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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   灯光大作,三人无处遁形,夺路而逃。巡逻人以为是小偷,大喊起来,工地里闻声冲出几人。

      大狗狂追猛吠,秦岭飞跑,险些被一块凸出的钢板戳到,右脚一崴,被唐粒拽住。

      众人越追越近,秦岭崴了脚,跑不快,老张让唐粒逃走,她是总裁,不能被人认出来。

      唐粒让老张陪着秦岭,两人被擒,幸好唐粒早有准备,顺手捞了点东西在手,塞给了老张。

      工人们人赃俱获,老张把秦岭护在身后,被连踢带踹了几下也没还手。

      两人态度端正,保安队长从秦岭钱包里翻出他“从别处偷来的”大几千块钱,让他和老张滚。

      秦岭被老张搀扶着离开工地,车停到酒店门口,唐粒跟老张一左一右地扶着他进大堂。

      在前台办入住,秦岭提议:“爸住一间,我和唐米立住一间。”

      这家伙跛着一只脚跳着走,没准会摔跤,唐粒叹口气,开了两个标准间。

      进屋后,唐粒把包扔在沙发上,从购物袋里拿出路上买的药去老张房间。老张在工地上护住秦岭,后背被打得叭叭响,青了一大块。

      秦岭脱鞋脱袜,把右脚翘在桌上查看,唐粒给老张贴上膏药,回屋吓一跳。秦岭的脚丫子肿得老高,她赶紧去烧热水:“得做个热敷再揉开。”

      秦岭烫完脚,唐粒为他越揉越难受:“答应你爸照看你,却总害你受伤。下次不准再出来。秦山令,我喜欢别人喜欢四年了,结婚是迫于形势,不是来真的,你别把自己当贤内助,好好的就行,好吗?”

      秦岭哈地一笑:“你还真能给我戴高帽子,我就是想找点乐子。”

      跌打活络油效果不错,秦岭睡下了。唐粒这个人当了官,脾气见长,但有时也能虚心接受批评意见,帮他揉脚时一点也不凶。

      老张拍到一些照片,唐粒对着网上的资料比对规格型号,周忆南打来电话,她看了秦岭一眼,走到卫生间去接。

      唐粒压低声音说话,秦岭睡得迷迷糊糊,喊道:“唐米立,我要喝水。”

      县级市最好的酒店也才四星级,房间不大,电话那头的周忆南听到这声呼唤,气氛一时僵滞,唐粒慌乱地挂了电话:“我还有事,晚安。”

      手机里传来忙音,周忆南在灯光下呆坐。秦岭喊唐粒是专属称呼,哪怕是在外地,他们依然住在一起。

      外面在落雪,街灯昏茫。如果不是被沈庭璋弄来找人,和唐粒通力合作的人应该是自己。

      十一月初的北方小城,冰天雪地,想念无可遏制。周忆南坐在车里,让司机开往省会城市。汽车驰过暗夜,像夜晚的航船,他点开手机里的音乐,音量开得极低,若有似无,是三年多以前,他唱给唐粒听的歌。

      是在初夏,毕业在即,校园里响彻骊歌声。那时周忆南在商业银行做事,偶尔才回学校,有个夜晚经过操场时,他看到同一届相熟的同学和篮球队的人围坐在草地上谈天说笑,各自拎来塑料桶,放些饮料零食。

      五颜六色的小桶里,点上蜡烛,望过去像一盏盏跳动的灯笼。周忆南本来没想着加入,但唐粒也在,她穿着白裙子,坐在人群之中,玉堆出来似的。

      他想唐粒在期待他,就走过去。同学惊喜,玩击鼓传花时,手帕落到唐粒手中,她给众人表演了小魔术,后来手帕传到周忆南,他没交出去,有几个女生喊着要听他唱歌。

      《你的样子》是最受欢迎的骊歌之一,几个人都想听这首,但它太像诀别曲,周忆南看着唐粒,唱了《相思风雨中》,它是父母喜欢的情歌,他们在KTV里对唱过。

      那时起了风,一场雨就要来了,可是没人走。一曲既终,众人接着玩游戏,周忆南起身走了,回头时雨渐渐大了,人群渐散,唐粒奔跑在夜色里,像跳跃的雨滴。

      分开三年,很多个下雨天,想起唐粒,都像有一朵朵雨花砸落在心头,四溅开来,是痒酥酥的温柔。

      此刻唐粒待在别人身旁,住同一间房,度过漫长的夜。

      “人海里漂浮,辗转却是梦。分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清晨时,周忆南乘坐最早一班飞机回云州,想见她,就现在。

      午后,周忆南和唐粒碰上面,唐粒不愿暴露他,想按上几天,再带专家去工地评估。

      唐粒是上午赶回云州的,没休息好,也无心收拾,鬓发滑落,遮住小半张脸,嘴角的伤还有一点没消去,公司的人传闻是被秦岭家暴了。周忆南想到她为AB合同涉险,心里一疼,继而生恨。她受伤了,还照顾秦岭,秦岭凭什么恃宠而骄,他疼惜过唐粒吗,有愧疚吗?

      唐粒眼睛里有血丝,刚滴了眼药水,看人时又亮又软,周忆南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唐粒还在喜欢他。他开始明白一件事,他很喜欢被她喜欢。

      有些话,可以在电话里说,有些事,见了面才能明确。周忆南送出在小城买的南果梨,他记得唐粒喜欢吃梨子,再度回到飘雪的北方。

      三天后,宁馨主持会议,她在审计中发现问题,对公司的建筑项目成本有异议,想约专家去实地勘察。

      专家出具评估报告,一切证据都表明有人阳奉阴违,用AB合同以次充好,大头的钱都进了自己口袋。

      合同上涉及到的各方人员都被问话,但人人喊冤。温迪是历次讨论会议的记录者及合同的归档者,每次修订合同,她都得逐字逐句核对,唐粒请她给出解释。

      温迪推说工作不严谨犯了致命失误,唐粒抿了抿唇,忍住脏话:“我们也共事几个月了,我清楚你的做事风格。”

      温迪咬定概不知情,唐粒给她两天假期,让她回去好好考虑,她一个人做不下这么大的事,背后另有主使者,如果她将功补过,唐粒考虑从轻发落。

      温迪做好蹲监狱的准备,约会江岸,问:“如果我进大牢,你会离开我吧?”

      江岸不信她贪黑钱:“怎么会?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受到威胁了。”

      温迪哭了:“没有。”

      江岸目光定了定:“你在保谁,分公司的,还是总部的?”

      温迪目光躲闪:“即使是你,我也不想说。我爱你,但我先认识他。”

      江岸问:“你保他,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温迪泪雨纷纷:“我说了,唐粒就会放过我吗?靠不要脸上位,她还能言而有信?”

      江岸颓然:“没有我姨父最后那份遗书就好了,他为什么宁可信一个女人?”

      温迪在绝望中和江岸痴缠,次日上午她向唐粒认罪,她利用职务之便偷改了合同,贪得的黑钱都被挥霍,愿接受法律制裁。

      这席话漏洞百出,唐粒问:“你一个人干的?”

      温迪答道:“是。”

      唐粒略一沉吟:“你能吐多少就吐多少吧,吐出来就主动辞职。”

      温迪惊诧,唐粒居然选择私了,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她问:“为什么?”

      唐粒摊手:“不信你,我就得花费大量精力和人力做调查,但我的位置还没坐稳,得罪一堆人划不来。反正两个项目才刚启动,还能补救。”

      温迪嗫嚅:“其实你不信我,但你算了。”

      唐粒语气饱含真诚:“缺钱的滋味,我懂。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你那天说想为我工作,我当时很需要被有分量的人认可。”

      贪黑钱曝光,温迪将在行业再无立足之地,她很感激唐粒让她主动辞职,保全了她的颜面,终于说:“对不起。”

      唐粒回到里间办公室,给自己做杯咖啡。温迪一力承担,替背后的主使者死扛,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是能以职务侵占为由,把温迪送去法办,但温迪是整个事件里的小角色,吐出所得后判不了多重,还会给幕后的人留出销毁罪证的空间,她必须忍耐,麻痹他们。

      从分公司到集团总部,这个合同涉及多个部门,但总有机会查清楚。而且从人的贪欲来看,背后的人绝不止染指两个项目,往前深究,还有收获,这是走长线的事。

      管理层会议上,温迪不再出现在唐粒身边,唐粒语声淡淡:“温迪递交了辞职申请,我没留住。”

      任雪莉过问劣质钢材事件,唐粒说:“这件事就这样吧,我首要任务是抓业绩,不是抓人,款项退回就行。”

      对于唐粒对温迪的处理,沈庭璋给了一句评价:妇人之仁。

      这话是示好者跟唐粒私下说的,唐粒吃着盒饭,目光闪动。主少国疑,本就危机四伏,何况她是伴随着巨大非议上来的,不得人心,被沈庭璋轻视是正常的,不过有时候她挺愿意展示她“不成熟”的一面。

      没哪个话事人能允许做工程项目的人罔顾人命,但秦远山说过,别被他们知道你发现他们在动你的钱,所以,别被他们知道这件事你不会放弃。

      温迪想休息一段时间再思量前途,江岸给她揽了翻译活计,但出版社更想让温迪担任版权编辑,发挥她精通多国语言的才能。

      出版社版权部在北京,温迪舍不得和江岸分隔两地,出版社副总编专程飞云州和她长谈,礼数做足,待遇也优厚,最重要的是能接触到广泛的海外小说,包括那些如雷贯耳的作家。温迪犹豫了。

      江岸鼓励温迪,某出版社有个编辑成功签得某位作家,其后作家才拿了诺贝尔文学奖,她的作品畅销并长销,无不证明编辑的眼光,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如果温迪将来也引进对人类心灵有抚慰或启示作用的巨著,他为她骄傲。

      没什么比心爱的人支持你的事业更棒的了,温迪说:“我就是舍不得你。”

      江岸吻她:“我也舍不得你,但云州飞北京才两个小时,我想你了就去看你,周末就能见面。”

      周忆南查访到项目经理的踪迹,警察将其抓捕归案。下飞机后,他看到唐粒在社交网页上发了家宴照片,她和三个养父及秦岭举杯相碰,对着镜头扮鬼脸。

      上班后,唐粒来找周忆南,劣质钢材涉及的两个项目被叫停,沈庭璋把采购事项交给成本控制部总监牵头,但成本控制部本来就是涉事合同当中的关键一方,叶锦秋主动请缨做稽核工作。

      从云州到县级市两头跑,还得跑厂家和工地,唐粒顾念叶锦秋的身体,叶锦秋却说在原公司就是因为怀孕被视为不堪用,她不认为四个月的身孕就该养尊处优,自己太心疼自己,就别怪别人冷落你。

      叶锦秋入职以来,诚诚恳恳,在法务和财务上对唐粒的指点也很耐心,唐粒对她信任增加,抽调前台时的同事丁小童给她当助手。叶锦秋要强,但她不希望叶锦秋逞强,有个人照应着会好点。

      唐粒安排了稽核人员,摆明了不信任人,沈庭璋不计较,要允许年轻的当家人想把事做好嘛,江岸还在韬光养晦呢。

      谈完工作,周忆南似是随口一提:“你和秦岭最近关系好像还不错。”

      唐粒没多想:“钢材的事,他也很关心,还受了伤。所以有时候他很任性也懒得计较了,出身好,骄纵一点也是难免的。对了——”

      唐粒把南果梨放在办公室,一个也没舍得给别人吃,说:“你送的南果梨特别好吃,有酒味,还有点像吃陈皮和无花果丝。”

      秦岭陪唐粒调查AB合同,两人因此有了交情,那张家宴照片上都笑得很灿烂。周忆南面色如常:“下次再去给你带冻梨。我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心底怒气翻涌,周忆南很难解释为何如此生气,恨不得在秦岭那张笑脸上再添点痕迹。不走开,他只怕就去秦家亮拳了,但秦岭又不是章早。

      快中午时,正在施工的华夏城出了问题。工人误伤地下排污管,相邻小区排出的污水淹没地基,必须为地基抽水,但得让相邻小区暂时不能产生生活污水。

      周忆南去现场查看,唐粒和助理随后也到了。地基中污水臭气四溢,唐粒另外两个助理赶去相邻小区和物业协商,但人刚到小区,集团总部门口就被小区居民堵上了,几天不准做饭洗澡冲马桶,这是在为难人!

      工作群里有员工发出居民集体要说法的照片,唐粒冷笑,这么快就组织起队伍,十有八九是江岸之流在搞事,目的是为了在大会上弹劾她。

      集团旗下的酒店和百货公司都归钱自来管理,唐粒让钱自来找人去小区做居民工作,安排居民暂时住到酒店,华夏集团力争在两天内妥善解决问题。

      正常情况下,不用唐粒差遣,钱自来自会派人处理,但秦远山不在了,总有人对工作能糊弄就糊弄。

      当务之急,得尽快清理出一条排污通道,但华夏城项目的建筑设计师在国外出差,周忆南说:“我去省建筑院拿施工图稿。”

      唐粒面色严峻:“我和你一起去。”

      清风拂面,周忆南的心情好转。树敌太多,不敢和唐粒走得近,怕她被人盯上,以公事为由,才能和她相对待上些许时光。

      省建筑院位于城东,是园林式建筑,环境典雅。接待人员带领两人去见分管副院长,副院长刚好被别人喊去了,接待人员拿了两瓶水:“两位稍等。”

      副院长的办公室很明亮,布置得有书卷气,白墙上挂有一幅行草,笔势遒劲,字体张扬,仿若怒雪天降,必然出自骄纵狷狂的人之手,但此人没有署名,仅在条幅下方钤有一枚朱红闲章:余生慢。

      “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恰好窗外就种有翠竹,竹叶在风中轻摇,十分清雅。唐粒细看这句话,惊叹,“是我见过写得最好的字。”

      周忆南数次拜访副院长,第一次见面时也有过惊叹,还问过这句话的含义,唐粒也想知道,他就说给她听:“意思是所有有相的东西,都是自性中的妄念所变现出来的,本质还是自性。”

      唐粒很坦白:“没听懂。”

      周忆南嘴角噙着笑意:“我也没懂。后来有一次在寺院里,有个居士说,还能理解成你即万事万物,见世间如见你。”

      佛偈的精妙之处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这么解读,唐粒就懂了,睁眼闭眼,你如影随形。她的脸有些烫,她对身边人何尝不是这样?

      副院长和助手到了,周忆南和副院长握手:“秦院长,您好,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裁唐粒。”

      副院长对唐粒笑道:“唐总,你好。”

      周忆南说明来意,副院长让助手带两人去资料室复印图纸,唐粒道别,他把两人送到门口,再进屋工作。

      走到长廊拐角处,唐粒忍不住回头看。从她给秦远山当秘书那时起,她就见过高官巨贾和专业权威人士,但这位副院长仍叫人眼前一亮,清明朗润的模样,白衬衫的扣子规整地扣到最顶上那颗,给人一种严丝合缝的禁欲感。

      副院长看起来三十来岁,但能在省级单位做到这个位置,很可能年过四十。唐粒猜他从年轻时到现在都很受欢迎,人到中年,也依然像一棵温和稳静的乔木,不知道他太太是怎样的,一定和他很般配吧。

      趁着副院长的助手查档案,唐粒小声跟周忆南说:“副院长也姓秦呢。”

      这个“也”字,让周忆南唇边的笑隐去,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秦家妇了?有事无事都念着,秦又不是罕见姓氏。建筑类图纸多而杂,整理复印得花上很长时间,他本来把唐粒送到资料室就得去忙,心里不大舒服,坐下了。

      绿窗边,唐粒和副院长的助手合作复印资料,周忆南在桌前喝茶,静静看她。

      秋日暖阳轻柔,给唐粒全身渡上一层柔光,曾经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相遇,从秋天到春天,她是比阳光更明亮的存在,唇红齿白,明眸如水,像春雨一样干净轻盈又令人怅惘。

      唐粒抱着一摞图纸落座,副院长的助手和她一张张核对,周忆南加入其中。有几张图纸格外大,唐粒伸手去拿,周忆南也在拿,于是她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一触而过。

      与想象的不一样,周忆南的手很暖,指尖碰触到的一刹那,唐粒浑身都绷紧了,她红着脸去看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唐粒皮肤薄,一脸红就很明显,红到了耳根。周忆南喉结滚动,一向淡漠的眼神泛起涟漪,刚才的感觉犹如过电,比在公司看电影那次更甚,激得他心火滚烫。活了快三十年,才知道情之悸动,是这般曼妙的滋味。

      手机里数条工作信息,唐粒回复完毕,点开陈海米的头像。陈海米习惯发语音,唐粒想转成文字,不小心点成了播放,陈海米的声音响起:“你跟你家梨子今天怎么样?”

      唐粒一慌,眼角余光瞥见周忆南在看图纸,似乎没注意,她回了一句语音:“我在外面。”

      唐粒接着忙,周忆南放下图纸,拿起手机。以为看到她幸福快乐就好,但她在纨绔身边注定受累。

      舍不得她受累。也听不得她记挂秦岭,还别说“你家”这种鬼话。

      lí子,离子?离子是指原子或原子基团失去或得到一个或几个电子而形成的带电荷的粒子。她叫粒子。只是契约关系,怎么能给人取这么亲昵的外号。

      周忆南的坏情绪卷土重来。助理在发出十几条信息后,收到他四个字:“晚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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