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太太》梵高的日光海岸

67、第五章 晚上

　　六十七

　　超能太太的花园如此之大，每次浇水都需要一个半小时，李杨做饭的时间少之又少，浇水大多安排在晚上或清晨，傍晚浇水可以看晚霞，晚上得挂上几只充电的灯泡，也可以仰望星辰，吹拂晚风，清晨浇水则可观赏露水、蝴蝶和蜜蜂，还能聆听阵阵鸟鸣，吹习习晨风，感受一天伊始的安宁与祥和，这些时候超能太太喜欢听散文，或者什么也不听，只听天籁。
　　等超能太太浇完水回到家，李杨就从书房走出来：“老婆回来了？那我炒个青菜就能吃啦。”于是寒雪端汤拿饭摆放碗碟，盛出热汤，这时青菜也出锅了，油绿油绿的，非常诱人，寒雪炒了一辈子青菜，就是无法赶上李杨的水平。当初刚做同事的时候，两人搭伙做饭吃，李杨做啥像啥，做啥啥好吃，当时极其瘦削的寒雪还因此猛长了十斤肉。两人成为夫妻后，在李大厨的栽培下，寒雪虽然技艺日精，但徒弟终归是徒弟，在某些方面，师傅是永远不可超越的，尤其是炒青菜和煎鸡蛋这两道最简单的菜，非大师做不出其奥妙。李杨就是这样的大厨。
　　还没坐下，李杨就打开了电视，最近北京卫视热播的是《运河风流》，一天连播两集，李杨就抱着饭碗吃两集。有时看完一集饭就吃完了，这时的李杨就找各种零食吃，芝麻糖啦，花生啦，鸡蛋卷啦，苏打饼啦，乌梅啦，芒果干啦……据说爱吃零食的人是幸福的，难怪李杨说他没觉得自己不幸福了。自从寒雪成为超能太太，李杨就承包了晚饭后洗碗的工作，超能太太先把碗盘端进厨房，把垃圾分类装好，拎到一楼的垃圾站，临出门，李杨总爱卖乖地问上一句：“老婆，要不要我陪你去倒垃圾呀？”超能太太总是摆出超能的姿态回道：“不用！”并非李杨没诚意，而是超能太太一心不能二用：这是她和阑澜视频的时间。她们一边聊，她一边慢慢走下楼梯，倒掉垃圾后洗干净手，她们又一边聊着，她慢慢爬上楼顶，继续聊，有时候爬到楼顶，坐在李杨送的礼物上聊，有时候来回踱步聊，当阑澜抗议看不见自己的爱人时，超能太太就打开手机手电筒，用一边手掌把光挡照到自己的脸上，这样，阑澜就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含笑的面影，超能太太调皮的时候，就让这个面影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偶尔玩玩这样的游戏，也挺有趣。
　　回到家里，李杨还在看电视，超能太太就拿着浴巾进了洗澡间，出来的时候，李杨又笑口吟吟地来一句：“老婆，洗完澡啦？”超能太太照样摆出超能的姿态回道：“废话！”她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经过电视机前来到阳台，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回房间的时候，李杨还不忘来一句：“哇，老婆的皮肤越来越美了，又红润又细腻又有弹性。”对这一句超能太太就干脆不回了，只呵呵笑着回到女儿房里换穿衣服。李杨最后这句话并非纯属马屁话，超能太太的不予回应也并非把超能升级为高傲，最近她确实有了变化：开始注意皮肤的养护。当她还是寒雪的时候 ，天天忙得像打仗一样，心情也常抑郁苦闷，从无暇顾及自己的保养，以致皮肤一塌糊涂：满脸的斑点，包括三分之一的老人斑，皮肤松弛下垂，眼周眼尾细纹密布，两道法令纹深刻有力，这一脸沧桑寒雪可以无视，但是她现在有了悦己者，她的心变得那么年轻，她的容貌不能那么苍老。于是在上医院做了激光祛痣和光子嫩肤后，她又买来了一堆祛斑祛皱的涂抹产品，每天洗完澡就把一小时贡献给脸蛋，现在在她看来，它的意义跟她每天把两小时贡献给写作一样重要。她坐在女儿的床沿，对着靠床的镜子，仔细享受这安宁细致的一小时。
　　启用这套护肤品是超能太太从老家回来之后。那次回来第二天，李杨和她就同时收到了法院起诉离婚调解员发来的短信，当时李杨还没下班，他把短信截图发到超能太太的微信，并打了个问号。超能太太说，这是办离婚的进程，李杨说：“你没撤回来吗？我以为你撤回来了呢。”然后再无下文。
　　回到家后，李杨问超能太太：“你还是那个决定吗？”超能太太说：“是。”李杨深深呼了一口气，说：“既然你这么想离，那就离吧，我也累了，每次你提出这个问题，我都特别伤心难受，但都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挺过来了，我累了，不用调解员，我们明天就可以去离。”李杨眼圈一红，落下了眼泪，嘴角抽动了几下转身离开了。对了，当时超能太太也正坐在女儿的床上，就现在坐的位置，那时正做完饭，在房里翻看女儿的照片。
　　那天的晚餐没开电视，两人默默吃完饭，李杨就去洗碗，超能太太去倒垃圾。超能太太回到家后进了浴室，李杨在书房呆了一晚上。临睡之前，李杨来到女儿房里，对坐在女儿床上的超能太太说：“寒雪，我有个请求，能不能等女儿结婚了，我妈妈走了再正式离婚呢？女儿现在在外国留学，如果我们离了，她就没有家了，没有家也就没有牵绊了，可能她就不想回来了，这实在太可怕了……”李杨泣不成声，泪流满面，“我妈妈也老了，家里又一堆烂事，最近小侄女又离婚了，三姐夫还患了肝癌，如果我们再离婚，我真怕她承受不了。”李杨的泪水落个不停。等女儿结婚了，等你妈妈走了，那是什么时候呢？曾经有好几个算命先生说寒雪只能活到六十岁，那么离婚又有什么意义呢？超能太太一片茫然。这时，她又想起了两年前住院的时候那些幻觉和梦境，她撕心裂肺呼喊女儿的声音，她终于再次在内心里妥协了。
　　第二天一早，李杨又在女儿房里找到超能太太：“怎么样，你的决定。”“不离了。”超能太太平静地说。“是真的不离了？”李杨显然有点意外，也有说不出的高兴。“真的。”说完超能太太打开微信，让他看昨晚自己和悄语的对话：
　　“妞，你还好吗？”
　　“咪想你了。”
　　“妞，爸爸妈妈决定不离婚了，我们一起耐心地等着你回来。”
　　“好。”（抱抱）
　　“你们好好的。”
　　“是不离了。”李杨喃喃道。
　　“但是我想着你还有几十年要过，就这么当和尚，还是不好受。”超能太太说。
　　“人在不同的阶段需求是不一样的。”李杨说，“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只希望有一个像我父母那样的家。那是我的信念。我知道我们是有感情基础的。”
　　“我们只能做亲人。”
　　“你是怕对不起阑澜是吗？”
　　“我不能同时跟两个人好，我会精神分裂的。你太被动了，其实有几年你是有机会的。”超能太太说。
　　“也许是吧，我怕会伤害你，不敢冒犯你。”李杨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从那天起，超能太太又升级了，她成了超级超能太太：三国依然是三国，只是多了一个雾仙，它不是来制造硝烟的，而是来让青山更润泽更翠绿，让江河更柔美更灵动的，这个雾仙就是她派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