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之巅》学卿

4、三

　　我踏过某片秋风
　　你闯进某场邂逅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叫我难以忘怀。”

　　事后萧涟既没有追问岳敏轩究竟是和什么人喝酒去了，也没有多谈小画眉的梦。一连好几天，萧涟都时常一脸梦游的神情。
　　“要不然，还是回终南山去吧。你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岳敏轩不由有些担心。
　　“无妨无妨。终南山上可闻不到桂花酿的香气啊。”萧涟微微笑。
　　“唉，酒有那么好喝吗？”岳敏轩脑海中浮现那天陈焕软硬兼施哄自己喝酒的情形。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后被灌了三杯也不止吧。
　　“天下只有你是酒盲了。居然还千杯不醉！”萧涟作愤恨状。
　　“啊……是这样吗？”毫无知觉的岳敏轩无意义的感叹道，似乎还没把自己的酒量和那天喝到最后陈焕一脸的抑郁联系起来。
　　萧涟当然不只是贪恋桂花酿。自那天以后，他时时会想起那个走廊中的声音。只是始终想不出这个声音属于哪个故人。没有对岳敏轩说实话，而且居然还期待着睡梦到来的自己，是不是太可悲了呢。
　　萧涟叹气。岳敏轩又出门了。

　　似乎是那点可怜的期待起了作用，画眉鸟当夜拜访。
　　攀爬在峭岩间的时候，萧涟开玩笑般的问低飞在头顶的画眉：“如果我不慎失足了，会真的粉身碎骨吗？”
　　“即使失足，您也不会摔下去的。公子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很罕见的，画眉语气坚定。
　　就那么一瞬间，萧涟真的有松手的冲动。
　　当发现身边的植物还是芦苇的时候，萧涟有些泄气。画眉鸟用喙轻轻触碰萧涟的手指，拼命扇动翅膀指示着的那个方向上，月光下再次隐约掀起竹帘的一角。
　　萧涟坐在帘外，听了一夜的萧声。月色正好。

　　第二天再次如法炮制。画眉鸟颇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进去呢？”
　　萧涟只是笑笑。帘外铺着鸟羽织就的软垫，萧涟在箫声中平静睡去，朦胧中听见那个清澈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
　　第三天的晚上，萧涟彻底失眠了。

　　岳敏轩每天中午都依约去见陈焕。席间的话题总是不离幻灵当年或有趣或离奇的故事。讲到兴起，陈焕免不了一番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除了奇异了一点，幻灵并不做坏事嘛。”岳敏轩不解。
　　陈焕大灌一口茶水：“是从一件事开始的。幻灵最上位的那个人，抓住了一只灵鹤。他……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想要吃掉灵鹤。”
　　“有什么禁忌吗？”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和灵物交流，但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灵物。倒不是禁忌什么，只是，饶是一个人类灵力再高，为灵物报仇而蜂拥而来的众多生灵，也足够让你死上十辈子。”
　　岳敏轩不语。
　　“最后灵鹤被救走了。幻灵中毕竟还是有能和他交流并且心地善良的人的。后来那个人，还有我，都离开幻灵了。”
　　“再后来我流浪天涯，不停听到幻灵被鸟族追杀的消息。幻灵实力大减，也开始做以前不被允许的勾当，弄的臭名昭著。他们还开始追查放走灵鹤的那个人，不仅不试图挽回过错，似乎还恼羞成怒，一心一意想要赶尽杀绝……唉，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幻灵就变成了这个大陆上最狼狈的笑话。”
　　岳敏轩听的入迷，眼神中似有惋惜。陈焕侧头看他，毫无预兆的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敏轩，我不想要你的怜悯。幻灵是罪有应得，而我，也乐得逍遥自在。”
　　“所以偶尔还拿幻灵吓唬吓唬人？你倒是够逍遥的。”岳敏轩推推陈焕，“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走啊走啊走到南山镇，认识了一个叫岳敏轩的国宝级笨蛋啊~”
　　陈焕狐狸般的笑容换来岳敏轩铁拳一记。

　　第四夜，萧涟和衣而卧。
　　惊醒的时候，惯性的喊着“小画眉”，却被入目的一片朱红刺了眼。
　　还以为是着火了呢。萧涟心有余悸的想。
　　自己见过的朱雀也没有红成这样的吧。
　　似乎醒悟过来吓到萧涟的正是自己，弥漫屋内仿佛要烧起来的赤色突地不见，雾气开去现出少女窈窕的身影。
　　还是穿着艳红的衣裳。
　　唇角上扬，萧涟莫名的心情大好。
　　陌生的少女似乎有些被萧涟突然的笑容惊吓到，半晌之后才找回声音：“萧公子，等您来听箫。您昨晚怎么没有来。”
　　“嗯……因为吹箫者迟迟不肯现身啊……”
　　少女低头沉思半晌，显出一脸为难的神情：“见不到就不来了。可是出不来……时候不到……吹箫……我……”似乎不常说人类的语言，越着急就越发语无伦次起来。
　　萧涟笑着打断：“姑娘，请带路吧。”

　　足以化成人形的灵物，通常都具备足够的智力给自己取一个中意的名字。
　　“姑娘应该有名字了吧？” 萧涟忍不住好奇。不知道鸟类会不会也像人类一样男女授受不亲。
　　“我叫云雀。哥哥取的。”
　　哥哥？萧涟心内莫名一惊：“吹箫的就是你哥哥吗？”
　　云雀转头看了看萧涟，却不置一词。
　　萧涟不再追问。还是专心看路为好，毕竟还不想体验从这摇摇晃晃的吊桥上摔到山涧里粉身碎骨的死法。
　　也不知时间究竟前行多少，正丰润的月亮已经低低垂在半空。树枝筛过光点，走在其间，像在银河里蹚涉。月光舞动在脚边，顺着衣摆依依上行，眷眷着不肯离去。
　　萧涟停下脚步与身边披着月华的野花攀谈起来。伸出手指拨弄着，野花“格格”笑开，漫山遍野的欢迎着萧涟的到来。
　　身后，云雀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化作朱雀的样子揪揪啼鸣。仿佛是应和，骤起的夜风送来了一个少年清澈的声音：
　　“抱歉了萧公子，箫没有能带来。愿意听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