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疾》弄简小号

69、Chapter69

　　“......恋爱对象是郎云的妹妹。比他小几岁，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楚蓉满脸堆笑，仿佛已身处婚礼现场，得意地说：“秋白这么好，喜欢他的人肯定很多！只要他愿意，追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纽约！文茵不懂珍惜，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现在秋白这么快就有了新恋情，她知道以后一定很后悔！”
　　她扬眉吐气，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嘴巴快要咧到耳后：“想到她将来后悔到扭曲的脸，我就觉得爽！我们秋白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人品端正，事业顺遂！到底哪点儿不好？哪点儿配不上她？她居然敢那样骗他！骗取他的信任！伤害他的感情！践踏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我要是秋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这种自私自利，撒谎骗人的混蛋！”楚蓉义愤填膺地说完，扭过头望向楚江来，想要争取他的同仇敌忾，目光触到他脸，不由狐疑地“咦”了一声，问：“哎，我说小冬瓜，你怎么啦？吃错药啦？怎么脸色这么差？”
　　素来张狂的楚江来被她前面那一连串的话震住，表情如遭雷劈，白着脸说：“那个，我想要换间病房。”
　　“啊？”
　　......
　　楚江来只伤到了脖子。但好像连累着脑子也变得不太好。
　　好端端地突然闹着要换病房。声称因为病情大有好转，不想要继续独占一个病房，浪费宝贵的医疗资源。经过慎重思考后，忍痛决定，要搬去隔壁1102和楚秋白挤一挤。
　　“我只要秋白哥旁边加一张小床就行。”楚江来理直气壮：“这又不麻烦！医生查房还能一次查两个！效率多高！再说了，两个人住一间还能省钱！省出来的钱可以捐给红十字会！我这次死里逃生！特别想要积攒福报，多做公益！”
　　“呸！”楚蓉啐他：“楚江来，你确定你要住在那张儿童床上吗？”
　　“什么儿童床？那是我特地找来的小床。为了省钱做公益的！”
　　“就那三瓜两枣还做公益？你这身价，好意思张口吗你？”
　　楚江来鄙夷地回瞪她：“勿以善小而不为！还自诩成立了艺术类慈善基金呢！你到底懂不懂慈善啊？”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征求楚秋白的意见，问他：“秋白哥，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楚秋白刚吃了药，很困，脑子里像塞了棉花，只想要睡觉。
　　“秋白哥。”楚江来冷不丁地靠近，压低的嗓音震得他半边身体全麻了。耳边撒娇的声音从青年人鼻腔里钻出来，电得楚秋白人都傻了。
　　“我就只在你旁边加一张小床，好不好嘛？嗯？”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咯？”
　　楚秋白很想叫他闭嘴，但可能药效太好，他实在太困了，最终还是闭着眼没动，一句话都没再说。
　　在1102病人的默许下，1101的搬迁定在第二天下午。
　　早上十点多，前来探病的楚蓉走到1101门口，她踩着恨天高兴高采烈地想要往里冲，却突然听见一个女孩儿正低声对楚秋白表白。脚步一下子止住。
　　“秋白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如果你觉得我也还不错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听声音......是郎雨！？？
　　楚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更大，电光石火间，连婚礼买什么牌子的喜糖都已经想好了！
　　但猝不及防收到告白的楚秋白却吃了一惊，脸上毫无喜色，愣了半晌才说：“对不起。”
　　楚蓉心里一凉，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帮他圆场，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僵在原地继续听。
　　遭到直白的拒绝，郎雨静了静，很久才哽咽着说：“我就知道。”
　　楚蓉一向八卦，怎么可能放过这种亲临现场的机会，连忙屏息躲到墙后，伸长了耳朵继续偷听。
　　郎雨：“秋白哥，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很喜欢你。但是一直没敢说。你结婚的时候，我没去，因为太难过了。后来，听说你离婚了，我觉得很开心，好像自己重新获得了一次追求爱情的机会。昨天晚上我一晚都没睡，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来试试。人生在世，也就三万天，活这一世，至少应该给自己勇敢一次的机会，碰碰运气。”
　　郎雨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地砸下来：“可惜，我的运气很差——”
　　楚秋白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歉疚地说：“别那么讲，我很抱歉，希望没有伤害到你。”
　　听他这么说，郎雨哽咽得更厉害，没有伸手去接他的纸巾，双手捂住脸，声音伴随抽泣：“你还记得吗？很多年前，你、哥哥还有我，我们一起去植物园。当时我问你说，花园里那么多花，你最喜欢哪一株？你说都喜欢......其实就是都不喜欢。”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抬起脸眼睛红红的：“秋白哥，谢谢你直白地告诉我。我死心了。你总是这么温柔，直白地拒绝我，却又说不想伤害我。可你对人人都温柔，说明你对人人都冷漠。”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除了你的病人，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谁，喜欢过谁。你真的懂喜欢，会喜欢吗？”
　　房内一下子静下来。
　　这个话题过于尖锐。
　　站在门口偷听的楚蓉贴着墙，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才听到楚秋白说：“我会。”
　　八卦的耳朵一下伸更长。
　　“郎雨，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郎雨愣了好久，才问：“那你们在一起了？”
　　楚秋白说：“没有。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一言难尽。
　　楚秋白脸色苍白，但表情非常平静，安静了很久，说：“我们之间存在很多复杂的问题。而且，他并不喜欢我。”
　　从楚蓉的这个角度，看不到楚秋白的脸，只能看到他扎着静脉输液针的手背，和露在蓝白条纹病号服外一小截线条优美的手臂。
　　她鼻息凝神，胆战心惊地听楚秋白继续说：“——但哪怕他不喜欢我，他也永远是我生命里的最高优先级。郎雨，我没办法骗你。在理清我对他的感情之前，我没办法再接受任何人。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很抱歉。”
　　楚蓉的心紧紧地拧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楚秋白的态度非常平静，但感情真挚充盈，如同尘封在冰层下的岩浆，炙热滚烫，正平静地喷发出来，烫伤了喜欢着他的郎雨，也烫伤了一向最心疼他的楚蓉。
　　楚蓉没想到，楚秋白竟这么爱她。
　　他竟这么爱文茵！
　　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郎雨好像哭着跑了出来。
　　楚蓉来不及再多想，连忙向后紧急撤退，一转身却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感觉做坏事被抓包，受了惊的心脏砰砰直跳，差点从嘴里跳出来，楚蓉抬头一看，楚江来戴着颈托，门神一样地杵在门口，脸色极度阴沉。
　　郎雨的脚步声离得更近了。生怕偷听被抓现行，楚蓉慌里慌张地把他往门外推，等到了走廊才问：“你现在算是半个残疾人，不乖乖在自己的病房里待着，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看看下午要搬的病房，提前适应一下。那你呢？你来干嘛？”楚江来戴着颈托垂眼瞥人的样子，比平时还要更可恶，俊美的脸冷冰冰的：“你昨天不是来过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还站在门口偷听秋白哥讲话。”
　　“臭冬瓜，你不也偷听秋白讲话！”
　　“我是光明正大。不是偷听。”他板着脸，眼神飘到红着眼睛从1102房间冲出来的女孩身上。
　　楚蓉分明在那冰冷的视线里看到了审视与鄙夷。
　　姓名郎雨，年龄不详，性别女，脸蛋中上，身材中上，性格中等，智力中等，情商低，碍眼程度爆表，综合评价：中人之姿，非常一般。不如我。
　　......
　　楚江来的小床加在楚秋白右手边靠窗的位置。
　　因病房面积有限，尺寸要比正常病床更小一些。
　　楚江来坐在上面，脖子上还有个碍事的颈托，顿时显得捉襟见肘。但他毫不在乎，刚坐定就急着向楚秋白告状。
　　“秋白哥，你以后不要让楚蓉来了。她刚刚偷听你和那个三八讲话！”
　　遭到揭发检举，坐在椅子上的楚蓉一下子蹿起来：“什么三八！那是秋白的朋友！人家哥哥还救了你的狗命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楚江来！你自己偷听秋白谈话，还反咬我一口！对救命恩人的妹妹态度不端，出言不逊！品行恶劣！令人发指！难道不会为此感到羞愧吗？”
　　他不会。
　　楚秋白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看向自进门起就争吵不休的两人，心说：楚江来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他没有愧疚这个功能。
　　比起和楚江来吵架，楚蓉显然更在意楚秋白口中那个瞎了眼不喜欢他的王八蛋。
　　她瞪完楚江来，又怨气满腹地捧起楚秋白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秋白，你还是很爱她对不对？”
　　此话一出，房内落针可闻。
　　楚秋白下意识地看了楚江来一眼，见他也正望着他，眼睛很亮，表情专注认真。
　　立马触电一般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回书上，看着「他发现自己已经获得了从容与平静，这是他对付烦恼的最好办法。」这一行，楚秋白平直地承认：“嗯。”
　　楚蓉勃然大怒，恨他烂泥扶不上墙，又碍于他大病初愈不能撸起袖子揍他，咬牙切齿地说：“她做出这样的事，你怎么还能对她余情未了，念念不忘！？楚秋白，你也太没自尊心了吧！你——”
　　“楚蓉！”楚江来突然打断了她，表情如吃人恶鬼：“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出去，不要在这里鬼吼鬼叫！”
　　“你懂什么！”楚蓉红着眼：“爱情的前提是平等和真诚，违背了这两大原则，再舍不得也应该放弃！总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他都已经到了黄河，撞过南墙了！怎么能还不死心？楚江来，你是想他在南墙上撞死是不是？”
　　“我——”
　　“就算是做梦也该有个限度！靠自欺欺人来维持爱情，这也太可悲了！”
　　可恶！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滚！
　　楚江来焦急地盯着楚秋白的脸，可他把头埋得很低，目光钉在那本橘黄色封面的破书上一动不动，楚江来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妈的，罗素没事写这么多字干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院子里晒晒太阳，多吃两根香蕉！
　　楚蓉仍旧一脸悲愤，劝楚秋白：“秋白，放手吧。没有她你还有我们！像文茵那样的人渣，分了就分了！下一个更好！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
　　“楚蓉，秋白哥很累——”楚江来站起来拽着楚蓉的手臂，粗暴地送客：“你可以滚了。”
　　楚蓉话没说完就被他粗鲁地拽到门外，气急败坏地伸手推他，“你放开我！”
　　“嘶——”冷冰冰的脸突然皱了起来，露出忍耐疼痛的表情，一条血线从楚江来紧扣着的颈托里流出来，滴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缓缓在肩窝处泅开，血污红得刺目。
　　楚蓉一下子慌了起来：“小冬瓜！”
　　楚江来表现得太强势太可恶，让人完全忘记他是个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才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区不久的重症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