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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   周末时,周忆南去北方出差,回来给唐粒带了冻梨。他还跟送南果梨那次一样,装在几只文件袋里给唐粒送来就走。

      冻梨还没化冻,唐粒捧着文件袋,鼻子有些酸。小时候,爸爸在工地做事,每次回家都给她带好吃的,别人偶尔送的旅游纪念品,他也攒着带给女儿玩。

      每年生日,唐粒总能吃到妈妈买的奶油蛋糕,很梦幻很贵那种。有次妈妈工作的银饰店到乡下收老货,她看到池塘边有一种名叫刺泡儿的野果子,去找村人讨了一只豁了口的碗,装得满满的端回家,她说她小时候特别爱吃,想让女儿也吃到。

      父母都去世得早,童年往事唐粒大多淡忘了,但总记得自己是被宠爱的。后来认了三个养父,老陈无儿无女,老王的儿子多年不见,两人都很疼唐粒,老张有儿子,也总是把老板请的饮料留着给唐粒喝。

      被人点点滴滴记挂在心的感觉很温暖。唐粒照样吃独食,陈海米说没吃过,她只给了陈海米两个。陈海米笑骂她护食,告知一件事,她在美甲店见到温迪,温迪憔悴恍惚,据说是和江岸分手了。

      人在脆弱时对她怀柔,也许能撬开她的嘴,探知到AB合同被隐瞒的事。唐粒去温迪家门口,直接敲门,温迪透过猫眼看她,很意外:“唐粒?”

      唐粒说:“公司有人说你从北京回来了,还真是!”

      温迪蓬着一头乱发,穿睡衣,精神很差。唐粒暗自叹息,江岸有一双如春水桃花般的含情双眼,又王孙又漂泊,风流意和凋亡感混杂,温迪迷恋他,她很理解,但助理说江岸有很多女人,他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

      唐粒使诈:“你是发现了江总监和别的女人交往吗?”

      温迪一惊:“你怎么知道?”顿一顿,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

      唐粒信口雌黄:“公司有人说的,还说他喜欢美艳性感的,找你可能是想换个口味,图点新鲜。”

      温迪立刻红了眼:“我早点知道就好了。”

      唐粒没应声,适时缄默。温迪平复了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怕你出事。”唐粒认识的温迪很矜持,衣衫洁净,一丝不苟,但刚才打开门时,她状态出奇的差。她不晓得温迪怎么看待江岸,如果是她,今晚你背叛我,半夜就能听见我的磨刀声。

      要么像陈海米那样也比较快乐,她嫌前男友谐音钱难有,不吉利,对他们以先男友相称,先男友谈了十几个,对外永远是还没谈过恋爱。

      温迪默默喝咖啡,片刻后,她问:“那次为什么不追究我?”

      唐粒说:“秦总生前说你也是孤儿,很不容易,值得善待。”

      温迪捧住了咖啡杯。公司填写表格,父母一栏她填的是双双病逝,但秦远山误会了,她父母健在。

      温迪17岁那年,父母想用她为哥哥换亲,对方是个三十几岁的矮胖男人,一口烂黄牙,小学都没读完。

      温迪请求父母给她两年时间,她考上大学就挣钱给他们,但父母说不把那男人的妹妹订下来,她就找别人了,等不及。

      温迪被父母从课堂上抓回家,两次逃跑都没成功,第三次,她逃到省道,遇见她的恩人。

      恩人给了温迪一笔钱,温迪在县中学租房温书,不再去学校。师长怜惜尖子生,顶住了压力,没对她父母透露半个字,只说她失踪了。

      高考后,温迪考来云州,跟父母断联,再未归乡。

      一生命运的转折点,是遇上那辆黑色商务车里的人。如果没有他,就得跟烂黄牙男人结婚,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生下一窝孩子,终日干农活,草草过余生。

      为恩人做事,温迪心甘情愿,若有天他入狱,她情愿顶罪。这件事,她谁也不说。

      去北京工作后,江岸头几天尚算温柔,慢慢的,给他发信息,十条回一两条,打电话总说在忙。温迪担心两地分居会让彼此疏远,回云州给江岸惊喜。

      在江岸家做好饭菜,温迪躲在卧室等他,可是江岸和别人拥吻着进了门,言语放浪。

      温迪开了卧室的灯,江岸松开女郎,女郎戏谑:“怎么,没协调好时间?”

      女郎身段婀娜,处变自如,显然把温迪视为同一种人。江岸也很自如:“你看到了,我不解释了。”

      江岸搂着女郎出门。自尊使温迪不吵不闹,她坐在灯下,把自己烧的饭菜慢慢吃完。如果江岸回来找她,她想她会原谅他,她为自己的不恨和不舍而恨自己。

      整整一晚,温迪都在苦等江岸,但江岸没有回来。温迪牵肠挂肚,爱恨交加,想明白了一些事。

      秦远山让唐粒善待温迪,所以唐粒在温迪涉案时网开一面,温迪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渗出。这两天她万念俱灰,除了失恋,还因为察觉自己被江岸利用了。

      公司的西语翻译重感冒,江岸请温迪救场,自此两人走近——温迪怀疑从这时起,自己就被请君入瓮,江岸设计接近她,是想对秦远山的动向了如指掌。

      秦岭回国后,逼迫女明星谈茉堕胎,公司的人都说江岸少主之位不牢固,江岸自己呢,会未雨绸缪吗?

      昨晚,温迪思前想后,秦岭“杀人”被新闻曝光后,江岸冲进秦远山办公室大呼小叫,明知秦远山心脏不好,他为何还这么做,甚至还提前支开自己和唐粒?

      唐粒脸白了:“他知道秦总心脏不好?”

      温迪泪流不止,唐粒拆快递时,被她看到是治心脏病的药,她跟江岸说了。她没想过会因此害死秦远山,在秦远山身边工作几年,秦远山很器重她,对她很关心。

      唐粒后背发冷,她没把温迪扔进监狱,竟有这样可怕的收获。她告别,去找秦远山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忆起江岸找他咨询过甲减,后来有天他和秦远山吃饭,无意间对秦远山提过一嘴江岸的甲减,唐粒问起吃饭时间,是秦远山去世前一天晚上。

      私人医生没意识到被江岸套了话,但秦远山发觉了,因此怀疑江岸心术不正,才匆促写下遗书。

      唐粒推测出前因后果,心如刀割,恨得想手刃江岸,也恨自己和温迪被利用。她擦干眼泪,去修理厂找老陈和老张议事,此仇不报不是人。

      老陈和老张这下彻底相信秦岭“杀人”的策划者是江岸,章早只是帮凶了。唐粒迸出眼泪:“江岸不害秦岭,秦总就不会心梗,他为什么不信秦总把他当少主,不是秦岭?!”

      老张说:“三国里,孙权对曹操说,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操又对人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谁床边放着个豹子还能睡得着?”

      老陈附和:“有个蚊子嗡嗡嗡,你都爬起来打死再睡,更何况是个豹子。”

      权力斗争就是这么残忍,但法治社会,报仇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得多加谋划。唐粒想到的办法是在工作中抓江岸的不法行为,绳之以法,老陈和老张也同意,但得瞒着秦岭,别让他去找江岸拼命。

      回办公室,唐粒又想到那日自己和温迪被江岸支开的情形,一口气还是咽不下去,下楼去请教周忆南。她想知道,在还剩五个月的任期里,如何对付江岸,她恨他。

      周忆南问:“为什么恨他?”

      除了三个养父,唐粒暂时不想对任何人说出江岸害死秦远山一事,笑笑说:“孤不得安。”

      周忆南轻笑出声:“你想要他怎样?”

      唐粒眉心一拧,脸色沉下来:“我想要他穷困潦倒一败涂地。”

      消除隐患就得根除他,让他再无还手余地。周忆南又笑了,很好,他为人处事同样如此,对于仇家,他要的是赶尽杀绝。他望住唐粒的怒目,扬起眉:“我们一起来,但我不会在明面支持你。”

      唐粒立刻就听懂了,沈庭璋不放弃扶持江岸,作为沈庭璋的副手,周忆南和他们为伍,等于是把武器安插进敌人心脏,她紧绷的脸露出笑容:“第一步,我该怎么做?”

      唐粒刚上台时手忙脚乱,任雪莉和宁馨助她稳住了局面。公司大多数人也都很敬业,从现状来看,唐粒这边不会轻易被攻破,周忆南建议给秦岭找点事情做,以他为饵诱出江岸犯错误,让江岸捡个最软的柿子捏。

      秦岭保持着真实纯稚的性格,很招女人喜欢,但不谙世事的背后,是被人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前有秦远山,后有唐粒。周忆南心存试探,想看唐粒究竟能为秦岭做到哪个份上,唐粒喜上眉梢:“对呀!我尽量不犯错,但想抓住把柄就得诱蛇出洞!”

      唐粒宠秦岭是有限度的,周忆南刚高兴,唐粒又说:“江岸想把秦岭弄成杀人犯都没成功,现在无非是打压事业,我让老王看着秦岭,再派两个保镖跟着他,出不了事。秦总的财产我将来要还给秦岭,是该让他锻炼锻炼了。”

      江岸没必要对付秦岭,集中火力找唐粒漏洞更有效率,但把秦岭派出来工作,能为唐粒将来减减负,还能让他没那么多时间缠着唐粒,潘驴邓小闲,闲也是个巨大的优点。周忆南目光隐隐带笑:“他以后想独立自主,也该铺路了。”

      温室花朵易被摧折,给秦岭弄点不太难的事情做,能让他懂点人情世故,等财产移交于他时,他能自保。

      诚然江岸是恶人,但回头想想,秦岭和女明星谈茉炮制堕胎事件时,放话称“绝不允许有人抢家产”,种下了祸根,诱出了江岸心中的魔鬼。秦岭不搞那一出,不惹得江岸猜忌,也许江岸不会一再加害于他,秦远山也不会猝死。把秦岭赶上正道,势在必行。

      唐粒回家和秦岭打商量,去华夏广场底楼超市当经理,秦岭盯住她的婚戒问:“你想撂担子吗?”

      唐粒说:“不是,但我和我爸他们不能时时刻刻看管你。有人打猎,就要有人放哨,大家分工协作。你不想手上多点钱花吗?”

      秦岭被金屋藏娇,受尽嘲笑,他不在意,但有点正经事做,也很新鲜,立刻答应了。唐粒说还有个原因是想诱出江岸,可能会面临危险,秦岭不以为意:“我出去当哨兵挺好的。我以前是个纯粹的混混,他都找人害我,我想逃避也不行,他有种就再来。”

      秦岭把胸脯拍得山响,唐粒看乐了,点开周忆南的头像说:“秦岭同意了,还挺踌躇满志的。”

      唐粒满脸笑意,声音轻软,秦岭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凶巴巴的女人,对别人软语温存,眉间有羞意,他收起脸上的笑,目光如电:“你伙同野男人卖我,把我丢出去当靶子,这就是你对老秦发誓照看我?”

      唐粒横眉冷对:“我们想对付江岸,就得多争取一些他那边的人。”

      秦岭黑了脸:“借口!你才跟我结婚多久,新婚燕尔,就跟野男人眉来眼去,有点当总裁的样子吗,你就不怕江岸看出来?我明天就告诉他,一起玩完!”

      唐粒锵锵起来:“玩完就玩完!秦山令,你自己说的,领完证,我想怎样就怎样,你保证不说一个字,我也没干涉你交朋结友,哪个女孩喜欢你,我说过一句吗?跟你说过,别当真,结婚之前,你就见过我和他一起吃饭,我……”

      秦岭恨声截语:“闭嘴!没结婚我不管,结了婚倒有脸跑来勾搭你了,人品败坏!烂人!”

      唐粒大怒:“烂人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他!我也不是好东西!”

      秦岭怒气冲天:“狗男女!抱着去死吧!”

      唐粒忍无可忍,站起身,走到门口,转头说:“我任期还剩五个月,明天就让猎头找职业经理人。如果任总建立起威信了,将来她顶上去也可以,到时他们管公司,你拿分红。我卸任就把你爸所有东西都还给你,你自己学学理财,别大手大脚花钱了。”

      唐粒一气说完,回了房间,从柜子底下的抽屉里翻出搬来时用的编织袋,陈海米没舍得扔,洗了还能用。

      结婚后,唐粒没休过周末,这里是她睡觉的地方而已,没买什么东西。她风卷残云把私人物品装完了,拖着两个编织袋下楼,管家拦她:“唐小姐,你这是……”

      华夏集团顶楼有两个套间被打通,是秦远山的休息室。司机说秦岭在国外读书时,秦远山一直住那里,秦岭回国了,秦远山才每天回家住,唐粒缓了脸色,对管家说:“我不是加班就是出差,回来太晚,影响你们休息,我搬到公司去住。”

      管家使眼色,做饭阿姨去喊秦岭,想让他求和,秦岭待在父亲书房改的游戏室不出来:“别烦我!”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秦岭撩开窗帘一角,唐粒走了。多年前,他在这个角度看过母亲车祸身亡。

      直到汽车驶离,唐粒也没回头看一眼。秦岭上楼,唐粒的卧室空空如也,腕表搁在桌上。她曾说离婚就还,可她现在就还了。

      失落感席卷了秦岭,很久以前,他胃疼,唐粒用自己的保温杯给他买了奶茶,他洗干净了没还。壁炉前,他用保温杯喝热橙汁,发着呆。

      壁炉常年没用,秦岭找工人修好了,冬天时,烤着炉火吃曲奇和冰淇淋,他想唐粒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原来不是。

      风刮过树梢,秦岭找了一个有声软件,点开《海的女儿》,才听了个开头,老王就来了。

      管家很疼秦岭,偷偷跟养父们通风报信:“小两口气头上互相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分居了!”

      唐粒没打算搬回家,一来住休息室方便,二来不让养父们忧虑,但车刚开出街区,她接到了老王电话。

      唐粒说想静一静,老王来找秦岭,秦岭嘴硬:“契约婚姻而已,我也不在乎被戴绿帽子,她有本事就让我当便宜爹。”

      秦岭被养父们三缺一抓壮丁时学会打麻将,老张和老陈随后也杀来,麻将桌支起,天大的事,钱能买快活。三人齐心协力,多输点钱给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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