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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当你途经我的盛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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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经理事先说明了接下来有重要通知,今日的工作完毕后大家都留在了餐厅等待其他人工作的完全结束。辛勤的厨师长和服务人员在预备明日可能需要的准备,而只是做一些闲职的便无所事事了,比如我。倒是动过帮助他们的想法,却被嫌弃笨手笨脚赶出后台,只能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平时一到下班时间就溜没烟儿的前台先生江沼郁弥拉开我对面的椅子,“怎么样,吉冈先生他们很熟练吧?”
吉冈是厨师长的姓氏。
我和江沼郁弥没私下聊过几次天,对这个看上去与爱子年龄差不多的男生主动跟我搭话颇为惊讶,“是呢,经验很丰富。”
“没关系,你待久了就能融入了,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我哦。”他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的脸,作出老手姿态。
看来是活泼的性格。
我应景笑了几声,“那麻烦你了。”
“我们餐厅哪里还有比你更不靠谱的人啊!”经理路过顺手打掉江沼郁弥的手指。
他委屈地擦了擦手背,眼尖的都能看见连红印都没有,可见经理下手并不重。他这幅模样却激起了刚从后台出来的厨师长的关怀,“一郎你做了什么?”无辜的经理被直呼名字,却不用职位压迫,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劫后余生”的江沼郁弥得意地背对厨师长做着鬼脸,“吉冈先生的资历可比经理老得多哦。”他凑到我耳边解释。半个身子都俯在桌面上了,他也丝毫未察觉姿势的奇怪。
往日我与餐厅工作人员接触很少,工作时间没有交流机会,偶尔早到了也不敢主动发起对话,大家在营业时间都忙碌中,我还以为工作人员全是一丝不苟的工作狂,现在看来完全的误解啊,除了新来的我之外都非常熟络了。
“各位”,经理清了清嗓,餐厅中的人都站起身安静下来,自觉围在经理面前,“很抱歉耽误各位的自由时间。明日会有尊贵的客人莅临本餐厅,白砂先生对此十分重视,请每个人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
“好的,经理。”
“厨师长,明日的正宴在白砂先生今日要求的基础上加一份小食,马铃薯泥。”
我听见这么接地气的食物忍俊不禁,难道这个时期马铃薯还是稀有物种吗?不应该啊,马铃薯应该在18世纪就已经在日本引种生产。着实奇怪,华族新贵的宴会竟然会有这种容易被人轻视的菜肴。
“这次客人的订单临时从另一家餐厅转到我们餐厅,具体原因不详,但我们不能令任何一位客人的信任落空,来客也有许多华族新贵,礼仪方面会在明天晚宴前进行集训,因此明天每一位员工须得上全天班。爱子,白砂先生希望明晚有双人演奏的部分,你的时间方便吗?”
被点名的我惊慌不已,关键是我也不清楚节子夫人会不会同意我请假,不能违心做出确定回答,只能实话实说,“抱歉我现在还不太清楚,我会尽量请假的。但如果实在不能及时到达的话,我会最早向您说明的。”
“能到的话最好及早,训练需要时间。”经理面色未改,语气温和,一向谨慎的他大概已经设计了多种方案应对,对于我是否到达也不是特别在意。
而他没有施压却令我受宠若惊,现在我是在让资本家共情一个打工人吗?虽然经理和白砂先生没有明说,怎么明天我也必须到场,否则将会失去价值优势,在餐厅有需要时却无法出力,还享受着宽容的特殊待遇,这份工资收着心虚,于其他同事也不公平。况且本来这份工作的得来全在白砂先生的一念之间。
“我明白了,我会的。”
“嗯。应白砂先生的要求除后台员工外都应着正装,餐厅之前为大家定制的服装应该还在吧?除了乐手以外还有谁没有吗?”经理停止了言语等待回复。
此刻我再次感受到了被列为个例的尴尬,攥紧裙边小心翼翼观察四周。
“啊,我的好像没有了。”站在我身旁的江沼郁弥突然不好意思挠着头发声,“工作服不行吗?又没人关注区区一个前台。”
经理显然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每次都是你小子掉链子。”后者只嘿嘿一笑,继续眼神刻意飘忽地挠头,躲避经理的怒视。不忍直视,这样简直是在经理乌黑亮丽的发顶火上浇油。
“算了,如果明天爱子能到场的话,你就带着爱子和弘树去购买正装。哪家店你总记得了吧?”
“是是是,保证完成任务!”江沼郁弥滑稽地行礼,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好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各位回家注意安全。”
就这样我和另一位乐手伊藤弘树先生与江沼郁弥被绑在了一起。
与大家作别后我率先潜入了黑夜暗光中。无他,再晚些城市的灯光得熄了不少,连路况也会辨识不清。
感受着鞋跟持续沾上泥的厚重,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看不见的处处都是惊喜。
两日前的这时还是梦幻般的与瑞人相伴而归,现在想想还真是同路不同心。我在想着与他接触的兴奋喜悦无措,他在想着与小桃见面安慰他自己身体时顺路送一个花街女人。
不过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绅士,我感激不已。
说来不过就是又回到了前些月的正常状态,为什么我要如此纠结呢?只需如往昔在远处窥看,把爱意埋在心里,在冬天就发不了芽。
实际上理智命令我这样做,感性却不许我简单释怀。与瑞人超越陌生人界限的经历,吹出了我和他可以不是陌生人的泡沫幻影,美丽而多彩斑斓。
打破泡沫是困难的事。
这般心理很可笑,一边说着自己不可能超过百合子给予他关怀,一边又毫无根据地认定自己不仅将爱子从深渊拽出,使我与不明意义人生割裂,也能不让他溺于绝望。
这样的自信也许是上帝视角赐予我的吧,我在高处俯瞰。明明现在是剧情开始的前两年,已经出现了这么多游戏里没有的真实人物,我却还认为能够掌控一切。掌控的用词可能稍微夸张,换做预测比较恰当。
我却少有站在爱子的位置平视。
瑞人眼中的我只是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最多算得上伺候他最常见的一位花街女子的眼熟人,也许还是一个诈骗犯,一位蔑视阶级的可笑贫人。这样身份的人想着阻止他成为家族没落牺牲品,怎么也夸张至极吧。兴许还会觉得恶心,扑上来的苍蝇什么的。我的喜欢在他人看来并不伟大热烈,甚至愚蠢。
所以我进入这个游戏的意义是什么呢?满足罗曼蒂克的幻想?改变剧情走向?挽救失足少女?还是摆脱原来世界的自己?
第一次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不愿意以色侍人所以找了份兼职工作,维系爱子原有的人际而打交道,所谓我认为的好转难道不也是被推着前进吗,也可看作变相的剧情走向?
然后我想获得什么,我渴望赢得什么?双向救赎的爱情?支撑我的友情,使我在繁华东京有一席之地的金钱?远方的自由,升格的尊严?
我总是说着要成为爱子,成为自己,把自己放在大格局上,却又对瑞人心痛计较,小家子气。过于快速地接受了一切,看似有目标,实则随心所欲地瞎走。
我在干什么呢?难道让我停下来厘清不可知的艰险吗?
迷糊反而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我叹了口气。
或许深夜就是容易滋生复杂思绪吧。
今夜的弯月说不定是被我的贪婪咬掉一块。寒风钻入我的衣袖不由得瑟缩,树影更是张牙舞爪的好似恶魔。
我想,思维为了节能,模式化与记忆库中类似的信息进行对比处理对黑暗的感受,产生「自己对危险的联想」,大脑的杏仁体便发出警讯,与海马体共同激活一系列生理反应。使我对黑夜恐惧。
此刻我莫名其妙将灯光若隐若现的深夜与伸手不见五指的完全黑夜对比,哪一种会更恐怖呢?应该是后者吧。
“那个……”左肩搭上了一只手又立刻撤离,明亮的男声在背后响起,“经理他们让我送你回去。”
我回头望去,是江沼郁弥,他不好意思地摩挲着后脖颈。
人都来了,眼下也不好拂他的面,我鞠了一躬,“那么谢谢,麻烦你了!”
他自然与我并肩而行,“你的住址是?”
我稍思片刻,回想了花街位置,随便说了个附近的街道名。
“哦,我知道了。”之后就是一阵的沉默。
“爱子,你多大啊?”
询问别人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16。”
“那我比你大三岁诶。”
“好巧。”
“确实好巧。”
“第一次见面对你的态度那么恶劣真的对不起。”
“那不是什么大事,江沼先生也是事出有因嘛。”
“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好别扭。我们年龄差别也不是很大,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
“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都这么熟啦!”
我们一点都不熟。
我感受到了面前这位男子自来熟的难以应付,打马虎眼道:“我会尽量的。”
他小声咕哝着“不就一个称呼的事,这有什么好勉强的。”
不小心听清楚的我略显窘迫,急忙转移话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你。”
“什么问题?”他立刻低下头,一双眼睛黏在我脸上,虽说对话时看着对方是很正常的事,我还是稍稍偏移了脸,“餐厅的职员都是从开业就认识的吗,看上去关系很好。”
“差不多吧,都是白砂先生带来的。多亏了白砂先生,否则我还在捡垃圾。”
“嗯?”这突如其来的自曝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他却毫不在意,打开话匣子,“十几年前我还是路边乞儿,白砂先生收养了我还给了我工作机会。他算是半道起家吧,对身份荣誉也不是很在乎。如果有机会的话爱子你一定要见见白砂先生的女儿,白砂先生异常宠爱她,连胡子被刮丑都不在意。”他说起白砂先生就滔滔不绝,赞美之词更是不吝惜。
原来前几日的怪异胡子是这样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赞同道:“真的很善良,不然我也得不到这份工作。”
“是爱子你也很厉害好不好,非常擅长钢琴,虽然我是外行人。”
面对这份不虞之誉,我惶恐不安,不想做那浞訾栗斯之人,下意识摆了摆手,“只是听众都很宽容而已,要是在专业人士面前都不够看的。”
“到了!”江沼郁弥探头看了眼漆黑的巷道,“真的不用我送你进去吗?”
送我进去那还得了吗?
“不用啦,今天谢谢你啦,路上也请注意安全。”
“我是强壮的男人,很安全。”说罢还握拳向我展示他的手臂肌肉线条,而我看见的只有宽大的衣袖,不禁也被他逗笑。
“明天见。”
“明天见。”
我暂时还不打算立刻离开这里,果然,走出几步他便回头了,我顺势向他挥手作别。这下总应该走了吧,地上影子也已消失不见。
再三确认后,我才安心踏上回花街的路。最终还是特意绕了路,从熄了灯的小桃房间经过,从外面看不见什么。
次日一早我便找了节子夫人请假,万幸这次没再遇到上次的情况。被扰清梦的节子夫人语气颇为恶劣,但也没多说什么,批准了我的请求,临走前却不忘向我施压。
“你在我这花街倒还挺自由。”节子夫人半身倚着门框,慵懒地作打哈欠样打量着我道。眼中虽有我的身影,无别样情绪。
这语气,来者不善。
“都是多亏了您的宽容。”
“你也知道?你不认真培训的事我也听教习夫人说了,你现在的处境如何,优先的应该是什么,心里还是应该知晓的吧?我可不是什么免费提供食宿的慈善家。”
“我清楚的。”我鹌鹑似的缩起头,这事我实在不占理。
节子夫人双目高眺,收回踩在门槛的左脚,“行了,你走吧。”,转身顺手关上了门。生起阵风直打在我面上。
我郁闷退下,前往餐厅。
因还是清晨,街上并无太多人。
上空被一层床边帷帐样的薄云笼罩,使仰望的人与昭示的初升希望不得见,朦朦胧胧。晨间特有的冷风携了些露水气息,还算清爽。
这倒激起早在我心中积了灰的上学回忆。同样无人的街道,未明天际若隐若现的光晕,兴许还镶有几颗稀落的残星,月亮犹犹疑疑,萦绕着整个世界与骑着单车的我。
扑来的风打散倦意,与床铺的温度差异太大,瑟缩在衣袖末端的双手不能与它相见。
怀念吗?
时间为过往添了滤镜,我用眼睛观察。
清晨是很寒冷的,我裹紧外衣,步伐匆匆。
格外热闹的也就餐厅一处,本以为我已是早到的一批人,谁承想,推开门后多双眼睛被响声吸引,虎视眈眈盯着我,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大概是为餐厅布置临时找的人员。一一打完招呼后他们便又立刻埋头做自己的事,我仓皇失措逃到了后台。
经理等人就在这里。
“早上好,爱子。”江沼郁弥热烈向我招手,我顺着他在他身边站定,身旁的还有身着白色衬衫的乐手前辈伊藤弘树,前几十年都在国外进修音乐。几乎每一天他都是这样着装,一身常见款式的西装,留着一头长至耳后的服帖黑发,五官清秀白净,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却面容严肃。
我讪笑着伸出手作握手状,“您好,伊藤先生。”我与这位乐手交际不多,最多也就是换班时客套几句,昨晚也见他只静默站在一旁,想必是位稳重寡言的人。
他礼貌回握,片刻便松开,“你好,请问现在可以和爱子小姐你商讨一下演奏曲目吗?”
“当然。但经理不是通知要进行统一的礼仪培训吗?”
“乐手只需演奏就行了,伊藤先生会在礼仪方面协助你。”江沼郁弥不轻不重拍着我的肩,“九点服装店应该营业中,我们一起去。”
伊藤先生也赞同地点头。
“麻烦您了。”
我跟随伊藤先生到了餐厅中央的钢琴处,伊藤先生给我的整体感觉就像曾经的钢琴老师,不苟言笑,并对我从落座到打开钢琴,以及身体动作幅度进行细微的纠正。
好在本身有些底子,也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学徒与专家果真是有极大差距,猜想由伊藤先生的演奏水平来看,经历也应有二三十年了。
“对于演奏曲目,爱子小姐你有什么看法呢?”伊藤先生扶起我走神时不自觉垮下的腰,我立时警觉,检查起身体各部位的状态是否正确。
“伊藤先生认为这种场合什么类型的音乐比较适宜呢?”我想他的询问只是礼貌的客套话,毕竟他是身经百战的专业乐手,没道理由我一个新人选曲。
“宴会没有明确主题,参考西餐厅氛围的话,中途弹奏肖邦的降A大调即兴曲挺合适的。”
一只手臂蓦地挡住了我的视线,伊藤先生看似随意地触摸琴键,指尖流淌出的确是一小段流畅的乐曲。落在白键上的手留着的指甲很短但修整完美,手指较长但并不纤细,指关节较为粗大,是极其适合弹钢琴的。想来当初若不是钢琴老师纠正,我还在认为修长纤细的手指才能够弹钢琴,这是一个影响甚远的说法。
“爱子小姐认为如何?”琴音戛然而止,伊藤先生收回手臂询问我。
“刚才的乐段出自肖邦降A大调第一即兴曲Op.29 吗?旋律华丽,感觉很适合。”
“是的,爱子小姐能够完整弹奏吗?”
“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好,虽然肖邦的信条是按照自己的感觉弹奏,但改编成四手联弹还是需要两位乐手协调,尝试一下可以吗?”
“好的。”我挪出属于伊藤先生的位置,他却未立即坐下,离开大厅,从后台带着一沓厚重的乐谱而来。
“作为宴会选曲这些都比较适合,我们的演奏分为三个阶段,各自单人独奏和四手联弹。从第三百四十首开始是适合四手联弹的曲目,爱子小姐你看一下有不熟悉的曲目可以删掉,有意向选择的曲子可以拿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选曲具有连贯性。”
伊藤先生抽出一页,将乐谱递给我,自己则坐在一旁研究即兴曲的合作。
一番讨论后最终敲定了宴会演奏曲目,还未来得及排列乐曲以及初步练习就被准时出现的江沼郁弥带走。三者中身材最为矮小的我当然夹在伊藤先生和他中间,偏生有个话痨,时不时的回应他也不甚在意,一路上也不过分寂静。“田中先生!”转过街角,江沼郁弥突然小跑至一家从招牌看来就不失高级的门店,与恰好露面的店长热情招呼,还不忘回头示意我们跟上。
伊藤先生不约而同与我对视沉默几秒,加快了步伐。
“你们自己看着选吧,花费都由餐厅报销哦!”江沼郁弥散漫地倚在收银台旁与店长谈笑,不时又转过身来,“其实本来应该定制的,但时间太紧迫了。”
“好的。”
我跟上伊藤先生,被眼前一整排的女式礼裙亮晃了眼,小饰品的使用毫不吝惜,满缀礼服。
“爱子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的礼服?”伊藤先生冒声俯首询问我。“我还不太清楚,感觉都很好。”
“这样是很难作出选择的哦。”店长突然走了过来,打量了我们片刻,“我想这一件很适合这位小姐呢。”
他翻找取出一条白色长裙,廓形简洁,细节却非常丰富。双肩带状透网薄纱连接胸口处条纹式网纱排花,层层珠管勾勒出镂空菱形背,下身自然下垂不显紧束,裙摆由灵动的零星排花点缀,蓬松的绢网薄纱披肩更是增添了画龙点睛一笔。
比起礼服,更像是一件简约婚纱。
我本以为男士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却发现伊藤先生蹙着眉观察礼服。
“肩带的设计不会容易脱落吗?” ,他撑着下巴端详,“演奏时肩带脱落是很麻烦的事。”
“实际上这件礼服的肩带设计只是摆设”,店长不紧不慢地掀起披肩向我们展示,披肩下方与胸部蕾丝相连,“真正支撑它的是披肩。”
“爱子小姐你的意见呢?”
“我都可以,但是价格不会太昂贵了吗?”我心虚地看向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江沼郁弥。
“明明很好看嘛,反正是餐厅报销,随便我们啦!”
到时候被惩罚的又不会是他,我暗暗觑了他一眼。
“这是成衣,价格与本店里常规款式都一样。况且白砂先生跟我们合作很多年了,有专属合同。所以价格方面各位不必多虑。”
“那就买吧!”江沼郁弥星星眼看着我,伊藤先生也开始询问店长西装,像是已经拍案定下了似的,我也只有勉为其难收下这件很和我心意的礼裙。
女士服装定好后,男士西装就容易多了,伊藤先生顺势选择了与礼裙配套的黑色西装。江沼郁弥也偷懒选了同款,乐呵呵说道,“西装不都一个样嘛。”
一人提着一个袋子,伴着江沼郁弥喋喋不休地聊天,在十一点前回到了餐厅。可怜的他刚到门口就被眼尖的经理抓走,我和伊藤先生也投身练习之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只在临近演出前做造型时才有时间充饥。
爱子本身偏日式的发型被轻柔地拆开,乌黑长发被披散在后背。造型师梳直后感叹道,“小姐你的发质很好。”
我悻悻一笑,“是吗?多谢您的夸赞了。”
他并没有对我的头发进行太多设计,便转战于妆容。西式成熟风格不适合爱子这张脸,因此他只画了个淡妆修饰我的五官。
伊藤先生的装扮就更简单了,给头发定了型,早早结束等在一旁。
向造型师道谢后我小心起身,生怕不注意大幅度的动作摧毁他的心血。见状伊藤先生也向我走来。
“要再排练一次吗?”我紧张地询问他,双手也不自觉发抖,不时掰着指节发出声响,恐惧自己即将会搞砸这场演出。
说来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了不少,音乐会也去过几次,还是对这不到几千人的宴会生出了初生儿的担忧畏惧。或许是因为这是作为爱子,也有可能是对自己钱包的担心。要是出错,工资就不保了。
“如果能让你安心的话倒是没问题”,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温热的触感使我下意识挣脱却没能成功,“不用太紧张,你已经很熟练了,不要把手弄伤。”说完便主动松开了手。
我低头才发现,无心地掰弄使得指节处都已开始泛红,却毫无痛感。“那还是再排练一次吧,麻烦您了。”这样我的心里也多几分安慰。
“嗯。”
我们离开衣帽间才察觉餐厅已然大变样,原本呈矩形状分布的餐桌被改为环形,葡萄酒的气味弥漫在整个餐厅,甚至还有一捧新鲜的玫瑰花束置于中心一桌。想必那就是宴会主人的位置。
而钢琴由于有专门的高台,不便于移动。
难道这是订婚宴吗?
“你不应该这样坐,礼服会出现褶皱。”伊藤先生扶额似是无语状,“按照最初的动作来可以吗?”
我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立即纠正了动作才得见他眉头的舒展,我们再次进入由我要求的练习。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后,伊藤先生与我已十分融洽,而实际上是他始终在谦让我,习惯我的演奏风格。
这难免令我惭凫企鹤。
琴音刚落,和我合奏的伊藤先生就及时制止了我,“晚宴快开始了,稍微休息一下,过度的练习可不是好兆头。”
我心想有理,也不好意思地麻烦了他如此之久,二人即双双起身整理礼服上的皱褶。忽而熙熙攘攘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我寻声探去,一位带礼帽的西装男子在白砂先生的带领下推门而入,帽檐遮住了他的五官,但由身形来看,应是位硬朗的年轻男子。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不时传出些爽朗的笑声,只不过这声音我却有些熟悉。
或许是静止在餐厅里太过醒目,白砂先生一眼就注意到了伊藤先生与我,侧身向西装男人介绍道:“纯一,这两位是我们餐厅的乐手,将负责今晚的演奏。”
垂首倾听的男人应景地转首眯眼看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剑眉星目的英俊面容也直观展现,丝毫不受礼帽的遮掩。这熟悉的名字以及难以忘却的容貌,我在他寻常的眼光下凝固,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我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像生根似地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来人为游戏中的男主之一,斯波纯一。
可我从没想过会在此时与他会面,他的第一次出场理应是野宫家的生日舞会上英雄救美。我却再一次超出剧情在他的上流聚会中提前接触。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优雅的玫瑰应献给这位美丽的小姐。”带着笑意的爽朗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不知何时本在入口处的斯波纯一已经举着一一枝玫瑰花,作绅士状站在了我的面前。
突发意外令我用于思考的大脑暂时失灵,我木木接过玫瑰花,再不失礼仪地道谢,不咸不淡,但也没有差错。
斯波面上还是那副如鱼得水的表情,稍转身又不知从何处再有了一枝玫瑰,“当然,优雅的男士也应获得这样美丽的玫瑰。今日的宴会就拜托二位了。”
相比于我,伊藤先生应对得更加自然,几句客套却不失真意的话术便让斯波爽朗发笑。后者再说了几句话便跟随白砂先生步入餐厅厨房。
一切都有迹可循。
极尽奢华的餐厅布局,是他财力雄厚的体现。朴素无华的土豆泥,是他未曾变化的偏好。
独一捧盛大玫瑰花,是斯波纯一喜爱的种类。
与白砂先生要好,是因为他欣赏并敬重凭借努力获得一切的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直爽,因为他不屑于华族掩藏的虚伪,也是他自信的助力。
在知道宴会的主人是他后,一切起先看似常有的选择串联起来了。
果然与剧情表现的如出一辙,极易讨女性欢心,圆滑却不虚假,直率却不无礼。方才献玫瑰花这一举止既夸赞了乐手,又不使率先获得玫瑰的我萌生暧昧的错觉,友好但具有方寸感,这就是斯波说过的“和其他社交界女性仅止於礼仪和生意方面的往来”吧。虽说这也不妨碍某些贵族女性对他着迷。
他是靠自己和诱惑华族女性向上爬的社会底层人,当然现在是被华族谄媚但暗中鄙夷的暴发户角色。他有实力但也没少走捷径,本身这就是此时社会的生存之道,在我扮演百合子时并不对他的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原因在于斯波纯一清楚知晓华族的颓靡也不少尖锐的讽刺,借助黑暗河水中漂浮的脏污物逆流而向污染源的上游,他的野心与反抗引发了他不可能虚生浪死。这不正是爽文主角吗?对或错,玩家操控的百合子都无法评判。我们都从未直观地见过他经历的这些,最多不过只言片语提及,只是简略的描述的过往构建了后来只要拥有百合子,就算是共享也可以的斯波纯一。
我看了看手中的玫瑰花,如此娇艳欲滴,只是在我的手中便无法行使它被全世界人当□□意述说者的作用,在尚未枯萎之时就会进入垃圾桶。我将它放入更衣室的柜子里,最起码不是现在。
天色越来越暗了,晚霞如同绯红的落叶坠到遍着黄尘的地上,暮色也因夜的驱赶开始躲藏,让过路人看清一切的光明转向了世界另一面,人作永不消逝的灯火接踵而至,只不过不同角度被照射的人微有差异,不似日光下的自己。影子在不知不觉间从地上生长出来,敛声息语洒落在光洁地板上、无声桌椅下、华贵服饰间,斑驳混杂,光怪陆离,宽敞挥洒至餐厅每个角落的灯光也变得拮据,低沉拥挤。
客人的脚步已经陆续地向我们靠近了。
每一个位置面前的桌上都摆上了一枝玫瑰,不用想都知道是斯波的要求。原本的盛大捧花被取代为零散花枝。
在三分之二的座位已经有了客人后,伊藤先生便上□□奏预热,娴熟灵动的表演零失误地开始了。钢琴演奏是西餐厅必有的,因此参与宴会的人对他的出现并不好奇,对他的演奏也不过因突起的琴音抬头望了一眼,便沉浸在左右逢源的贵族社交中,笑意盈盈。
斯波早已得心应手地在不同人群间应酬,手中的酒杯也未曾断绝喝空、斟满、喝空、斟满的循环。每一位女士在他的话语中掩嘴嗔笑,为他的英俊风趣折服。
在局外的我静看做局,入局又做局的较量,这里面又有几位在不符合贵族身份的土豆泥端上餐桌时不会在心里唏嘘鄙夷这位有财无血统的帅气男人呢?所谓华族的尊严并不是让这个家延续下去,而是维护作为华族的崇高精神。
崇高难道会是趋炎附势、波流茅靡吗?
可是宴会还并未开始。
我在不起眼的角落打量着周围,除了候场的我与来客都繁忙不已。江沼郁弥罕见换上西装也收起了平日的随性,挂着一副礼貌的微笑登记来客信息,我敢保证他的脸绝对会笑僵。递菜员也频繁在正厅厨房间往来,路过我身旁甚至生起了微风撩拨我的裙摆。倒不是说平日不这般认真工作,今日仅仅更加小心谨慎了而已。得益于成型的妆造,我不能帮助他们,与餐厅的工作人员格格不入,甚至清闲程度也许更像个客人。越是如此,心中的不安愈发膨胀。
观望中客人也几乎到达了,宴会开始的时间也已到了,来宾中有一位我不曾设想的人物——野宫瑞人。他穿着浅色便服跟在父母身后,一行人只有三人,百合子并未出席。他漫不经心地随着野宫夫妇落座,无甚在意父母与其他华族新贵的对话,最多在被提到时像心适意应付几句,不让家族与他人失了体面,也安之若素,不降心相从。野宫夫人与他的行径大相径庭,正和同桌的华族妇人攀谈甚欢,甚至已经亲昵地抚摸上了对方女儿的手。瑞人嘴角噙着笑,冷眼旁观。繁子夫人并不是瑞人的亲生母亲,不知瑞人现在知道了吗?
看来那不是他最后一次来这个餐厅了。
如寻常宴会一般,斯波笼统地向来客表示了感谢,再是一番都知是客套但也绝不能少的话术,他便继续穿梭在餐桌间。这样的宴会本就不是来进食的,大多是象征性优雅缓慢地品尝,由食物引起社交话题,宴会主人自是最受欢迎的一位。
对身边的觥筹交错丝毫不关心的瑞人没碰几次菜品,葡萄酒也丝毫不沾,他讨厌洋酒。在这个人人都饮葡萄酒的宴会中,他绝对不会算得上是绳趋尺步之人。他双手抱在胸前,唇边浸着温柔的笑意,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
我也无法循着他的视线,因为很快便轮到了我上场。按照训练的那样我坐在了伊藤先生旁边,虽说台下根本没人注意演奏者的变更,甚至注视也极少。没了如芒在背的感觉,紧张感也少了几分。伊藤先生安抚地与我对视,演奏便开始了。明亮的灯光下我不敢分神看他的表情,大小不一的四只手在各自的区域,手臂的力量传递到了指尖,交错的黑白键孕育着各种旋律,恬静使人仿佛置身云雾中,铿锵使人仿佛在平静的湖面荡起涟漪,轻轻触按出一组和弦,一阵急速的音符滑过之后,我似乎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投入于音乐,让琴键狂舞,占据我的整个心魄。在这偌大的正厅,只有这一方小天地才短暂地属于我。
一切都很顺利,无论是开端还是结尾。来客也顺其自然,应时客气捧场,不落了大流;销声敛迹也如出一辙的统一。倒像是没有谁在真正将音乐入耳。
明知本就只是日常伴奏,又不是高雅音乐厅,然而我心中不免气馁。试想研精覃思地通盘预备,倒只得了个无人问津的状况,虽说得不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大错,纡郁难释也是在所难免的。当然此般种种都未曾征于色、发于声,大抵不被人重视的感觉已过于习惯,一贯性的斠然一概丢进心的底层。
这是我主观意识的问题。
长时间弹奏我的手指都有些酸痛了,偏偏还需表演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说是弹奏,其实就只是形成了肌肉记忆的按动,稍微有自己的想法就会打乱指节的惯性,弄得更是一团糟,也许脑袋空空的状态才适宜。
余光瞟见斯波纯一把醉得一塌糊涂的最后一位客人送上私家车又上了他自己的车离开后,经理叫停了我们。
我到更衣室换下礼服,小心地折叠好。
“各位今天都辛苦了,宴会非常顺利。明日餐厅不营业,大家可休息一天,白砂先生也会有额外奖金。另外,这些未开封的葡萄酒由斯波先生说明餐厅员工可以各自拿走一瓶哦。”
“好耶!”原本挺拔站立整晚后迅速瘫在椅子上的江沼郁弥登时跃起,抢先从经理背后的箱子中抱了一盒就打算离开,“各位再见咯!”
不过,并未得逞。
身高较他更矮的经理敏捷抓住了他的衣领,给了他当头一槌,板着脸说道:“你负责送爱子回家,然后再滚回来打扫卫生!”
眼看着江沼郁弥一下子焉了,我急忙推辞,“我也可以留下来帮忙打扫卫生的,况且我家有些远,来回会耽误不少时间。”
谁知这愣头青丝毫不懂,一双眼睛满是疑惑,摸着后脑勺直言,“不远啊,上次去也还好吧。”
我一时无语凝噎,他却果断拍案定论,“这么晚了确实很危险,那就我护送爱子吧!”说完熟络地拉着衣袖把我带出,“我们先走啦!”
我还没来得及向大家告别,就已经站在了黑幕中,背对餐厅辉煌的灯火。
在我发愣之时他倒是大步流星,我只得小跑追上,“江沼先生,我们是不是走太快了,不用帮忙吗?”
他停了下来,“爱子你怎么还这样叫我,太奇怪了。再说你一个乐手帮忙打杂干什么,小心伤到手。”
“哦”,我内心挣扎了小会儿,不知如何开口,“江沼君……那个……我的葡萄酒还没拿。”
他瞪大双眼,似是不可置信,“爱子你都还没成年,饮酒做什么?”
可我记得他似乎也未成年,即使未成年也可结婚且大部分人在这个时代并不循规蹈矩地遵守宪法的年龄规定。
我没法回答。
他想了会儿,突然把装着葡萄酒的木盒塞在我怀里,转身又原路返回,“先帮我拿一下。”
我抱着有点重量的酒站在路边,借昏暗光线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其实走过这么多次,路况我早就烂熟于心,下次一定要找个由头推脱了餐厅和他的好心。否则太麻烦他人了。
“爱子小姐每晚都有男子相送吗?”暗处传来男子的浅笑,只开口我便知晓了是谁。压抑内心的惊慌,我小步靠近声音来源,“野宫先生,您为何会在此处?”
来人从楼间缝隙出现,着一身浅色和服,对我的发问他避而不谈,双手抱胸立在不远处,楼房投下的阴影挡住他的面容,犹如雾里探花我看不清楚。而我面对着灯光,他能清晰观察我外在的一切。
“爱子小姐今晚像夜空明星般闪亮,什么时候我有这样的荣幸让你为我再独奏一曲呢?”
这话说得暧昧不已,若不是知晓百合子在他心中的分量,我怕是真被他这潋滟双目欺骗了。
“您只需光顾本餐厅即可。”
“是吗?”瑞人偏过头淡淡一笑,“那爱子小姐有兴趣与我交流花道吗?”
话题跳脱得太快我有些发懵,“什么?不好意思野宫先生,我对花道不太了解,抱歉。”
“不妨事,你那朋友来了。”
我转过身正好与跑来的江沼郁弥打了个照面,他怀中又抱了一盒葡萄酒。“这份是你的。”他示意我将怀中的酒也递给他,一只手一盒,颇为滑稽。
“江沼君……”我欲言又止,该怎么解释瑞人的出现呢?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一人在此处。
“这位是……”他很快发现一旁的瑞人,眼神在我们之间流转,“野宫家的瑞人先生吗?”
估计瑞人也没想到一个餐厅前台会记得他,餐厅预订与结账都是野宫夫人出面做的。“是的,抱歉我先离开了。”
他却是径直向花街相反的方向而去,转身时墨瞳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却是不明了眼神下的含义。
疑问浮上心头,今日他不去找小桃了吗?
待他走远后,江沼郁弥好奇地探究我,“爱子你认识野宫先生吗?”
我避开他的视线,“不认识。”
“是吗?”他一边走一边回忆,也不知信没信,“前段时间野宫先生他经常出现在餐厅,最近倒很少见了。”
我委实不愿与他再提起瑞人,敷衍地转了话题,“也许是很忙吧,不过每一位客人江沼君你都记得吗?”
他也不负众望地跑偏了,一脸骄傲地低头直视我,“差不多,我记性很好的啦!”
“看得出来,真的很厉害。”
路上他又傻笑着将怀中的酒向上兜了几次。
我注意到他的动作,蹙眉担忧:“两瓶酒会很重吗?”
他却一脸无所谓,“我是强壮的男人,这不算什么。”我蓦地想起昨晚他向我展示自己的手臂线条,不由得一笑。心中又确实过意不去,试探着询问,“要不我拿自己的那一瓶?”
“诶?不用,我很行的。”言后还身体力行地将身体偏离我所在的方向,躲开我的动作。
仿佛我是个抢他宝物的强盗似的。
我收回手怏怏作罢,“实在是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这下你总不会怀疑我代表餐厅克扣你的福利了吧?”
“什么?”
他回去拿酒是怕我误会他故意占我便宜吗?这是什么脑回路。
“原来是我想多了吗?算了,未成年不准饮酒哦。”
“知道了。”现实的我早就成年了。
我们在昨日同样的地方分开,小桃的房间今日也没了灯光。
睡前我想起了被我遗忘在更衣室柜子里的那枝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