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食铭兽出 ...
-
“嚯!吓我一跳!”
话虽这样说,尘不染却紧着跨步上前,盯鬼脸丫头瞧好一阵,又望了望她身后的雾人大军,一点看不出哪里害怕,啧声道:“这姑娘看着埋汰,打招呼的方式倒独特。恩公,你说咱们要不要接个对子回她?”
苍月狐疑瞥他:这是正常脑子能想的问题?
“你还是想想怎么活着出去看热闹吧。”
“嗯!”少年点头,单手托下巴,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了起来,半晌又道:“别说,这对子还真不好接,是不是因为不对仗啊!”
苍月再懒得搭理他,但经这一闹,却也想起,九两就是个大字不识俩的傻丫头,哪有一夜之间蜕变得出口成章的本事?
看来是被摄魂了。
等等,他是如何知道九两不识字的?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
苍月倏地抬眸,盯向窗外那张鬼脸,她分明没有开口,这声音究竟是哪来的?又为何她能听见自己心里的疑问?
“因为,我就在你心里。”
苍月下意识后退,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什么摄魂秘法?竟能通过摄魂人影响到他人心绪?!
“九两”仍旧没有开口,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分给苍月。
一双黑沉的眸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瞳孔骤然散开,似有重瞳相叠,两个眼眶里霎时出现四个瞳孔,各自左右转了转,竟分别望向了四个方向。
她手中提着的赤色灯笼慢慢举向窗边,照着她原本瘦的只剩枯骨的脸颊,愈发阴森可怖!
灯芯忽闪,竟从中凝出一只赤红蟾蜍,周身窜着寸许高的火焰,兴奋地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吐出的却是一条火信子。
窗上刻就的铭文也在此时一点点浮显出来,在半空悬了片刻,便被火蟾蜍一勾信子,一并吸进火口里,崩了几点火花的口水,落在残余的铭文字符上,立时被溶解殆尽......
食铭兽?
据说千年前,还是妖兽横行的天下,世人皆受其扰、苦不堪言......
苍梧代天降恩,仙山灵气经日月洗炼,凝出了把“太古神剑”,一剑祭出,屠尽天下妖兽!
自此只余三界,天下无妖!
便是珞清给的那把狰骨扇,也是妖狰的脊骨炼制。
食铭兽在一众大妖里不过吞食文字的低阶小兽,甚至原本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因其不能分辨文字用途,吞食了山下百姓家里的护法铭文,妖族来袭,百姓罹难,才不得已将其一并斩杀。
食铭兽自此有了名字,在它死后。
可这东西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原本聚在窗外一筹莫展的雾人大军,眼看铭文消解,立时顺着食铭兽打开的甬道钻进来!
“九两”再次幽幽开口:“灯盏细辛,千里落回!”
瞬间酒楼上下被雾人填满,形成一个环形大阵!绕着房梁脊柱一阵扑腾,还有几个爬屋顶开始上房揭瓦。
一群脸都没有的黑鬼,歪点子倒不少,长五官的力气怕是都用来长心眼子了。
尘不染道:“呦!丑丫头会的对子还不少!不过,这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
苍月轻蔑瞥他一眼:你怕就是个邪祟头子,当然耳熟!
尘不染对他的敌意倒是不以为意,抚着下巴盯窗外九两沉思片刻,又望苍月道:“恩公觉得,她这口令可有玄妙之处?”
苍月冷嗤一声:“怎么?又觉得不对仗了,还是不押韵?”
尘不染闻言,微微挑眉,而后笑道:“这倒是其次,你有没有觉得,这有些像......小心!”
房顶早被掏了个洞,木梁烧断了两截,其中一段正正掉落砸向苍月头顶!尘不染来不及思量,一把将人揽住往自己身边带。
那截木桩重重砸向苍月方才站立的地方,扬起地上一层黑灰,呛得人身子下意识就朝后靠去。他本应该感激他出手相救,可他更为介意此人的神秘莫测,说不定方才出手也只是变相的阴谋。
感受到苍月甫一靠过来便僵住的身子,和冷漠鄙夷的目光,尘不染悄悄松了揽住他的手,朝后退出半步。
眼看屋子要塌,苍月顾不上许多,顺手自一旁墙柱拔下两根竹筷,飞身奔向雾人军后的九两!
需得先将她捉了,没了发号施令的人,这堆丑东西自然溃不成军。
九两仿似一早看穿他的招式,枯槁似的双眼冷眼瞧他,不急不缓后退,食铭兽早已列阵在她面前围了半圈,将人护在身后。
两根竹筷同时飞出,刺向食铭兽,却只钉在它周身金光的外壳里,眨眼被消化了个干净,想不到一群丑东西竟颇为棘手,这一击竟是不痛不痒!
眼下失了先机不说,倒惹得九两更加警惕,召唤出更多雾人大军将他裹挟其中,就在苍月以为要被吞噬殆尽的时候,却见周身雾人冒着黑烟,“砰”的一声,朝外炸开了丈许。
“恩公果真厉害!”
尘不染大爷一样,躲后边悠哉的看戏,还不忘冲表演的人摇旗呐喊。
苍月宰了他的心都有:就说这邪祟没什么好心,本座搁这九死一生,他倒落得自在!
尘不染似是目力不佳,瞧不见苍月脸色,朝他歪头笑道:“恩公这衣袍当真厉害,竟可退敌!”
苍月瞅了瞅道袍上的纹理,他倒不知,苍梧道服还暗藏护体铭文?
当下再不迟疑,朝着雾人方向再次飞奔,顿时一阵“兹兹”作响,整个房间都弥散着一股焦臭味!
“这法子好,恩公,他们都怕你!再滚两圈!”尘不染冲他咧嘴笑道。
滚你丫的!
哪家的贵公子是这号的?他先前一定是眼瞎了才会觉着这货文雅!
酒楼地方就这么大点,雾人见苍月这里近身不得,被逼退向四周,发现还有其他猎物,立时转头攻击躲角落里的几个蠢货。
“啊!过来了过来了!”
掌柜先前一直憋着气不敢出声,眼见雾人朝他扑过来,情急之下慌乱求助,一边探手不知哪里摸索出块石头,砸了出去,等看清落地滚出去的是块金子,当即痛悔不已,就想爬过去捡,雾人可不贪财,一挥手上来,就要将他燎没了!
他忙一缩手,瘫坐在地:“仙君,救命啊!”
“仙君......”
几人一阵唧哇乱叫,容不得多思,苍月立时脱了外袍,丢那掌柜身上:“吵死了!滚远点!”
衣袍飞过之处,雾人自动散开一条路,几人明眼看着,哪里需要交代,抢了袍子胡乱搭身上便直冲酒楼大门,翻身滚到大街上!
食铭兽闻见味道,扭身要追,苍月眼见丑蛤蚂蹿了出去,立时贴地滚了半圈,正瞧见先前被尘不染丢弃的帕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许是真的泡过桃花露有辟邪之效,竟不沾半点灰尘。
也不管是不是有用,拾起来一把糊上去,恰蒙了那食铭兽的脸。
食铭兽被挡住视线,看不见路,猛一阵甩头,等把个帕子挣脱掉,几人早踉跄着往城门口奔去了。
到嘴的肥肉没了,惹得那丑货一阵发狂,望着苍月的方向就要扑过来!
恰在此时,房梁终于被雾人腐蚀松脱,当空砸下,正奔着他滚过来......
门廊上挂的红灯笼被冷风刮落,蜡烛的火头燎着纸糊的“不入世”三个大字,火舌一舔,擦着满地的枯架子,眨眼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雾人大军似是再不肖分心他顾,倾巢而出,尽皆向他涌来!
.....................
“这是哪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苍月幽幽醒转过来,四周漆黑一片,看不出身在何处。
空气中萦绕着露水氤湿的尘土味道,夹杂着林木中的青草气息,隐约还混合着一丝血腥气,夜风一吹,愈发嫌冷,还臭。
忽听一阵低低的呻/吟。
苍月狐疑地四下张望了阵,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恩公,你压我胳膊了。”
一道声音自身下传来,苍月先是被唬了一跳,听见是他,懒道:“还没死呢?”
而后摸索着起身,却因地面太滑,刚爬了一半,又重重跌坐了回去!
“啊!”
尘不染一声惨叫,苍月只作听不见,洋装起身都费劲,一把按住人心口狠狠使了把力,抓了半天才艰难爬起来!
“......恩公,你再使点劲,我这没死也得去半条命了。”
苍月冷哼一声,把金昙花灵召出来,这才勉强适应了眼前黑暗,原来他们已经离开无夜城,此时竟身处荒山密林之中。
小花灵扑棱了下白羽花瓣,转了转没有眼睛的脑袋,看看苍月,又看看一旁的人,一时竟不知该往谁身边凑,这少根筋的东西反应总慢半拍,苍月早习惯了,懒得理他。
尘不染凑着花灵照出的光线起身,揉了揉心口,哼哧半天也没等到一句关心,只好讪讪地垂下手,望了望四周密林:“那丑丫头这是把咱们丢哪了?”
明知故问!
苍月乜他一眼,如果没记错,方才九死一生之时,是有人一把将他从雾人阵里捞了出来!那种情形,且不说九两被摄了魂,早就是傀儡一具,便是正常情况也不能助他逃出生天。
倘或不是雾人从良、丑蛙犯傻,必定是此人功劳了!
狐狸尾巴都翘上天了,还装什么无辜小白兔?
“肯定不是贵府。”苍月讽笑道。
虽说承他出手,才保住一命,苍月却一点不觉得庆幸,反而更加谨慎起来。
此人有意隐藏实力,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倒不若将计就计,看他跟在本座身边究竟是何目的!
只是他心机过于深沉,又惯会扮猪吃虎,无疑是把棵毒苗子放在了身边,关键还不知这毒是何定性,何药可解?
小花灵总算反应过来眼下谁才是它的倚仗,又因头一回被苍月召唤,显得异常兴奋,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就差一头扎人怀里。
“离我远点!”苍月在密林里兜转一阵,也看不出异常,正不耐烦,一把将它挥开,目光却是盯那毒苗子说的。
毒苗子大概跟金昙花灵同宗,没长眼睛,总看不见人脸色,望苍月笑道:“恩公,你这小花灵挺有意思啊!”
花灵被他一夸,先楞了下,而后纵身一跃,跳人怀里,脑袋抵着棵毒药苗拱好半天,一根金花藤都扭到天上去了。
俩人亲昵的倒更像同宗同源了!
“呵!够热情啊!”
话是这样说,尘不染视线却瞧也不瞧它,望苍月道:“不过,这瞧着可不像是仙门之物啊!”
苍月一把扯住花藤尾巴,将它揪了回来,斥道:“好好探路!”又睨了尘不染一眼,“怎么,你还有非仙器不能用的毛病?”
尘不染莞尔:“那倒没有,好奇而已。”
“奉劝你,最好收起你的好奇心,”苍月略略驻足,深色眸光微沉,注视着他道:“不然真追究起来,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尘不染挑起一边眉梢,笑意不减:“恩公真想知道,又有何难。”
“怎么,准备好要把心挖给我看了?”
“现在还不行。”
“我偏要现在就看呢!”
苍月说着一手探向对方心口,尘不染侧身避开,抓住苍月手腕,偏头朝他一笑:“恩公何必急这一时,等你我不再受制于此,往后余生,长路漫漫,只要你想,随时都行。”
“余生个屁!我现在就想!”
苍月懒得听他文绉绉的废话,另一只手已经牢牢钳制住他手臂,一个侧摔,两人瞬间倒地,扭打在了一起!
本座可不稀罕余生太长,只等大仇报了,但死无憾!
活得久了是等着看你这种人在眼皮子底下作妖吗?
尘不染笑道:“恩公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苍月一怔,好你个毒苗子!胆子不小,敢占本座便宜!
一手扭着对方手臂,一手手肘在药苗子心口猛砸了几下:“以为?以为我要不了你的命吗?”
金昙花灵眼看两人前一刻还有说有笑、你侬我侬,怎么眨眼功夫就有我没你、你死我活了?
虽说搞不懂复杂人心,但架还是得劝,忙得它在一旁上下左右来回蹦跶,跳苍月肩上,苍月不理,跳尘不染身上,尘不染不问。
算了,这架是劝不动了!索性把个花瓣一支愣,直接给他们照明了!
尘不染被狠砸了几下,似是真吃痛了,皱了皱眉,叹道:“恩公或许不信,但,你想要的,亦是我想要的。”
“去你的吧!我就想要你的命!”苍月一把按住他手腕,锁在头顶。
尘不染冲他扬眉一笑:“恩公是在怕什么?”
怕?本座有甚可惧!?
苍月单手扣牢他手腕,腾出另一只手,猛地探向对方咽喉!心说:本座便趁你这棵毒药苗子还未成形,先斩了草除了根,永绝后患!省得日后长大了出来兴风作浪!
尘不染瞧他这是铁了心要下杀招,暗暗叹口气:“何苦来哉!我这条命都是恩公救的,你若想要,荣幸之至!”
而后一个侧转,用臂弯勾住苍月锁向自己的招式,翻身将他拢在身下。盯着人注视了许久,又道:“只是,我自来孤寡惯了,生死无人知,亦无人挂,唯有一人,还割舍不下......”
“哦?你且说来,我替你关照,你只管安心上路,必教你无后顾之忧。”
苍月眸光越发森寒,想他堂堂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头,如今解决个愣头青的毒苗子居然要用这种近身肉搏的土招式,关键还没能占得上风。
这毒苗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休想活下去了!
“也不是不行,”尘不染促狭一笑,望他道:“这个人就是--大荒山,万魔窟,魔头、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