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35、归墟攀绝峰

　　白石郎却淡然一笑吐出两个字来，“无妨。”
　　碧月轻声叹息，起身向白石郎施了一礼，“先生，我去后山闭关了，您多保重。”
　　白石郎亦报以微笑，“小心，保重。”望着她的背影，白石郎的心逐渐沉下来，他知道也许她是好心要阻止他，阻止他即将赴的劫难，但是她也明白这样的劫难任谁也阻止不了。
　　在石桌旁枯坐半日，他起身去后山采药了。
　　白石郎行至后山一处开阔之地，那里种植了一片灵草，他俯身细细地寻找一番，采集了几株顶端盛开红花的绿植，后回了药房。
　　自从将卫楠惜赶下山之后，这偌大的方壶山便只剩下了他自己，平日里他守在山下，日子过得空寂而沉闷，一日三餐也从未想起过，只是偶尔想起时便饮些山泉水，如今救了这个尘世的女子，他便比平时忙碌了许多，采药，煎药，准备三餐，皆亲自动手，这一时之间还不习惯，时常忘记一二。
　　这日将草药配好之后便匆忙去巡山，回来之后看见药房内有青烟袅袅升腾，他担忧那女子下了床来，飞快地奔入房中，却见碧月正弯着腰品尝那药汁，他方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这丫头，不是说要去闭关了吗，为何还出来？”
　　碧月歪着头冲着他甜甜一笑，“我还是不放心先生你，你可从来不曾照顾过谁，故而肯定不会，我回来帮你，待那女子恢复了我再去闭关。”她放下手上的勺子，跑到白石郎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头问，“您老真的不考虑收我为徒吗？”
　　白石郎看着她的大眼睛，里面多是狡黠，伸手在她额前点了一下，“你呀，真是会缠人，若是想拜我为师也可以。但必须要刻苦练功，就像惜儿当初一样。”
　　碧月闻言雀跃起来，“是，师父，弟子定当听从师父教诲。”一面笑着一面殷勤的接着熬药去了。
　　半柱香的工夫之后，碧月端着药碗走了出来，看见白石郎站在屋外便高声道，“师父，药熬好了，您记得喂给那位姑娘，我去练功了。”将药碗放在石台上便转身离开了。
　　白石郎待药不烫了方才端着进了屋内，安晓枕已经醒了，两只大眼睛四处观察，看见白石郎进来，顿时露出了笑容，“有劳先生了。”
　　“姑娘客气了。”白石郎行至床前将她扶起，又将药汁一勺勺喂给她，直到她吃完了药才问道：“感觉好些了没？”
　　安晓枕点了点头，“好多了，仿佛有了一些力气。”面对着眼前儒雅的男子，安晓枕只觉得浑身有一股电流涌过，心跳不由的加快了几分，目光垂落下来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先生若是有事便去忙吧。”口中如是说，心中却期待他不要离开。
　　白石郎见她有些害羞的样子多了一份妩媚，心神一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无妨，已经巡过山，看姑娘恢复了几成力气，不如我带你出去转转吧，也好过在这房中闷着。”
　　安晓枕听罢眼神一亮，喜悦道：“好啊，我还以为不能随意出门呢。”
　　“你目前依旧是中阴身状态，故不能下床，这样，你伏在我背上，我背你去外面四处看看。”白石郎说着俯身在她床前。
　　安晓枕挣扎着坐起来趴在了他的背上，他的背宽厚得令人感觉很踏实，她伏在他的背上感觉很安心，白石郎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出去了。出门之后他笑道：“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我带你去方壶山巅遨游一圈。”说罢足尖轻轻点地，身子跃然而起，白色衣袂在风中翻飞，他双手托住她的身子，向山巅飞去。
　　安晓枕只觉得身边一阵清风掠过，眼前淡淡的白雾飘过，耳边传来阵阵悦儿的灵鸟脆鸣，低头向下望去，只见白云皆在身后流过，青山隐在云下，众山皆小。面前的空气中带着一丝丝香甜，仿佛是鲜花的气息，她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白石郎高声道，“晓枕姑娘，你害怕吗？”
　　安晓枕笑道，“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无心的一句话，令他大为感动，“不怕就好。这方壶山绝巅上盛开着一种奇草，是仙界极为普通的仙草，名曰延命，这种草只有方壶绝巅生长的才却有奇效，其他地方生长出来的延命，不过是与其相貌一样，功效全无。”不多时，白石郎便落在了绝峰之上。
　　山顶之上有一片整齐开阔之地，仿佛是谁刻意开垦的菜田一般，方方正正的，里面植满了青色的延命草。
　　那些草多成节状，外表极似凡间的竹子，却比竹子低矮的多，柔弱的多，它们最长也不过一尺左右，一支支笔挺的生长着，每一株上皆有两片淡蓝色的细长狭窄的叶子，叶子上沾着清露。
　　白石郎将安晓枕放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清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遮住了眼帘，他伸手为她拨开那一缕刘海，柔声道，“在这里等我片刻。”
　　他的细腻的温柔令她格外感动，轻轻微笑地点了点头。
　　白石郎走入草地中，寻了几支鲜嫩的叶子折了下来，又在草丛中选了一两朵盛开的湘色小花，随后来到安晓枕身边，他将小花簪在她的鬓角，满意地笑道，“姑娘远比这花娇艳。”
　　安晓枕羞涩地垂下头去，心中似有蜜糖晕开，甜得她分不清是真是幻。
　　白石郎将她再次背在肩头，“咱们该回去了。”
　　“嗯。”她很乖巧地伏在他的肩头，这一副惹人喜爱的乖巧模样与先前的飞扬跋扈，简直判若两人。若是钱毓珩看见了定然不敢相认。
　　白石郎轻轻地哼起歌来，犹如一个父亲哄女儿般，歌声带着浓浓的爱意，闻之令人心安。
　　安晓枕渐渐感觉到一丝困倦，不多时便合上了双眸，眼前秀丽的风景也顾不得欣赏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白石郎便落在了殿前，大步进屋将已经睡熟的安晓枕放在了床上。为她盖好后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心里颇为满足。抬手拂去她脸上的碎发，那一刻竟有一种想要吻她的冲动。于是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个轻吻，起身离开了。

　　九九八十一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尚且不知安晓枕安危的钱毓珩而言，这些日子几乎是度日如年。
　　那一日被顾采依安排在客栈醒来之后，卫楠惜告诉他安晓枕被敖长青带走了，他虽然在晕倒之前料到了，但依然很痛心，他说要去东海寻找她，卫楠惜没有同意，告诉他顾采依已经去了，并且承诺一定会找到她的，然而几日后顾采依却只身一人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安晓枕凶多吉少。
　　钱毓珩只觉得无比煎熬，又无能为力，卫楠惜说，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第二日，禺疆来了，二话没说便将顾采依带回了幻海宫，回到幻海宫后他才告诉采依，事情有些棘手，由于她大闹龙宫，导致龙宫损毁严重，老龙王敖广震怒之下定会将此事上报天庭。
　　采依却不在意，“便是告到天帝面前，他依旧没有理，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儿子，他竟还有脸上告？”
　　禺疆表情凝重叹息道，“只怕他会另有说辞，介时混淆视听，只怕也不好说，还是早作打算以防万一。”
　　顾采依冷笑，“难不成天界也会官官相护？当真是没了天理王法吗？”
　　“采儿休要胡言。”禺疆连忙制止了她，“有时也是无奈。你这几日暂且待在幻海宫内与如音做个伴儿吧。”说罢起身出门往荀逸鹤所居的蓬莱岛去了。

　　醉鹤居园内的千年玉蕊，长得高大雄壮枝繁叶茂，满树繁花似乎永不凋谢，远远望去银树裹雪圣洁异常。
　　平日里荀逸鹤最喜欢坐在玉蕊粗壮的枝干上，或是饮酒或是小憩或是入定养神。他的白衣与这一树银花相融合若不留神倒也难以发现。
　　这一日荀逸鹤半靠在玉蕊上小憩，衣袂落在枝条外无风而动，他眯着眼睛听到了树下门口处的脚步声朗声道，“你今日又有何事来我这醉鹤居？”
　　禺疆寻声抬头看向他，“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荀逸鹤一个翻身跃下树端，带起一阵清风引得银色花斑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仿佛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无事绝不登我这三宝殿。”
　　禺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了解我。”
　　“说吧，究竟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暗中保护采依。”禺疆说道，“你也知道前几日采儿大闹东海那件事情之后，我实在不好再插手，这万一老龙王详查追究起来，数百年前那件事必然会被发现……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一介散仙且术法高深……”
　　“可若是我不答应呢？”荀逸鹤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白色折扇，他轻轻地摇晃了两下笑眯眯地看着禺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