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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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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宋璃书打包好包袱,装了少许细软准备离开。
她回忆着这过去的十五年间,早日的温情如同水中泡沫,她早已看不真切,却又愚钝的妄图重造。
她想,他们并非完全不爱她,只是他们的爱在乱世中已无力分给她,她有时候甚至怀念那段家如狼藉的日子,
因为即便是坏的,那也是完整的,不会总让她觉着,自己是被抛弃了的。
她今日笑,其实是笑她自己,往日她读书时最喜英煌休夫的故事,即便英煌的夫并未犯下什么大错,也忏悔了多年苦求原谅,做尽了感天动地之事,可英煌到死也不曾同意见他一面。
宋璃书读书时曾感佩于英煌的果决,决心将其当做榜样,可却为了一份早已腐烂的亲情磋磨多年,终日卑微,
如同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般乞求主人的爱怜。
宋璃书知道,她若在不走,贪恋这那份亲情柔蜜,那么她便不会再是她。
破烂残缺的东西她是不会要的。
宋璃书定在宋父裴母房前,看着二人的影子映于门上,宋璃书贪恋的看了最后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却听见裴母悲痛的叫喊声:“你这个丧良心的,我是怎么对这个家的,你却要我,你却要我,你怎能如此待我?”
宋璃书离去的步伐顿了顿,她想,这个家对她终归是有恩的,生恩养恩只有报答了才好两清,不妨听上一听,是否有她能帮上之事。
宋父压低嗓子道:
“你个泼妇,你小点声,你以前也不是不曾做过,此次是为了付儿的未来着想,张大老爷看上了你,你忍一忍,付儿便可得洗髓丹,到时他洗髓伐骨,资质更是能得到提升,
你难道不想看到付儿出息,不想我宋家光复门楣了吗?”
裴母只是哭,抽抽搭搭似是魂都伤没了般。
宋璃书大惊,她知宋父素日是窝囊了些却也不想宋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禁冷笑,
裴母以前也是有风骨的大家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如今只怕是为了他们之间那份感天动地的爱,愿意做那不知所谓的“包容”罢。
宋璃书拿起包袱利落的起身,扭头便向张员外家走去
“父亲母亲,女儿这一趟不知能否有命回来,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之间便是断得干干净净,往后在见便是陌生人,即使日后我剑指你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宋璃书顶着如墨的夜色,借着月光敲响了张大老爷宅院的门,传信的小厮听了宋璃书来此的目的也是大受震撼,感动于宋璃书的舍我精神。
宋璃书被侍女领到了一处宅院,宋璃书见此间宅院比起方才路过的宅院都要高大,心里便有了计较,张大老爷应就在眼前了。
她不禁微微发抖,握着藏在袖口里的匕首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宋璃书低眉顺目,张大老爷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眼里不禁流露几分惊艳之色。
宋璃书是可着宋父裴母的长处长的,此女年纪虽染尚幼,却难掩日后的天香国色,盈盈细腰,白皙的有些过分的肌肤,尤其是一双水莹莹的眸子叫人看了就心生爱惜。
张大老爷视色如命,此时哪肯放过,当下便同意了宋璃书的请求,动手动脚起来,
宋璃书冷汗直流却强作镇定道:“大老爷,我如今刚满十五岁,年纪尚小,也不大懂事,不如您派些老嬷嬷教我一二,过些时日我在服侍您,您看可好?”
张大老爷闻言有些不干,可眸子里却有松动之色。
宋璃书此前听闻过张大老爷的好色之名,也听说此人曾看中一女自想娶回家做妾,可女子是个干净家世的姑娘哪肯嫁与这个肥头大耳的张大老爷为妾,
可张大老爷连着两年日日登门,女子家里畏惧他的权势不敢阻拦,就在成为都城笑料时,却忽然成了,
原是女孩感动其日日登门,殷勤备至最终软了心,同意了这门亲事。
宋璃书赌的就是他这份怜香惜玉和耐心,只要有时间她便有机会与其周旋。
可不知是否她生来便是倒霉的,心怀希冀幻想却总要被打破,宋璃书正躺在软软的塌上欲见周公,
却忽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宋璃书浑身一抖,连忙爬起身,此时庭院内惨叫声已不绝于耳,火光冲天,各种法术漫天飞舞,照亮的半边夜空。
宋璃书哪见过这等场面,当下便决定速速离开,她快速地穿好衣服收好包袱。
宋璃书弓着身形打开房门,岂料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便有一道刺眼的光直冲面门,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闪身躲过,却也摔倒在地,
后面的房子因着法术燃起熊熊烈火,她倒在火海里,她于门口处摔倒本还有一线生机,却因房梁好巧不巧的砸在她的身上叫她动弹不得,只能等死。
宋璃书不甘,不愿,她支撑着瘦小的身躯,不顾重物压在身上的疼痛,拼命企图抬起房梁,可她的力气于房梁而言便如同蝼蚁撼大象,
只是她每动一次身上就钻心的疼一次,除此之外,并未变化。
宋璃书弥留之际浑浑噩噩的想,她这辈子未有一件畅快之事,也未习得厉害功法叫天下人佩服,也未曾遇见至亲的爱人朋友。
当真是一个撼字了之。
宋璃书眼皮越来越沉,恍惚中似有幻觉,见到一双黑色长靴,以金线绣着华丽的龙纹。
她不禁笑出了声,难道她生平最想之物是这样有金线的靴子?她伸出白净手臂,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缠上靴子,
细声呢喃道:“金线靴子你有何用,这般大,我死了也是穿不了的。”
宋璃书转醒过来,她看着眼前景象,软床华丽的屋子,心中大喜,原来人死后还能识物!
荷叶看见宋璃书醒来,赶忙差人通报少主君,然后走到宋璃书面前道:“姑娘醒了,身子可有不妥之处?”
宋璃书这才反应过来,她应当是没死,不仅没死还被人救了医了伤:
“我身子并无不妥之处,敢问姑娘,此为何处?我为何会在这里?”
不等荷叶回答,苏酒钦便在仆从的跟随下走了进来,荷叶连忙低身行礼:“少主君安。”
苏酒钦一袭暗红大裳,眉眼浓重的像水墨画,明明是一双无辜多情的桃花眼却被他长的阴沉寂静。
宋璃书听见侍女的称呼便知晓了此人的身份,当今修罗君的独子,才刚出师入世就让世家子人人自危的修罗少主君
——酒钦少君。
想来那日在院里大开杀戒的便是此人,她忽的想起那只张牙舞爪的龙纹,她垂眸看去。
顺势她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当日草民以为那是草民在将死之际的幻想之象,冒犯了少主君,是草民蠢笨无知,犯了大罪,求少主君开恩千万不要和草民一般见识啊。”
这只龙果然如那日模糊所见的一般,张牙舞爪。
宋璃书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起来吧。”直到一道冷如冰泉的声音传人耳中,宋璃书才站了起来。
“你如今醒了,便自行离去吧。”
苏酒钦下了定论,他救她是因为她乃此次案件中无辜之人,给她治好了伤此事便算结了。
宋璃书快速的跪下,巨大的噗通声吓了众工人一跳,紧接着宋璃书开始磕头,磕的个个震天响。
按照宋璃书本来的设想在她嗑两个后便会有人出声制止,最起码也会有人问她这么做是为何,可她嗑了半天了整个屋子还是鸦雀无声,
宋璃书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嗑下去,正当她嗑的头昏眼花,觉得自己小命将休的时候在她的正上方终于传来了句冰凉的声音:
“姑娘莫不是病傻了?醒来就想嗑个痛快?”
宋璃书抬头看苏酒钦神色,还是如刚才那般没有神色,于是她连忙道:
“少主君,草民想留在您的身边做您的丫鬟。少主君对草民有大恩,但草民没有本事报答不了少主君的恩情,
但是我想我若是做了您的丫鬟,在您有危险的时候我好歹可以以身相挡,万望少主君给草民一个机会。”
苏酒钦眸子闪过些许嘲意,
宋璃书这番话看似义薄云天,有恩报恩,但他堂堂一代少主君不提身边高手如云自身修为也是极高的,哪里就能让她一个小娃娃以命相挡?
无非是小娃娃害怕在外孤身一人活不下去想留在府中有个依靠把话说的好听几份罢了。
苏酒钦最终还是点了头,首肯下来给宋璃书安排了差事。
宋璃书长舒了一口气,她岂能不知苏酒钦能看透她此行为的讨巧,她自打今日看见他的那刻便已下决心。
这还是她在家中的十几载练就的七窍玲珑心,她察言观色,料定苏酒钦只是看似冷酷但实则不然,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良善的,不然也不可能带她回来治伤。
她不知苏酒钦喜欢怎样的人,但做一个善良纯朴的人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她说的话今日在他看来不过是不入流的小技巧,可来日方长,她若始终如一,他自然会慢慢相信她是一个质朴良善的人,
到时她修炼的梦想或许会有几分成真的可能。
感谢老天,感谢万物,感谢苏酒钦给她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