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0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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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日廿更送北殤―――
药片，自溅满殷红的掌心滚落。
徐长卿接住景天。空出的手，忙乱的在他口鼻处擦拭。惊怖到了极点，精神反而强韧。眼看着生命中最珍爱的瑰宝光彩黯淡甚至濒临毁灭，依然能够克制住自己。
景天身子前倾，半跪在地上。手指在虚空里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很快放弃，松松的握拢。死亡不再可怕，希望才让人害怕。凭一线渺茫，诱人去飞蛾扑火。呼吸系统被毒剂腐蚀过，留下的伤害，经久未愈。脑后有碎片划伤，一直不能止血。拖延成实质病变的肺部，在爆炸中受到震动，造成内出血。不是致命伤，可是，都很痛。
熬过咳呛，景天急促喘息。咳嗽牵动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作为一个忍痛阙值并不高的医生，从实习期起，景天对名下的病患，即使是简单缝合，也必会殷勤劝用麻醉。但凡切肤动骨的手术，止疼片一定出现在术后推荐用药一列。当然有病人会拒绝，景天也不勉强。首先，个人体质不同。又或许，一定要反复挣扎过，才知道有时候忍痛既无必要也无意义。
此时常量药物失效，内脏出血的弥漫性疼痛，可怕得似要湮灭意识。景天示意徐长卿，让他取过药瓶。自己倒出一把药片，仰头吞了下去。
徐长卿把他拖抱起：“小天，我们去医院。”景天一开口，低沉暗哑：“我不去。你走！”徐长卿不再出声，尽量轻的想把他扶到车上。
景天倚着车门，一只手终于能够抬起，抓住他衣服，死死抓住。话说得断断续续：“你－要是想－帮我，就－别－再管－这－件事。”距离这样近，景天看得到徐长卿湿漉漉的脸上毫无表情：“我在这儿。你怎会以为我可以不管你。”
如今在做的和要做的，都已经没有办法留退路，又何必在乎有什么事情可不可以做。景天放开他，强咽下涌到喉咙里的腥甜，尽全力把话说得平顺：“你自己也曾说过，谁没了谁活不下去呢？”眉毛上挑，带一份轻佻，若无其事的微笑：“你可以选择，恨我或忘记我。”
徐长卿的手发抖。有信仰让人觉得安宁。谁不希望有所依有所持？平静安全的最后防线，被景天侵入，碾成粉。若不是景天满身血污，这会儿他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主说，爱是恒久忍耐。可是如果已经忍到绝望、忍无可忍呢？主又说，有人打你的左脸，你该把右脸奉上。可是真的有人能够做到麽？谁又能够真的无欲无求？
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我多希望是我想错。徐长卿眼眶干涸，看着景天的眼神，却好像是在哭：“小天，跟我回家。”就算结果是失望，我也不能放弃生命里至大渴望。于是心有不甘的，执拗的，一遍又一遍的：小天，跟我回家。小天……跟我回家！
撕裂一样的疼痛。理智再无力阻止，景天听到自己清晰的回答：“好。”
忽如其来的喜悦，徐长卿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抓住他手，声音都是颤的：“我们先去医院，然后回家。”
景天抬手，似乎是想摸他脸颊，停了停，终于只是低声的：“别哭。”傻。这么死心塌地，相信我对你说的每个字。“我说的‘好’，不是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事情一完，我就去找你。”
“我要的就是现在！除非，”略一迟疑，“你告诉我是什么事。”
“不。长卿，现在不行。”不要问我前因后果。
一颗心往下沉。这转机来得太及时，这幸福来得太快太好，好得不像是真的－－它果然不是真的。“为了报仇，你就什么手段都能用？”
黑色眸子透出血光。“有因必有果，善恶终有报。如果这世上的公道天理没法帮我，那么，原谅我必须要自己去替天行道！”
“假如人人都这么想，还要法律干什么？维护所爱没有错，但是不惜破坏一切规则，小天，”徐长卿几不可闻的长叹一声：“你和那些滥杀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景天哑口无言，半晌：“你说的没错。我同他们没区别。”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计较手段。在你心中，我等同于坏人。好人会怎么做？如你一般，隐忍等待？
徐长卿静静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你不是那样的人。”提气，右手化掌。小天，别怪我。于公于私，我都必须阻止你！
“你要干什么？”重楼飞身赶到，及时替景天截住徐长卿一掌。
“我要他。”徐长卿语调平平。我要他好好活着，我要他跟我回家！
“你知道他要什么吗？”重楼只觉得此人不可理喻。出手打晕景天，难道不想着他总会醒过来！？
“我知道他要报仇。”我还知道这是死路一条。知道这些就够了，足够让我先出手。说话间身随心动，徐长卿一招擒拿，去势凌厉，作势要卸重楼双臂。
重楼闪开这招，冷笑：“走死路的是你！”
风雨未歇。一边是重楼和徐长卿硬碰硬的动上手。徐长卿空手对白刃，数招过后，险象渐生。另一边，景天计算着时间，心急如焚。喊了几声别打了，根本没人理会。对于近身搏斗，景天经验不足，没受伤时也没有把握能拆解这二位的打斗。现在的情形，以他眼下的行动能力，更是无技可施。
景天长吸口气，大喝一声：“住手！”喊了这一句，牵动肺部，再也压抑不住咳嗽。徐长卿听到咳嗽声，手上一滞，匆忙躲过匕首。饶是他后退得快，衬衫已被划开，留下一道血痕。重楼接着步步进逼，不留余地。
“重楼，”景天咽下涌到喉咙的血，往前走了几步：“让他走！不要再耽误时间！”突然间收起匕首，重楼把指节捏得爆响：“如果他敢动，你知道怎么做。” 几步开外，徐长卿面对的，是属于金属的冰冷。
重楼近乎粗暴的拎起摇摇欲坠的景天，直接把他丢回车内，摇晃几下：“给我地址。”郁闷得想大吼：人家对你动手，你还护着，真正死不悔改！
景天一双眼睛渐渐黯淡下来。大脑供氧不足，视线失去焦点，人已经有点迷糊。他咳一声：“记住，换人以前，你绝对不能露面。随便……随便找个人，跟我去，先把她换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20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