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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缠栀甜(一) ...

  •   连翘英和薛景让是青梅竹马。

      一开始两家门户相当,关系也不错,可到后来连家家主因病去世后,便有些没落了。

      彼时的连翘英,因为母亲去世的早家道中落,亲爹又十分的溺爱她,以至于到了十六七岁还都一事无成,养成了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纨绔性子。

      没钱了又想吃酒,就翻墙去隔壁的薛府找自己的小竹马借钱。

      说是借钱,可从未正经还过。

      总是顺手拿些东西就当抵债了。

      少女从高高的门墙一跃而下时,听了动静的少年便将闺阁的窗子推开了。

      翘英轻快地跳上窗户,背后还携着夜色的清寒与潮气。

      扑面打在薛景让白皙的玉面上。

      她手中还拿着一枝沾着夜露的栀子,栀子花香醺得少年晕乎乎的。

      “喏,送你。”

      摇曳的烛光下,少女眼眸曜黑,亮得惊人。

      薛景让接过她手中的白栀子,低头轻嗅,抿唇回道:“很漂亮。”

      翘英随意地在他的闺房中寻了椅子坐下,又兀自给自己往空了的杯子中添满了水,仰头而尽。

      随后朗笑道:“你喜欢啊?那下次我还摘给你。”

      “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摘来。”

      “纵使是天上的星星,也摘得。”

      薛景让眨眨眼,心中明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用来哄他的,可心里还是免不了地生出一股欢喜。

      将那枝白栀子仔细插入瓶中后,他挨着翘英坐下,温声问道:“阿英这次来,是又遇到什么事了吗?”

      闻言,翘英眉毛一挑,一把搂过他,扬声道:“我就不能想你,单纯地想来见见你吗?”

      与喜欢的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让薛景让不免有些脸红心跳,透白的耳尖都变成了绯色。

      “可、可以。”

      见状,翘英又揽着他说了许多她这几日在街上听到的有趣见闻,将薛景让这个在外人看来端庄优雅的少爷逗得直捂着嘴轻笑。

      她惯常这样,自从薛景让十二岁之后,薛父对他的看管便愈加严苛起来,再不让他随便上街。

      还有意让他与翘英切断往来。

      可即使这样,也挡不住二人时常见面,虽然大多都在晚上。

      拐来拐去,话题最终拐到了新开的那家酒楼上。

      “听闻那家酒楼都是从西域进的烈酒,生意非常的好,我就想去瞧瞧。”

      “可是要想进得去,需得纹银十两,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少女说到最后,语气里满是向往与遗憾。

      薛景让抿唇站起,走到榻边拿起了自己的荷包,将其中的几块碎银全都掏出来塞给了她。

      推辞几番之后,翘英抓住了他的手,晶亮的眼睛望得少年脸红不止。

      “景让,你真好。”

      因得薛景让的那十两银子,翘英成功混进了天禧酒楼,喝到了那号称从西域用骆驼驮回来的烈酒。

      那天禧楼里不仅有西域的烈酒,还有从西域来的美艳舞伎,穿着暴露,身姿窈窕。

      看得翘英心热眼热,头脑发晕。

      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由粉红纱帐围起的圆床上,旁边还有一个无衣蔽体的西域美伎。

      就在翘英醒来的下一刻,房门便被人踹开了,领头的酒楼主管瞧见她这样,当即大声嚷叫,说她家的舞伎被人睡了,脏了不能要了。

      随后威胁翘英要么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他赎身将人领走,要么她们就打死这舞伎,然后再将她告上衙门。

      床上的舞伎一听,当即哭得梨花带雨,求翘英救他一命。

      翘英一时昏头,答应了下来。

      等再清醒过来时,也后知后觉着了人家的道,可彼时已经和那酒楼老板签字画押,再后悔不能。

      当务之急便是先凑够那一千两银子,否则过了七日之约,便不是一千两那么简单的事了。

      待家里能卖完的东西都卖完后,翘英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仅一墙之隔的薛府上。

      犹豫许久后,她攀上墙头,跳了下去。

      今日是薛景让的生辰,他自晨起便一直期盼着夜晚的到来,前几日翘英一直没来找他,他料想对方是在为他准备生辰礼物,想给他一个惊喜。

      临入了夜,他梳洗了一番后,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袍,是翘英说他穿上好看的浅岚色。

      等啊等,一直等到繁星初上。

      听到动静的下一刻,薛景让眼眸便骤然一亮,将窗子打开了来。

      “阿英,你来了。”

      他仰头望着面前朝思暮想的少女,声音藏不住的欢喜。

      翘英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开口与薛景让借剩下的那八百两银子。

      “阿英,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少年走上前,眼眸满是希冀地望着她,轻轻地牵上了她的衣角。

      等了许久,对方人都没有答话,薛景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翘英咬了咬牙,直直地看向他,“景让,我想给你借点钱。”

      少年微微眯眼,少顷细声询问道:“是阿英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往常,她想向他借钱时,都是先说点好话哄骗他一番,从不会如此开门见山地提出来。

      闻言,翘英神情一怔,很快地否认了,“没有,我是看那家酒楼生意很好,眼热,我也想开一家,所以想问你借点钱......”

      “这样啊。”薛景让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将她异常又心虚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又问道:“那阿英是想要多少呢?”

      “八百两。”

      翘英脱口而出,发觉这个数字好似将人吓到了一般,随即又改口道:“没有那么多也没关系,我瞎说的。”

      谁知薛景让沉默片刻后,转身去了梳妆台,从妆奁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金镶玉来。

      那玉质剔透净润,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阿英,这是我周岁时祖母赠我的金镶玉,听说价值千金,你拿去用吧。”

      他说着,便将这金镶玉塞入了少女手中。

      翘英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心脏也扑通扑通的,她虽然混不吝,但也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的。

      “这使不得、使不得。”

      她连忙摆手拒绝,可少年却十分地执拗。

      “对你,怎样都使得的。”

      见她还想推辞,薛景让故作疑惑地问道:“阿英不是要开酒楼吗?”

      “没了这钱,怎么开得,就当我添点份子吧。”

      最后,翘英揣着那块金镶玉,浑浑噩噩地翻墙回去了。

      没瞧见身后少年漆黑的眼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里面酝着的情绪,潮漉漉沉甸甸的。

      薛景让一直在窗边站至夜深,待确定少女真的不会再回来后,轻叹了口气,语气委屈又无奈。
      低喃道:“阿英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踩着逾期的点,翘英将那西域舞伎给赎了回来。

      那酒楼也没想到翘英竟真能短时间内筹得如此巨款,果断撕契放了人。

      那舞伎也跟着翘英回了家。

      舞伎名叫兰托,也算是半骗半拐地来到这儿的,随后又被酒楼的人威胁搞仙人跳,翘英还是第一个因为不想看他被活活打死而上当的。

      得知自己果然中了计后,翘英大怒,可又无可奈何。

      最后惆怅地坐在自家空荡荡的院子里满面颓唐。

      兰托见她这般垂头丧气,也觉得有些内疚,于是提议不如和他回西域搞玉石倒卖,他被骗到这里来之前,家里就是干这个的。

      翘英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但对于他这个提议,心中有了些自己的打算。

      如今爹爹年岁也大了,她不能再如此游手好闲下去,得多挣钱给他养老才是正经事。

      想了一夜后,翘英决定将爹爹送去乡下的姑姑家先待一段时间,等她在西域挣了大钱,再将他接走享福。

      原因无他,为了筹够剩下的八百两银子,她把她娘辛苦打拼挣来的这座宅子,低价给卖了。

      临走前,翘英想了想,还是要再见薛景让一面,和他好好道个别,趁着把那烫手的金镶玉还给他。

      敲了好几下后,对方才将窗子缓缓打开。

      “景让,怎么这么晚才将窗子打开,可让我好等。”

      翘英笑嘻嘻地跳进屋,将怀中排了好长队才买到的桃花糕、杏仁糕、莲子糕什么的摆到了桌子上。

      薛景让瞥了她一眼,声音莫名阴郁。

      “等这一会儿,便受不了了吗?”

      他可是等她到现在......

      “唔,你说什么?”

      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后,翘英睁大了眼睛疑惑问道。

      薛景让垂眸看向那杯子一眼,随后淡声道:“没什么,就是想问你,酒楼的事,搞得怎么样了。”

      闻言,翘英一怔,随即打哈哈道:“快了快了。”

      少年神色微沉。

      快了?

      是快要离开他了是吗?

      和那该死的花魁一起!

      一想到这儿,薛景让的心就止不住地泛起酸涩和疼痛来。

      他攥紧了双手上前,给她空置的茶杯满上,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什么茶,好苦啊,我不想喝了。”

      翘英咽下口中的水后,蹙起了眉。

      对面的少年斜斜地看她一眼,似答非答一般,沉声道:“苦吗,我倒觉得还好。”

      此时此刻,这茶水哪里有他的心苦呢。

      “唔,景让,你今日好怪啊,是身子难受吗。”

      少女神情关切凑近了看他,温热的气息打在少年的脸上,惹得他心口微胀眼酸。

      又是这样!

      无时无刻的关切让他觉得她在乎他,也喜欢他,可她在做完这些后又总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让他日日难受,夜不能寐。

      薛景让别过脸,压下满心的酸涩与委屈。

      垂头哑声道:“我娘爹,最近在给我相看妻家。”

      闻言,翘英一怔又坐了回去,“那有人选了吗?”

      “城北徐家娘子。”

      薛景让说完抬头,视线落在少女面无表情的脸上,期待能看到一些让他欣喜的反应。

      “她家条件呢?”

      “家有良田千亩,商铺二十。”

      “为人呢?”

      “长相端秀、性情温和、饱读诗书。”

      一问一答结束后,翘英愣愣地点头,心里莫名酸滋滋的,她只当今中午吃面条醋放多了。

      “那就好。”

      “可我不喜欢。”

      二人同时出声,看着彼此俱是一怔。

      翘英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系带,有气无力地扯唇笑道。

      “城北的徐娘子,也挺好的。”

      说这话时,薛景让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阿英,你带我走......”

      ‘吧’字还未说出口,便卡在了他的喉间,变成了一根鱼刺,狠狠地扎进了薛景让的心脏。

      少年听了她那话,乌黑的眼瞳疼得骤然紧缩了一瞬。

      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之后,翘英蓦地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有些不知所措。

      待回过神来后,连忙挣脱了少年的手,往后退着。

      “景、景让,你有些醉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我走了。”

      她说着,单腿跨上了齐腰高的窗棂,却在用力的下一刻软了脚,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身后的少年顺势揽住了她,如玉的面上早已泪流满面。

      他垂头,望着中了蒙汗药已经昏厥过去的少女,一字一句地低喃,声音哀恸。

      “阿英啊,你不该、不该如此伤我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缠栀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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