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何乐儿

8、 六 前进与感觉

　　三天后我们又重新出发，华羽牵着我的手，他已经沉默了三天。
　　茗宿陪了我三天，白夜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也和华羽一样担心。
　　虽然有玉龙在身，但遗忘了记忆的皇子根本什么也做不了，玉龙也自那次后再没反应，是我们找错了？还是因为他失去的记忆才是至关重要的？驻守樱楚的是前国王的亲弟弟燎王苏郁，白夜和华羽想去那也是因为现在只有他能让茗宿想起以前的事，而且，也只有他没有叛变。
　　“华羽，你这样茗宿也不好受啊，我知道你很担心他，但还是不要太压抑自己了。”我低声劝着走在我身旁的华羽。
　　华羽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
　　我看看白夜，他对我轻轻地摇摇头。
　　茗宿……我看着走在前面的茗宿，他的背影，有些寂寞。
　　“华羽，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华羽……”
　　“成夕。”白夜拉过我，“他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不能说？怎么会？” 我惊讶。
　　“该怎么说呢？”白夜笑，“殿下失去了记忆，相对的，他就失去语言。”
　　“我不明白。”我看了看华羽，他点点头。
　　“在相见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相连了，华羽是作为殿下的替身而出世的，所以现在的殿下失去了记忆，他也就失去了五感的某一种。”
　　又是……只有我不知道……
　　“华羽不想让您再担心他了，所以才没说，但看来，反而让您更……”
　　“我没事的，白夜，不要说了。”我笑，拍拍华羽的头，“你应该早说的啊，没事的，只要殿下恢复了记忆，你也就能说话了。”
　　他点点头，笑得很开心。
　　握着他的手更紧了，我在担心什么？华羽，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命运？太不公平了，只是作为他人的替身而出生，就连死都是因为那个人，华羽……

　　中午时路过了一个不大的镇，匆匆吃了顿饭后我们再次起程，直到夜晚来临，我们才在这个名为“界缘镇”的地方落脚。
　　过了这个镇就是樱楚的管辖区域，而纷争，就在那里。
　　“我吃饱了。”放下碗筷，我站起身，“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您吧！”白夜也站起身。
　　“白夜，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他看着我，终于点头。
　　“我先走了。”茗宿没有抬头，我对华羽笑笑就转身离开了。
　　踏出客栈的门，我深吸口气，清凉的空气立刻灌满我的身体，几日前因发烧而混浊的头脑也刹时清醒。真好！我想着，能来到这里，呼吸着最原始最纯净的空气，有了种强烈生存着的感觉。
　　慢慢的走在青石铺成的路上，欣赏着道路两旁精致的木制小楼，这些都不是梦，我能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从边缘地区一路走来，从荒芜到繁华，从死亡之地到蓬勃小镇，是我已经不再失望了吗？能遇到他，真的是因为早已注定的命运吗？这里的平静让我对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有种恍惚感，战争，到底在哪？
　　迎面吹着阵阵清冷的风，我都忘了这个国家早晚特别的凉，想回去时，才发现街道的冷清。
　　听白夜提过，战国的百姓在夕阳落山后就早早息工回家，然后在黎明时开始一天的工作。真的是一个可爱的国家，我开始喜欢上这个国家了。
　　“你该多穿件衣服的。”
　　“呃……茗宿。”我站定，看着他笑。
　　“白夜让我拿来的，说是要给你穿上。”他拿着一件藏青色的霞帔披到我身上，“病刚好，别再着凉了。”
　　“谢谢。”我拉拉衣服，和他一起默默走着。
　　“华羽……不能说话和我的失忆有关吗？” 沉默过后,他问。
　　“嗯。白夜和你说了？”
　　“是我问他的，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把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会？我们都在替你担心呀，华羽拼了命的想要找到你，而且现在的战国，也需要你！”我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也许是我太激动了，他“扑哧”一声笑了。
　　“茗宿……”我的脸火烧似的烫，我想此时一定很红。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不知所措地别过了脸。
　　王子……我低下头，已经不能再回来了，过去的一切……
　　“你还在想他吗？那个人，对你这么重要？”
　　“哥哥走后，他是唯一能让我笑的人。”
　　茗宿抱住了我，我挣脱不了他。
　　“没有关系，即使是把我当成他的替身，我也不会介意的！”他的怀抱很温暖，但却让我痛苦。
　　“你们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你是你，他是他，谁都成为不了谁，就算是替身……”我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知道我让你一直很难受。”
　　“不是……我……”
　　我推开他，“茗宿，不要任性！”
　　他无奈地看着我，“可是你是我娘子……”
　　“这种事……”我语塞，拜托不要一直提啊！
　　“逗你的，因为刚才看你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我不会勉强你的……”他的笑不是真的，我还是没有办法让他开心吗？
　　“身为殿下难道想一辈子都不娶吗？”我问。
　　他的脸红了，偏过头没有看我。
　　“定下了婚约，除非是女子不能生育或是先过世，否则男子就不能再娶，而且就算不能生育，在没经过妻子同意前是不能再娶的，你，难道是想不经过我的同意再娶一个吗？还是你想用作为‘殿下’的权利？” 我逗他。
　　他看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没有把你和他混淆，我也没有想过要把你当成他的替身，但也许真的是因为长得太像的关系，我对你的感觉，很混乱。”我缓缓道。
　　他看我的眼神很认真，也很专注，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眼神都如此相似？我垂下眼帘，不能再看他了，在我还没有失去控制前……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如果你能一直留在战国，我想我能改变你……” 他慢言。
　　你说的对，如果我能一直留在战国……这里不是我的世界，也不是我的国家，我只是个过客。
　　“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我困了。” 我淡淡道。
　　“嗯。”他不再说话，随着我一路沉默而回。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听到人们在议论着有关叛军在招兵买马，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的消息。
　　“刚平息了战火，想不到这么快又开始了下一次的战争！”茗宿放下碗筷，生气道。
　　“放心吧，结界以外的地方不会再受到牵连了。”白夜笑。
　　“可是在结界内的百姓怎么办？以龙城为中心的四大城已经被烧得惨不忍睹，我从玉渊来的，我知道。”
　　“殿下现在不正是要去樱楚吗？只要燎王为您恢复身份，而玉龙又在，不就能阻止战争了吗？” 白夜接话。
　　“不会那么简单的……他们要的是自己坐拥天下，而现在的我……”茗宿咬着唇，“如果我是假的呢？燎王是殿下的叔叔，他一定能分辩出来的……”
　　“茗宿，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为什么不相信一直在寻找你的华羽？他现在不能说话，但我知道他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难过的……”我站起身道。
　　华羽慌忙拉住我的袖子，他拼命地摇着头，咿咿呀呀地比划着。
　　“华羽……我明白了……”我低下头，“说了过份的话，对不起。”
　　“嗯，成夕说的对，我应该相信华羽的，对吧？”茗宿并不在意，他轻问。
　　我抬起头，和他的目光相对。
　　“我会让这场战争停止的。”他说。
　　王子……

　　“出了这里就是结界外了，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白夜停下脚步，转身对我们道。
　　“走吧。”我拉着华羽的手，从容的向前走。
　　白夜笑，跟着茗宿走在我们身后。
　　“华羽，我知道你清楚自己的命运，我也知道这样的命运不是我或是任何人能改变的，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只是因为曾让你感动过的殿下吗？还是，你身为‘龙使者’的奇特身份？”我握紧他的手，笑道：“我会等到你能说话的那天再听，但我想那时我或许就能明白了。”
　　他看着我，点点头，然后笑得灿烂。
　　我已经问了白夜很多关于战国的事，虽然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国家，但这毕竟还是在另一个空间。既然来到了这里，既然是自己心里所选的国家，那么，我还是走下去吧，即使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能再见到他。
　　远远的，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白夜。
　　“先到树林里，还不知道是不是樱楚的巡兵。” 他说。
　　“嗯。”我点点头，随着白夜钻进高大茂密的树林。
　　另一只手，被茗宿牵住了。
　　华羽放开了我的手，跑到前面拉着白夜，我有些不好意思，白夜却笑得很开心。
　　“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茗宿先开口道：“不要放开我。”
　　“好。”我笑，“我可是个麻烦呢！”
　　“我喜欢麻烦。”他答得干脆，我反倒有些不自然。
　　马蹄声临近，我们停下脚步，静静听着声音。
　　“看来有很多人。”白夜道。
　　“再往前就是界缘镇了，他们是要去那吗？”我有些担心。
　　“他们如果是士兵的话，应该去不了。”白夜答。
　　是呀，由玉龙所创下的结界，沾染了血腥的士兵是通过不了的，我都忘了。
　　然后马蹄声又渐渐远去，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来是樱楚的巡兵。”白夜笑，“巡逻的界限是到此为止了。”
　　“我们还是快点进城吧，在没到城里前我不放心就这样把茗宿的身份告诉给这些人。”
　　“成夕……”茗宿紧紧握着我手，“有你们在，我一点也不担心。”
　　希望如此……我看到华羽担忧的眼神，果然，还是不能放松，特别是现在。
　　“那我们就从小路走吧，绕过树林就可以到樱楚了。”白夜也明白这眼神的含义，他对我做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就牵着华羽的手在前面带路。
　　茗宿看看我，笑着和我慢慢跟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