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太太》梵高的日光海岸

11、第一章

　　说母亲是一个粗鲁暴力的人是有失偏颇的，她虽拥有暴烈的前半生，却也有着无比温柔慈爱的后半生，贫穷把她变成了老虎，安逸则让她成为了绵羊。母亲去世后，父亲曾为她写过两本日记，那既是他的悼亡诗，也是他的忏悔录，从某一方面说，母亲是压抑终老的，虽然她的文化水平不比父亲低，但父亲的气势远远压过她，父亲的工作在外面，跟他更亲的人是劳苦大众，母亲的心只能在家里，这三个娃几亩地几分田，还有这家禽家畜这柴米油盐，这猪屎鸡屎鸭屎人屎人尿……
　　父亲休假的日子也是有的，只不过那是他真正的休假日：背着两手悠闲自在地在田地里闲逛，在菜园里看母亲浇菜施肥，母亲说：“人家隔壁的秋昂也是工作同志，他休假了就会侍弄菜园。”父亲说：“那你当初干嘛不嫁给他呀？”被父亲这一怼，母亲就哑口无言了。几十年之后，寒雪才猛然醒悟，母亲当年对父亲的谦卑顺从态度对她的影响何其大。
　　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写了两年情书后就结婚了，十九岁就当起了妈妈，新生儿虽是女娃，但长得壮壮实实的，模样儿也俊，外公外婆高兴坏了，孩子要是撒娇，一晚上都在哭闹，外公就背着她一晚上不睡，在屋内东逛逛西逛逛，轻声哼一些他熟识的歌谣。可惜呀，一年后，公公突发奇病去世了。据说外婆的哭声比白骨还寒碜。
　　妹妹是三年后才出生的，寒雪又独得了外婆三年的爱，婆婆答应了外孙女的要求，给她编了条辫子，每个夜晚，都是最美的时刻，才一岁的寒雪就开始牙牙学语了，那几年，外婆每晚都会教寒雪唱儿歌，一边抓住她的双臂轻轻摇晃。吹着夜风，望着星光。
　　婆婆娑，捡田螺，捡几多，捡三箩，俾箩搏米煮，俾箩搏柴烧，天井角还有箩……
　　赏月光，赏月明，年年赏月夸高兴，剥芋仔，整芋糍，红心补碌芋头糍……
　　落水仔，洗毛鸡，洗起毛鸡呱呱奏，牛牯听见眼泪流……
　　好尼女，领猪头，领起猪头亚妈笑，抬起花轿亚妈愁，亚妈你唔使愁，有人同你担埋水，有人同你睇埋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