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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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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卯岁牛女渡河之夕,大集诸姬于方密之侨居水阁,四方贤豪,车骑盈闾巷,梨园子弟,三班骈演,阁外环列舟航如堵墙。品藻花案,设立层台,以坐状元。二十余人中,考微波第一,登台奏乐,进金屈卮。南曲诸姬皆色沮,渐逸去。
崇祯十二年。七月初七。夜。
葛蕊芳斜倚着躺椅,不远处袁宝儿正弹着琵琶唱着新谱的曲子。
昨日似今今似昔,不与些儿将息。
柔美窈窕的身姿映衬着秦淮河畔明灭可见的灯与火,合着袁宝儿悠扬的歌声,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即便是同是生为女子的葛蕊芳也不由地轻赞,“宝儿的嗓音真正是千般流连和婉转,蕊芳自叹不如。”
袁宝儿放下手中的琵琶,道,“蕊芳姐又嘲笑宝儿了。”语未完,眼光却流转至其他方向,游转不定,“姐姐可知道昨日的选花魁大赛?”言罢又似嘲弄地一笑,“这名单中,竟有你也有我。”
葛蕊芳摇头,“有所听闻。这也便是那些才子无聊之下才会有的杰作,既是无趣,我们又何必放在心上。”
袁宝儿赞同,“只是这选定的二十余名姐妹中,蕊芳姐可知最后是谁博得了头筹?”
葛蕊芳心领神会,道,“那要看是谁主办了这场闹剧。”
袁宝儿掩嘴笑:“姐姐果真聪慧,这场赛事正是由那桐城文人孙临所办,结果自是那王月胜了。”
秦淮河畔从不缺的就是女人和文人。但应着风流,孙临在秦淮河畔却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葛蕊芳对孙临平时作为也略有所闻,“那孙公子虽是花花公子,倒也对王月是一片真心,只可惜了小宛、如是那一群好女子,伴着王月被这些文人骚客评头论足。还有宝儿,”她认真地看着袁宝儿,“若不是宝儿从不在旁人面前轻易露出笑容,那花魁恐怕真地要换人坐一遭了。”
“宝儿不卖笑。” 袁宝儿语渐弱,声音轻不可闻,但转瞬又换了话题,“听说昨晚有一公子极力拥顶小宛姐姐选上花魁,差点与那孙临动起手来。姐姐可知那是谁?“
葛蕊芳说,“小宛裙下之臣数不胜数,我又怎么会知道?”
袁宝儿凑近葛蕊芳,神神秘秘地说,“那是冒辟疆,见过他的姐妹都称他貌若潘安,文思非常。”
葛蕊芳笑道,“宝儿何时也对这些事有了兴趣?若不是也对某位公子动了芳心?”
袁宝儿故作不悦,“姐姐说笑了。秦淮河哪有什么秘密,宝儿说的这些还不是今日一早便在整个金陵都传遍了,宝儿特向姐姐讨个巧,谁料却弄巧成拙让姐姐笑话了。说起那孙临,” 袁宝儿说着又变了语气,“前些日子都传他是为着姐姐才来秦淮河的,谁知才几天的功夫,就被那王月占了先机。”
葛蕊芳叹,“若是有缘,又怎会经不起这些?我不过是因身体不适叫王月替我去见了孙临,也罢,算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袁宝儿也有感触,“姐姐和宝儿不一样,姐姐曾经的家世那样的好,只是这世道…..原以为姐姐如果遇着孙临会脱离这苦海。可又人算不如天算。”
聊到身世这个问题葛蕊芳久久不语,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她与柳如是、董小宛熟识便是应着相似的过去,惺惺相惜之间很难不成为朋友。但对于自己身世,袁宝儿却一贯守口如瓶,她从何而来,是何出生,似乎都成为了一个难解的谜。虽然长着一副柔美可人的容貌,凭着绝色的金嗓子和高人一筹的乐技,却始终不肯轻易露出笑容,每每人潮涌动,花楼里宾客如山的热闹时刻,往往只有她一人手捧琵琶,吟着自己的曲子,那样子,让人觉得有些疏离,有些遥不可及。不过,这秦淮河边,这样谜样的女子又何曾少过呢?就是她葛蕊芳,过去的种种又怎能用三言两语简单概述的出来?
昨日似今今似昔。
夜凉如水。葛蕊芳不知这晚上自己饮了几杯酒,醉生梦死之间,自己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段自己以为已经淡忘的往事。
彼时,她还是葛嫩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