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太太》梵高的日光海岸

60、第二章 黄金两小时

　　六十

　　这天晚上，寒雪又不由自主地飘离了冥府，她想看看自己死的情景。她还认得她的家，那幢教师宿舍楼，九楼的一套房子，原来她不是发疯死掉的，而是畏罪自杀——她为了和景德镇的女情人来往，犯了渎职罪，原来她还不是老师，而是某□□，她胡乱挪用公款，擅自“出差”不工作，这样持续了有大半年时间，事情终于败露了，她从她家楼顶跳了下来，整个人都碎了，地上一大摊血，街上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新闻记者也来了。很快报纸就登出来了，各种标题都有。原来我是畏罪自杀的，寒雪无声地喃喃自语，畏罪自杀的……她既迷茫又羞愧，闷闷不乐地飘回冥府。
　　冥府内，死神正坐在她的邻床，一刻不休地发着诅咒，寒雪因为又擅自离开，被捆在了床上，死神的没有表情的白脸一直对着她，说来奇怪，这张白脸有时候是她的，有时候是阑澜的，原来阑澜也是死神，因为她，寒雪才死了。不，也不是这样的，她们说另一边床上的那个总是来回快速地走来走去的才是阑澜，因为寒雪半夜四点钟打电话给她，她为了能接到电话走到了车厢的洗手间，结果被锁在里面了，她永远出不来了，只能在里面徘徊一辈子。不是，这不是冥府，这是精神病院，走来走去的阑澜是来陪伴照顾她的，都几十年了，她现在多像个可怜的憔悴的老太婆啊，这是寒雪看见的，也是她面前那几个人在议论的。原来她这里是瓷都，难怪她们都说着寒雪听不太懂的话，她们弯腰在寒雪的下身不知在忙什么，一边感慨阑澜岁月蹉跎的可悲可怜，一边议论寒雪在抑郁群里害死了多少人，一边嫌弃她有多脏，还骂她贪吃，寒雪越来越难受，原来她在抑郁群害死了那么多人，她真是千古罪人啊！难怪她死的时候要被人放进马桶冲出去，难怪她现在这样赤身裸体蹲坐在电视机前，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她的丑陋的罪行，就像是日本鬼子投降时候的样子，她坐着，瘫软着双腿，深深低垂着脑袋……
　　晚上，冥府里灯火通明，一群女孩子在来回串门，之所以说是女孩子而不说是鬼魂，是因为她们都像李杨说的，脸上不再是干枯的腊白蜡白木无表情的，她们还会说话，还会笑，有个女孩很爱唱歌，她总来到寒雪的床前，伸出手来让寒雪给她能量，可是每次碰到她的手，寒雪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引力——要把她吸进体内把她生出来的那种引力，而这个女孩子也到处在找妈妈，难道她是我的悄语吗？悄语也唱过她唱的那首歌，可是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何况悄语还在阳间，也许她是寒雪前前世的孩子吧？寒雪心疼地想，一晚上都在听着她唱歌。临床那个“被岁月蹉跎的”女人也是有活力的，她也不是阑澜，她与寒雪之间也有神秘的引力，她稍微靠近，寒雪都能感觉到手腕在震动，原来她们之间是有联系的，她们同时怀孕，一起生产，可死神只给生出一个孩子，这孩子有三分之二在寒雪身上，有三分之一在那女人身上，她想把寒雪的孩子抢走，所以老要靠近寒雪，她们都拼命守着自己的孩子，死神在另一侧的床上说，反正这个孩子是我的，我就要这个孩子，她身上也有引力。寒雪小心地保护着她的孩子，绝对不能让她撕裂，她谁也不给碰，她不要任何引力……
　　这天是阑澜来探视的，她老早就出门了，到了医院还没到探视时间，她还是很忐忑，不知道寒雪今天情况是否好转？身体状态如何？是不是很虚弱？是否认得她，会不会排斥她，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终于等到了探视时间，下午两点五十分，阑澜排在最前面，戴好口罩，她迫不及待地进了病房，看到寒雪还是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眼球在眼皮下面不停地来回滚动，阑澜握着寒雪的手，寒雪没有反应，阑澜就在她耳边说：“寒雪！我来看你了，我是阑澜，你知道吗？”寒雪没理她，阑澜继续说：“小傻瓜，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我爱你！”寒雪还是没有反应，阑澜知道寒雪并没真正得到休息，因为她的眼球在不停滚动，不知又在梦幻着什么。阑澜静静坐在寒雪的床头，等寒雪醒来。过了一会儿，寒雪终于半睁开眼了，阑澜赶紧问她要不要喝水，寒雪点点头，阑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寒雪扶起来，让她半躺在枕头上，给她喂水。寒雪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死了吗？阑澜说，没死，我们这是在医院呢。寒雪说，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报纸都登了，大家都知道，我从楼上跳下去了，好多人围着我看呢。然后又问，李杨呢？阑澜说，他今天要上班。寒雪说，我和你一起拍电视，我们都死了。阑澜说，没有拍电视，没有死，我们都没有死啊！寒雪说背疼，阑澜赶紧把寒雪放下来躺着，帮她按摩背和腿。阑澜想，虽然寒雪还意识不清，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至少可以说这么多话了，情绪也平稳多了，而且对她没有了敌意，这已经是好转了，她非常欣慰。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杨和阑澜谈了半个多小时的话。李杨说他和寒雪有十年没有性生活了，阑澜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李杨说，你不知道吗？阑澜马上接话说，知道一些，不知道有这么久，怎么会这样？李杨说：“我是一个□□很旺盛的人，她又说身体不好，有时很被动，我又不喜欢去强求，我喜欢完全的心甘情愿，互相有激情的那种。我知道她喜欢女人，结婚前她就告诉我了，怕她不喜欢男人的行为模式，我又不知道女人之间是怎么回事？我就逼迫自己转移兴趣，把丢了好几年的画笔捡起来……”阑澜说，也不完全是这样，女人有时候疲劳了，不想要，并不是嫌弃。李杨说，我不知道她心里怎样想的，又不好问。阑澜说，如果她身体不好，你可以在外面找呀，她跟我谈过这个，对于这件事，她觉得亏欠于你，你要是找了，她不会生气。李杨说，是有人喜欢我呀，但我不喜欢偷偷摸摸的，我要找可以生孩子的那种，正大光明地结婚。另外，我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我父母很恩爱的，是我的榜样，对我非常激励。他们的形象感染了我，我也要为了家庭的完整而坚守，甚至做出必要的牺牲也在所不惜。他又说，寒雪也几次提过离婚，但要我和她保持亲人的关系，这点我很难做到。我要是另外成家，不可能住隔壁吧？再说时间长了也会闹矛盾，人家也不愿意。我现在的意见是，她想干嘛就干嘛，只要不离开家。她带一个女人来，三人一起过日子都行，只要不带男人。我要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