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37、踏访寻灵通

　　“好。”诺儿没有问缘由，她知道父亲所说的皆是有他的道理。
　　荀逸鹤将头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城郊一处小客栈内，敖长青守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位身体虚弱的女子，她满面苍白，唇无血色，双眸紧闭。敖长青的右手窝住她的一只手，“秀儿，你快醒醒啊。千万不要有事。”口中喃喃自语的祈祷着，心却灰起来，因为他已经感受不到她手心的温度了，她的脉搏也逐渐消失了。
　　御魔箭还在她的心口插着，他却不能拔出，否则妹妹的性命即刻便会陨落，可他也没有医治她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对了，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她！敖长青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立刻将床上的女子抱了起来，真是该死，怎么能将他忘记了呢？他一面暗骂自己的愚笨一面快马加鞭的往归墟之地赶去。

　　多日的休养安晓枕已经康复了许多，每一日看着白石郎为自己端来药品，他温柔地喂她，轻声细语地说话，以及带她散心，她都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甜蜜幸福而又夹杂着担忧，害怕总有一日这样的安稳会在眼前消失。
　　这一日，喝过药之后，白石郎又带着她去了方壶绝巅，临行前他似乎预测到了什么，吩咐碧月好好地看殿。
　　两人在山巅之上尽享清风，采集了药材之后，安晓枕凝望着对面的人问道，“先生，明日之后我便是满了这八十一日吧？”
　　“是。”白石郎点了点头，心头闪过一丝不舍，决然说道，“过后我会送姑娘回到尘世。”
　　“不，我若是说我不想回到尘世，先生可否允许我留下来陪伴先生？”想到分离安晓枕忽然落下泪来。
　　“姑娘的深情白某岂能不知，又岂能不为之动容，只是白某承受不起。亦不能耽误姑娘这大好年华。况白某日日守山，不得空暇。”白石郎的目光投向方壶山的壮丽山河中，几句话颇多无奈。
　　当初看见她的第一眼便令他十分动容，虽说他不曾历经情爱相思，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何人们会感慨，情为何物。此刻更是深知其精髓。
　　安晓枕站在他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上神，可若是我舍弃生命只愿与你在这方壶共守一生，你也不愿吗，我不打扰你守山，只想在这山间看着你，让你不再寂寞，形单影只。”
　　白石郎不敢转身，他害怕这一转身，一个拥抱，他所有的防御便都溃不成军，之前所有努力便都功亏一篑。陪伴，他何尝不曾奢望能有个相爱的人陪伴着他，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她放弃所有，与他一同承受这孤寂，他们并非族类，不能成亲，不会有子嗣，而随着时间的辗转她的性命最多百年，百年之后便会烟消云散，便是连轮回都没有了。他如何舍得让她到头来换的个灰飞烟灭？
　　故求而不得不如不求，他忍住心中的疼痛，伸手将她环在腰间的双臂移开，“有一段与你相守的记忆白某早已知足。更何况，这归墟之地与幽冥不同，若登归墟，魂可百年，与人无异，百年之后烟消云散，再无轮回。白某不值得姑娘如此舍弃。那么白某当日救下姑娘的一片苦心也都辜负了。”
　　“可是我愿意，我不在乎轮回，若是没有你，我要这轮回又有何用？”她满脸泪痕，声声悲泣。
　　白石郎没有看她一眼，却清晰地听着她的抽泣，那是敲打在心头的长鞭，每一鞭都沾满了苦涩无奈，“姑娘可知，生而为人便天生带了一份职责。情爱，原不过是生活的点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错爱何必执着？姑娘双亲尚在人世，为人子者，必要身前尽孝才算不负双亲的养育恩泽。若白某让姑娘舍弃双亲放弃孝道，岂不是陷白某于不义境地，这样的情爱，让白某如何心安理得？”
　　一席话说得安晓枕五味陈杂，想到千里之外的双亲，她只觉得无比愧疚，她无法想象母亲若是得知她的死讯后会有多悲伤，但一想到这层她便觉得心疼的窒息。他说得对，她还有未能完成的责任，未尽的孝道。
　　“钱公子对姑娘一片深情，姑娘亦是不厌弃他，你二人他日若能成亲，必是良缘佳偶。而你我本不同路，我从妖道而来，飞升神尊，化而为人，这是我千万年的修道所得，若为贪一时欢爱，岂非要前功尽弃？不值得。”他的话随风而来，淡淡如烟而去。
　　字字句句如针一般扎在她的心间，令她无比心伤。
　　不值得。
　　这三个字便是他对他们的情爱最终的审视与评判。
　　她无话可说，将所有的泪水全然吞进腹中，平复思绪后，她凄然一笑，“上神说得对，是小女子浅薄了，但不知上神几时可送小女子回归尘世？”
　　白石郎抬手看了看左臂上那一道青色的印痕，心中苦笑：终究是逃不开这一劫。思索片刻后方道，“三日之后。”
　　三日，还有三日，这就够了。安晓枕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三日，足够你我话别了。我要用这三日将你铭记一生。”
　　白石郎望着西沉的红日，红了眼眶，泪水被他生生逼了回去，“是啊，还好还有三日。”他终于鼓足勇气看向她，然后大步上前紧紧拥住了她。
　　安晓枕的泪水再次涌上心头，打湿了他的白衣。“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便是最好的你。”
　　白石郎俯身将她背在肩头，“我带你四处走走，三日之内咱们游遍归墟。”乘风而去，此刻他们心中再无沉重的悲痛。唯有仅存的最后的欢愉。

　　敖长青抱着妹妹敖秀清一路不停地赶到了方壶山下，望着高纵入云的方壶山，他松了口气，将秀清放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安慰道，“妹妹放心，我这就请白上神为妹妹医治，他手上有还魂丹，妹妹一定会好起来的。在此稍后我片刻。”
　　敖长青转身的一瞬听见妹妹气若游丝地唤了他一句，哥哥。他回头对她笑了笑，然后遁影上山去了。
　　碧月坐在殿前托着腮看着山间的景色，没多时竟打起哈欠来，伸了伸胳膊起身要往大殿走去。
　　“姑娘请留步。”
　　碧月转身的瞬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呼唤，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却是一个青衣美男子，只见他满脸忧伤询问道，“敢问姑娘，白石郎白上神可在殿中？”
　　“我师父不在。你找他何事？”碧月盯着他寻思，他的美貌竟与楠惜不相上下。
　　“舍妹受伤，想求上神一颗还魂丹，还望姑娘转达一句。”敖长青急道。
　　碧月闻言摆了摆手，“我师父手上只有一颗还魂丹，数十日前已经用了。如今再也没有啦，若是等得及我便让他老人家再配置几丸。可是丹药的配置尤其耗时，只怕到时候未等丹药练成令妹便归西了。你还是赶快下山去另寻灵丹妙药吧。”
　　敖长青闻言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姑娘莫不是敷衍与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望姑娘请白上神出来一见。”
　　碧月冷哼一声，“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实言相告你却不信，说我敷衍，难道我不知你确实是救人心切？奉劝你不要在此浪费时间而延误了救治的大好时机。”
　　敖长青顿时心灰下来，这世间除了白石郎的还魂丹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炼制的丹药能救妹妹，哀叹一声转身向山下走去，刚走了两步抬头看见白石郎踏风而来，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心中喜悦起来，“东海敖长青见过白上神。”待白石郎落在石阶上时，他急忙上前施了一礼。
　　“敖公子，好久不见啊。”站在白石郎身后的安晓枕冷冷说道。
　　敖长青抬头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凋落下来，居然是她！他顿时明白了碧月所说的那最后一颗还魂丹的去处了。“安姑娘真是福大命大啊。”他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不惜出言讥讽。
　　“托公子的福，晓枕大难不死。但不知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安晓枕亦是怒火满面地盯着他。
　　敖长青还未开口，却听白石郎和颜悦色道，“公子还是请回吧，公子所求白某无能为力。”说罢牵着安晓枕的手向殿内走去。
　　“上神，上神请留步。”敖长青心有不甘，忙追了上去。
　　然而白石郎却仿若没听见一般大步进了殿中，随后关上了大殿沉重的木门。
　　敖长青顿时生出恨意来，想到依旧满怀希望等在山下的妹妹，他的心一阵如刀绞般的疼痛，仰天长啸了一声，颓然地下山去了。
　　秀清与他相差三岁，二人一同长大，感情自然非比寻常，此刻看着奄奄一息的妹妹，他束手无策，那种绝望的无力感令他痛不欲生，握着她冰冷的手泪流满面，“秀儿，你知道吗，我们的姐姐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的，秀儿，你放心，哥不会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