日用品，早饭做好放在了厨房，你们醒了自己去拿这吃。”我回复：“好的。”

　　放下手机，走向浴室，在我踏入浴室前一刻，听到李承哲在我身后小声说道：“乔伊，开点窗户吧，这样味道能小一点……”

　　我没说话，但是依言去开了窗户，然后走向他的床边，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突然又紧张起来，可能他怕我又要去掀被子。

　　“我不是要去抢你被子，别激动，开了窗户会冷，把手放进去，我把被子给你盖严点。”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松了手臂上的力道，肯让我碰被子，我仔细的把他的右臂放到被子下面，又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将被子角压到他的肩膀下面。

　　“房管家他们开车过来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你一会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

　　我洗完澡出来，看到床上的李承哲脸色更加惨白，头上渗出一次虚汗，他咬着牙闭着眼强忍住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跑过去，俯下身，关切的看着他，“承哲，你回答我，哪里不舒服？”我的心“砰砰”的跳着。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过了半晌才咬牙凸出几个字，“腿……腿…神…神经痛！”

　　“没事，别怕，我给你揉揉。”说着我走到床尾，撩开他腿上的被子。

　　“不！不要……不要！”同时李承哲痛苦着喊着。随着我被子的掀开，我看到他被子下的双腿不受控的抽搐着，淡黄色和深褐色的液体从他两腿之间渗出，伴随着一股骚臭味。

　　他面如死灰，吃力地喘着气，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嘴里喃喃地念道着，“不要……不要……你……”，但是他无力改变一切，他不想让我看到的狼狈被我一览无余。

　　我从下到上按摩着他抖动的双腿，并用热毛巾敷在他的腿上，希望痉挛有所缓解，在这期间一直看着他，他一直痛苦的闭着眼睛，有那一瞬我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离开了我。大约10分钟后，我感觉他平静了不少，双腿抖动的频率和幅度也小了，他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枕头被他的汗水浸湿，他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

　　“好点了吗？”我放下他的双腿，轻声问道。

　　沉默……

　　“承哲，说点什么？我害怕……”我忍住泪水说道。

　　他依旧沉默，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接了盆热水，准备帮他擦洗一下。

　　当我端着盆出来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但不敢看我的眼睛，“乔伊，你出去……我想一个人躺会。”

　　“我帮你擦一下。”我说着，继续走向床边，把盆放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乔伊，我求你，你别管我了……这不是你该做的……不是……”他的眼圈是红的。

　　“我是你女朋友，我不能这样放着你不管。”

　　“别动！脏……乔伊，别动……” 他用右手胡乱抓着，把粪便和尿液蹭到了手上。

　　我终于忍不住，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冲他吼道：“别抓了！别抓了！”我们两个都不再动，我握着他的手就这样僵持着，“自尊就这么重要？！宁可躺在粪便上也不肯让我收拾，是吗？可怜的自尊！”

　　沉默……

　　“乔伊，你知道吗？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已经……已经很……很让人耻辱……难以忍受了，我不能让你再……再为我……为我端屎端尿！”他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屈辱，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这不是你该做的，你是我爱的人，不是我的护工。我……我不想……我这样的身体，什么都给不了你……”他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说出这些话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我没再说话，轻轻帮他把手上蹭的污渍清洗干净，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一道硬生生隔绝在我们之间的门。我背靠着墙壁颓然地坐在地上，双臂环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到膝盖上，我无声的哭着，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一串串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到地面。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好累，后来房管家带着护工到了，我给他们开了门，说了句，“他在里面。”，便再也没说话。他们几人进去后，又带上门。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穿戴整齐的李承哲坐轮椅被推了出来，他没自己操纵轮椅，我低着头看见他一双苍白的手，无力地垂放在自己的大腿。我知道他只有在自己实在很累的情况下才会让别人帮他推轮椅，但凡可以自己来的时候他还是很愿意自己来的。我看向他的脸，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表情回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跟在众人的后面，看见他连人带轮椅被搬进了改装过的残疾人专用车，看着护工帮他系好安全带，看着护工扶正他放在踏板上的双脚。我就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熟悉，又好陌生。我恍然，对呀！其实我跟眼前这个男人才认识六天，但这六天又感觉好长。一阵恐惧攫住我的心，越来越紧……我苦笑，眼前极力维护自己尊严，却如此无力的他是拜我的父亲所赐，我要怎么还……

　　“乔小姐，乔小姐……”房管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看向他，“您上车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开那辆车回去。”

　　李承哲听见我的话，一直平静的他突然扭头看向了我，好像要说些什么，我发誓：只要他这时和我说，让我和他坐一辆车，我一定会同意的。但他并没有，他长出一口气说道：“路上小心点……刚下过雨，山路滑。”

　　我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待他不再看我，我转身向停在院子里的宾利走去。在驶过李承哲的车的时候我没有减速，径直开了过去，他们的车看见我开走，才发动跟了上来。但我并不想让他们跟着我，我猛踩着油门，几个弯道过后便看不到他们车的影子了。我并不想减速，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只想越开越快，不知不知觉，我在盘山道上的速度已经飙到了110迈，我知道再这样开下去，我一定会跌下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心想就这样结束生命也不错，在这郁郁葱葱的葡萄谷，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车子朝悬崖冲了过去。

　　庆幸的是最终理智夺回了方向盘，我一脚刹车，车轮在离悬崖还有五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打开车窗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有青草和泥土的芳香，擦干眼泪，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