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鬼》韵扬

8、过去

　　(八)
　　谢祎感觉自己行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这里没有方向，就连时间也模糊起来。他走了好久好久，就要放弃时，忽然看到了一片光。
　　准确地说，是千万个小小的光点。随着他的靠近，那些光点也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纷纷朝他靠拢——
　　谢祎看到了过去“自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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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诞生在一片虚无之中，破开结界，第一个看到的，是年幼的纪平。他们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
　　小纪平缩在墙角，脸上泪痕未干，怔怔地看着他:“你是谁？”
　　见到男孩的瞬间，谢祎感觉到身上涌起了强大的力量，就来自于面前的男孩。
　　“我是由你的情绪产生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我来给你取一个名字吧！”男孩眼睛还红着，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就叫‘小一’怎么样？”
　　“我这次没拿到第一，让妈妈失望了…但我下一次一定可以的！”男孩的眼睛亮亮的，“陪我一起拿下第一好不好？”
　　画面转换，谢祎身处结界，忽然感觉到强烈的力量涌了上来。
　　这一次的情绪却不只是一开始的自我厌恶，还多出了些别的东西。
　　是对母亲的恨。
　　小一赶到时，看到纪平跪坐在母亲房间的地上，泛白的手指紧紧捏着一张母亲高中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容满面地挽着身边少年的手臂，一脸幸福。而那名少年的脸，与纪平如出一辙，甚至连眼角那颗小痣的位置都如此相似。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字，写着“我永远的第一名”。
　　那之后的纪平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开始用尽一切时间学习，拿遍了所有科目的第一，又开始不停地参加竞赛。
　　小一的力量越来越强，有一天，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这份强大的负面力量。
　　他拼尽全力将力量暂时压制，去找纪平。
　　纪平还是在学习。
　　“纪平…？”
　　“我…我现在是最强大的鬼了，大家都害怕我…”
　　“哦，那恭喜你。”
　　不是的，我不是想听这个。小一忽然有点委屈起来，他戳了戳纪平的手臂:“纪平…”
　　“你烦不烦？！”眼前忽然一花，小一被纪平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他其实是可以挣脱的，但他忽然之间不想了。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只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纪、平…”
　　“不要难过…”
　　纪平猛然清醒过来，松开了小一。
　　“对不起…”
　　“…没关系。”小一低着头回到了结界，然后随意画了个图案。没有目的，只是觉得心里实在很乱。
　　然后他来到了一栋别墅的窗前。
　　一个仆人打扮的人在给躺在床上的男孩喂药。是哪户人家的小少爷么？可是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小一正想着，没想到那小少爷待仆人走后，竟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你怎么不过来？”
　　被看见了？
　　小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了隐形。不过即使没有隐形，也只有少部分体质特殊的人才可以看到他。这样想着，小一竟莫名对这个小少爷产生了一丝亲切的感觉，刚才那点委屈又浮了上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
　　“因为我看你一直在看这边，应该是想过来的吧？”男孩笑了笑，眉眼弯弯，“你叫什么名字？”
　　一样的开场白，不过这次他有名字了。
　　“我叫小一。”他小声说，我不能过去，我可能会伤到你…”
　　“我不怕。”
　　小一最终还是进了房间。男孩很高兴，介绍说他叫岳明，还问小一的名字是哪一个字。
　　“是数字的‘一’。”
　　“为什么？”
　　“因为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希望我陪着他拿到第一。”
　　可是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岳明静了一会，忽然问道:“那你喜欢第一吗？”
　　小一沉默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那你要不要改一个名字？”
　　小一惊讶地看向他，却见他拿出一张纸，认真地写下了一个字。“你那么好，不如取一个同音字，就叫‘小祎’好了。喏，就是这个字。”
　　“是美好的意思。”
　　“我看过很多故事，所以知道，你和故事里的主角一样，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美好的结局。”
　　“那你呢？”
　　似乎没料到他会反问，岳明微微怔了一下:“我…”
　　“我应该不会…”他低下头，“没有人愿意爱我，所以…”
　　“那么我来爱你好了。”
　　岳明惊讶地抬起头，对上小一认真的目光:“这样我们就都可以拥有幸福的结局了。”
　　“我愿意把我的幸福分你一半。”
　　岳明安静许久，才轻轻地问:“要不要和我一起看月亮？”
　　“我看不到。”
　　“那你陪着我一起看书吧，我可以读给你听。”
　　于是，在那个月圆的夜晚，小一站在窗边，背对着月亮，安静地听着岳明的朗读声:
　　“凡是美的都没有家。谁能豢养凤凰呢？谁能束缚着月光呢？”
　　“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我有我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