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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菜藏尸案 ...

  •   崔海明靠着椅背坐下,点开小程序里的直播回放。
      直播间里人数不多,只有三号人,居民的谩骂声全通过手机传入他耳朵,可他全然不在乎,毕竟老百姓都是人傻嘴碎最会悲天悯人的施主。画面振动,应该是手机主人把它举起,以便收入警戒线内的全貌,随即,“大叔”尖细的嗓音响起。
      “干什么!把手机放下!”
      一道清冽男声的闯入打断直播进行,下一秒,手机画面剧烈晃动,想必此时手机已经被抢过握在他人手里,崔海明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果然,赵衍清晰的正脸出现在金属摄像头前,连藏在眼皮下的红痣都分外妖娆。
      “啪”一声,直播结束。
      他有点生气,自己跟狗仔一样尾随在后偷拍数百张背影图没十秒钟的直播见效快。要怪就怪这人反侦察能力强,或是在见面时就留下印象。崔海明把手机掷出去,像是想到什么,弯身又把手机勾来,吹掉上面的浮灰,拨过去电话。

      信号灯变红,轿车贴着线慢悠悠停下。
      坐在后排的人开口:“那个赵衍,和你聊些什么?”
      崔海明面色沉沉,短粗的手指盘揉一串盘龙纹小金刚,嘎吱嘎吱响。
      于柯晗不敢和倒车镜里的人对视,视线相处立刻分开,像被上司点名批评的老实员工:“没,没问什么。”
      他打算敷衍过去,可架不住赖皮狗肿眼泡下毒辣的视线,不断示威下,于柯晗才结巴改口:“要说问什么,他说,我是不是第一次出现场。”
      “你怎么答?”
      “我说……”于柯晗抓抓脑袋,听到后面人按喇叭,他才注意到早已变了绿灯,赶忙手忙脚乱换挡。
      崔海明被他这种二百五的劲儿气的不轻,狠一脚踹到驾驶座椅背上,不出所料,年轻人瘦小的身材根本扛不住撞击,往前扎去,一头磕在方向盘上,随即,听后面领导说:“于柯晗,有时候我真想问你到底真傻假傻?这次任务是你主动请缨去的,结果去了又放弃这次机会了,你他妈图什么?”
      于柯晗吓到手抖,他听出来了,崔海明是在试探他,也是接机讽刺多次向市局提交申请书的不自量力。他咬住下嘴唇:“我说我挺想去市局,所以我央求崔局这次外勤带上我。”
      他这个人,既不会说好听话,办事轴,又不拉帮结派,局里的脏活累活全都撂到他肩膀上,欺负实习生的身份,于柯晗人老实,一度认为自己人缘好,后来才知道人家只是觉得有个跑腿的工具,他也没怨言,默默当不讨好的老实人。
      于柯晗不接手局内的中心事务。出身农村的他始终坚守母亲教导他的四字真言,安分守己做个透明人。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崔海明咧嘴笑起来,毫不留情诋毁。于柯晗畏缩,不过早习惯,他人的三言两语对自己没多大影响。
      电话铃声堵住崔海明的嘴,于柯晗送了口气。
      他听不清电话里人说什么,从领导殷勤的语气看,估计身份地位不小。如果此时,他从后视镜去偷窥局长的手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图库里将近百张同一人的照片。
      当然,这些都与于柯晗无缘,他自认为偷看别人手机或是参合别人的事是极度不好的行为。
      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崔海明连忙说:“不敢不敢,夫妇俩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尸体都化成灰了,谁还能对您造成威胁?您说是不是。我就是发现有个人相貌怪奇怪,就是怕根还在……不不不,还是保险些比较好,哈哈哈。”
      什么火灾、正房太太等不连贯的词语接连出现,连于柯晗这么一个旁观者也听出不对劲,他自认是不参与内部腐败的高尚人士可还是逃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结局。他叹了口气,待后面人挂断电话,揣摩道:“崔局,还去荣久堂吗?”
      “不去荣久堂,直接回分局。”
      后面人并没有因为外人偷听电话而生气,眼睛里闪烁精明的光:“要开始布局了。”

      “凶手把尸体抛尸在闹市区太不符合常理,而且崔海明那老狐狸绝对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赵衍越想越不对劲,从快开线的公文包里掏出报告。他不像上次粗略浏览,而是逐字逐句扒过去。
      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景延年下意识去翻自己衣兜,扭头发现放在操作台暗格里的手机亮屏,随便一瞟就能看见全部内容,是赵衍上车顺手放进来的。
      景延年嫌弃赵衍一上午疑神疑鬼精神不稳定和他要在公路上随机撞死一头牛的飘逸技法,决定屈尊降贵亲自为小兔崽子开车,赵衍从驾驶座贬谪去了副驾,手机因为忙公务随手一撇没管。
      他啧一声:“别操心破事了,关心关心自己吧,咱们市局的目的就是把崔海明整死,案子本来归分局管,一不涉枪二不涉毒,能严重到哪?!”
      “总不能看一个姑娘客死他乡无人替她伸冤。”赵衍伸手拿自己手机,到手时却被景延年抢在手里,“不是,你怎么知道客死异乡?!”
      赵衍想去够,又担心让景延年驾驶分心,叹了口气说道:“失踪案满二十四小时就能立案。这么大个人不见一晚上,家里人绝对会着急,现在案子闹到网上,至今没消息。所以我就想,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她大老远跑到洪泽谋生。”
      景延年把手机扔到他怀里:“怪不得是全市理科状元,脑子就是快,可你忘记了,死亡时间不能代表什么。凶手动机不管呈现出来的有多复杂,想告诉警方的只有一个‘你已经陷入误区’。当然,暂且保留赵衍同学的建议。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赵衍摇头,摁亮手机,信息栏里躺尸一条短信:这次高中同学聚会还来吗?
      紧跟一条:整整十年了,你还在躲吗?
      发送人:李朔鲲
      有时候他挺佩服景延年的,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却能把整个支队拉扯长大,关心恋爱进度、交友情况还有社交活动,仿佛他们得仰头叫他一声爸爸。赵衍心里咯噔一下,随后便是暖流涌上填补空缺的心房。他默默道:“谢谢。”
      能读心似的,景延年单手握住方向盘:“去吧,剩下的下午来了再说。”
      他让景延年把自己送到十字路口,下车后冲这边挥手再见,身影走远,景延年收回视线,问后排的程然:“人在什么时候会表现出极强的求生欲用牙为自己咬出一条血路?”
      后面人没回话,若此时景延年回头便会看到程然瞳孔缩成针尖。
      那是常人难以做到的程度。
      “在希望殆尽。”很快她恢复从前的模样,掏出烟随性点上。现在没有赵衍,她不必顾及一点烟尘便会导致咳嗽到出血的娇气气管,而且,尼古丁的特殊气味可以抚平程然焦躁不安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回笼,烟雾吞吐干净,东南亚裔五官分明的脸隐没其中:“但她不一样,因为她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

      李朔鲲设宴在荣久堂,算是全市最好的高档餐厅,确实给初来乍到的赵衍小小震撼到了,他狐疑打开短信确认两遍。赵衍把门牌号和个人信息出示给侍应生,纵使心里有八百个不愿意为穿着简朴的青年带路。
      到门口,侍应生找他要小费。赵衍气笑了,曲起葱白的手指敲敲侍应生胸前的工作牌:“给小费得看顾客心情,你伺候好了才有小费,况且我一个穷光蛋浑身行头没你胸牌值钱,我去哪给你偷小费?”
      赵衍把警服外套扔车上让景延年帮他捎回警局,现在的他衬衫配黑色警裤,扣子随意解开几颗,是典型的社畜形象。
      侍应生欲要还嘴,赵衍抬手打断:“不怕我去找你们经理?”
      不等他出声,自顾自敲响门,然后握住门把手。
      身后阴影罩下他也不在意,就当是路过的食客,可那道人影持续逼近,几乎是同一时刻,俩人一同碰到把手,好巧不巧,赵衍比那人快了几毫秒,他的手被压在下面,对方手掌宽而薄,明明是盛夏,手心里的凉意透过掌心纹路丝丝缕缕传入赵衍手背。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先干燥的手掌似是渗出手汗,弄得赵衍手背泛潮。
      “请您……”来人的动作着实越界,即使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同学。
      压下去的火气有上涨趋势,但那人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要把他当作空气忽略,手掌下压,径直朝包厢走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赵衍会因重心不稳别倒。
      赵衍看出来了,这人是故意的,和一年级小朋友玩空气人的把戏一样幼稚。
      厚重的雕花木门从外面推开,一屋视线聚集在门口。
      动作太过突然,甚至是出乎意料的地步,从警多年面对各种凶险突变应对自如,如今却栽倒在捕雀网里。赵衍整个人向前倾到,情急之下攥住面前的手臂,昂贵的纯黑布料呈褶子状堆叠,来人蹙眉,垂下眼帘,狐狸上挑起的眼尾戏虐欣赏一米七多的人困在手臂和门板形成的狭小空间的丑态。
      “您抓疼我了。”刚刚的挑衅是伪装还是本体赵衍已经分不清了,所有情绪收回,摆出一副不关他事的表情,飞扬的眼尾也乖顺低垂。
      “吴邵文,你故意的!”赵衍咬牙切齿,压低声线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质问。
      “那又怎样。”吴邵文用同样的音调回复,然后大步走向人群里坐下。
      李朔鲲发现异常,到赵衍身边关心他有无大碍,接着缓和气氛:“这次是我设宴,大家都得给我几分薄面不是吗,还有你吴邵文,别刚回国就找事。”
      他面上带笑,路过吴邵文的时候,赵衍发现不对劲。当年吴邵文确实挺拼,以成功人士身份回归意料之中,但他腕间佩戴的百达斐丽鹦鹉螺玫瑰金在一身行头里格外突兀。
      仔细观察,赵衍发现已经是十年前的款式,上面的划痕证明,是在拍卖会场高价收的。
      为什么?
      不及他思考,身后李朔鲲推他往前走,最后和他肩并肩坐下。长腿长手的缘故,在攀谈或吃饭时会有不经意的接触,膝处布料向抵如此微不足道的接触,赵衍也能感受到来自对面吴邵文望过来的眼神。
      李朔鲲信口道:“前九次,我们小吴总因公事繁忙全给推了,你也是,躲了十年,爱了十年,你们两个不累吗?”
      “等你和一个男的谈了也会精神失常,不分手能怎么办,和男的过一辈子,爱一辈子?”
      不光李朔鲲,在做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齐齐打量吴邵文的表情,他自己沉静得很,抽出纸巾擦干净唇边不存在的油渍,起身说要去外面抽根烟。
      不久,赵衍也跟出去,在洗手间发现他。
      墙壁四周是纯黑大理石砖,无缝隙无裂痕,只有头顶的白色光柱,好像把吴邵文分隔在另一个世界。他用冰水冲洗过面颊,五官的深和皮肤的浅在水珠照映下颜色更加分明,想用极细狼毫在宣纸描摹出的水墨画,赵衍则出现在他背后几米远的地方站定,抬头透过镜子便能看见他。
      对视,吴邵文问:“爱上我是不是很恶心。”
      赵衍抱臂,不给予回答。
      “喜欢上男的是不是你人生中的污点。”
      他契而不舍,又问。
      赵衍好看的唇形动了动:“没有。”他是想点头的,可看到吴邵文泪水混杂的脸,他再一次犹豫了。
      许是有泪吧。赵衍心想,哪怕是死到临头费力挤出来的鳄鱼泪。
      “那你当年抛下我,孜然一身离开是什么意思!?没人联系得上你,像人间蒸发一样,现在你又回来,在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吴邵文双手撑在水池边,暴起的青筋蔓延,像白瓷的裂痕,“让我可怜你吗?”
      “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过成什么样你无权过问。”赵衍回答很决绝。
      他在学校孤立无援的时候,是赵衍伸出援手,扩展他的交友圈,可这人在一切为他准备好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生怕他追上似的。
      我想要的你永远给不了。吴邵文紧抿嘴唇,身后,赵衍说道:“我下午还有事,没空陪你玩过家家。你在商圈的地位就决定了你的出行和生活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奉劝你快些找未婚妻堵上他们的嘴,不然隔天会跑出基佬的黑料。”说罢,走入吴邵文视野盲区。

      从餐厅出来,众人兴致缺缺,约定下午去洗浴中心好好宰李朔鲲一顿。他表面笑得和善,心里早把这群人扒皮抽筋。
      他们已经是谁的爸爸或妈妈,曾喜欢过自己的李朔鲲很快步入正轨成立家庭,全世界好像只有他和吴邵文在原地踏步。
      这次李朔鲲没有挽留,赵衍打上网约车提前离开了,吴邵文上了路边的奥迪,迟迟未动。
      吴邵文一屁股坐进去,再没有动,眼前事物模糊成一片,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溜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像拨开苦柚,从开口那一刻每一步都是苦的。
      身边的秘书田七递上来手帕:“小吴先生。”
      他接过,擦净眼角的泪水,尔后,他把脸埋进右臂衣袖里,近乎贪婪的留恋他抓握时的温度,努力回忆触感。末了,摊开扣在赵衍手背上的右手,珍宝般用唇轻啄。
      旁边的田七大脑空白,她看到的情形大概是一个疯子疯狂啃噬手掌和衣服,活像鬼上身。
      赵衍身上淡淡的栀子花味道没消逝,而这股淡到怀疑是臆想的气息有效抑制身体里的悸动。
      没有耳鸣、头痛或是恶心呕吐,没有躯体化。
      他用鼻头和唇小心翼翼蹭,要把这股味道烙印在大脑皮层。若不是奥迪窗玻璃贴了防窥,李朔鲲未能欣赏此人痛哭流涕的精彩场面,不然他定会用手机录下来嘲笑他一整年。
      他大抵是疯了,吴邵文想,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菜藏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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