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18、慈悲再护佑

　　顾采依实在没想到敖长青的术法竟如此厉害，自己休息了两个多时辰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将近酉时，老鸨子派一个丫头送来一件大红的霓裳，让她换上。顾采依将衣服拎在手上看了看，冷笑：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花如音的代替品。但是此刻若是违抗了这命令只怕不但会吃亏还会影响跑路。
　　思来想去她将凤摇唤来嘱咐了几句，凤摇立刻跑了出去，不多时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姑娘，妈妈说可以容许你休息一两日再跳霓裳舞，但今日必须登台弹曲，因为今日她要向大家声明天香阁花魁易主之事。”
　　“我知道了，帮我准备一下吧。”顾采依轻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
　　花挚准备好洗脸水，服侍采依洗了脸，凤摇早已将明艳的衣物准备了出来，换好了衣服，顾采依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二人为自己梳头装扮。
　　一刻钟后顾采依看着镜中花枝招展的女子摇了摇头：这怕是此生最为明艳的时候了吧。想不到竟是在这肮脏之地。
　　“姑娘，前面来人催了。”凤摇将瑶琴抱在怀中悄然说道。
　　顾采依却不慌不忙依旧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上的一支金钗，“不着急，让他们等等。”
　　花挚笑道，“姑娘这缓慢的性格倒真与我们姑娘有些相似呢。”
　　又缓了一刻钟左右，老鸨子亲自来催促了，顾采依这才不慌不忙的随了她出门去了前厅。
　　前厅之内热闹至极，莺歌燕舞，诸多男人流连其中。待到一袭石榴裙的顾采依出现在二楼高台之上时，原本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忽然就停了下来，诸多眸子将目光投向这边，许多人不禁感慨出声：“好标致的女子！”“这莫不就是仙子下凡？”
　　老鸨子跟在采依身后，很满意诸位公子哥的表现，她清了清嗓子笑道，“我天香阁承蒙诸位大爷的捧场，才有了今日的繁华，小女如音前两日觅得如意郎君，为娘的为她幸福着想便将她放了出去。”
　　听闻此言台下一阵骚动，有人称赞有人则不满。
　　“请大家稍安勿躁，听老身把话说完，今日这位姑娘便是新来我天香阁的花魁娘子顾采依，采依姑娘亦是难得才女，其技艺与如音姑娘不相上下。这相貌诸位也都看到了，并不比如音姑娘逊色。原本今日姑娘才来，理应休息，但姑娘说了，为答谢诸位厚爱，愿为大家献上一曲。”
　　“好！”台下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接着一众人开始起哄。
　　顾采依坐下来，将瑶琴摆放好，伸手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叮——”的一声如同一滴水落进水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琴弦拨起，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顾采依有些为难了，自己从未学过琴艺，如今在这台上该怎么蒙混过关呢？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台下，而台下的众人则热切地看着她。站在一旁的老鸨子也是满脸期待地看着她。顾采依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弹就弹谁怕谁，大不了挨一顿骂。伸开两只手胡乱地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然而那琴声虽凌乱，却自成一脉不羁的风格，众人屏气凝神倾耳静听，不时有人轻叹唏嘘几声，须臾又被杂乱的琴音盖住了。
　　顾采依的手指被琴弦划的有些疼痛，却依旧卖力的拨动着，或许是太过卖力了，忽而只听嘭的一声，三根琴弦竟齐齐的断裂开来，琴声戛然而止，顾采依的手指猛然收了回来。
　　老鸨子心疼地看向瑶琴，故作体贴的上前询问道，“我的儿，你的手没伤着吧？”
　　台下之人纷纷询问，关切地望向顾采依，顾采依起身笑道，“多谢诸位关心，采依并无大碍。”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右手，大拇指在食指与中指上来回搓动，虽说并未伤到，但刚刚拨得太过用力，手指依旧有些疼痛。
　　顾采依推说身子不适便下了台去，闹剧一般的献艺，就那样戛然而止了。
　　离开了热闹的前厅，她的耳边总算是安静了许多，回了房小丫头花挚将提前准备好的银耳羹端了来，顾采依吃了一碗便洗漱更衣睡下了。
　　回想这一天的经历她不禁有些好笑，自己被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抓来这风尘之地，逃脱不了亦无可反抗，竟还能放下脸来配合他们演戏，若是依照往日的性子，她非得将这肮脏之地砸个稀烂，再逃之夭夭。如果说自己被那个男子施了术法而不能反抗，那刚刚上台弹琴对她这样傲气十足的人来说，也算是一大侮辱，她竟没有半分的生气。反而在这弹奏的过程中竟还有一丝享受。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然一惊：那样逆来顺受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来自自己，难道说……她的头忽然有些疼，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安慰自己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择机逃出去。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魇再次开始折磨她，依旧是黄沙漫天，依旧是声声诅咒……
　　忽然她感觉身上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一般，沉重的令她无力承担，不多时那股压力便消失了，她听见一个惊叫声在耳边响起：“有鬼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房间里！
　　顾采依猛然坐起身来，胸前的护身符散发着明晃晃的光，将屋内的各个角落照亮，在靠近门口处一个男子窝在几案下瑟瑟发抖。
　　“你是谁，为何在我房中？”顾采依厉声质问。
　　那男子不敢说话躲在桌下咬着自己的一只手，浑身筛糠一般的哆嗦着，“有鬼，有鬼……”他口中不断地重复着。
　　顾采依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有些恼怒，起身披衣下床将桌上的烛火点燃了，又将两个丫头唤来将此事禀报了老鸨子，老鸨子立刻带了两个龟奴来将这吓傻的男子捆了起来带走了。
　　原来这男子曾在前厅看了顾采依的琴艺，顾采依刚出来时，他便被她的美貌吸引，等她下了台离开了，自己便大着胆子悄然来到了她住的地方，趁人不备潜入顾采依的房中，待到大家全都休息了，这才忍不住饿狼一般扑向了床上的美人。然而他没想到顾采依护身符会保护她，那一缕慈悲之光将他狠狠地推向了门边，仿佛一个大力士将他从屋顶扔下，疼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因看不见人，他便以为是鬼作祟。
　　那男子被老鸨关进了柴房之内，准备天亮之后便送去官府。
　　顾采依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她一向睡眠浅薄，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惊醒之后再难睡去。更何况是今夜这种情况。叹出一口气来，闭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风声。
　　老鸨子担心她害怕便让凤摇留在她身边陪着她睡，凤摇躺在外侧但见顾采依没有睡着便与她聊起天来，“姑娘与那龙公子是旧相识么？”
　　顾采依不愿将自己的事情说与外人，便摆手，“不是，我与他素不相识。”恐她再说其他立刻转移话题道，“今夜那人妈妈会如何处置？”
　　凤摇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说道，“还能怎么处置，先关进柴房，然后交给官府，告他私闯民宅，欲行图谋不轨之事，勒令他赔偿银子。若是赔的银子妈妈满意，这事便算了，若是不满意，那就另当别论了。”说罢翻了个身自行睡去了。
　　顾采依见她睡了便没再说话，也翻了个身向内闭目养神，胡思乱想。
　　这件事，让老鸨子受了惊吓，她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的敢在她天香阁，行此龌龊之事，只是未遂，倘若令他得了逞，那她天香阁的姑娘都成了白送的了。第二日一早，她怒气冲冲的将那男子送去了官府衙门，衙门鉴于他是个穷书生拿不出钱财，就命手下将其打了四十大板，抬回他家去了。
　　老鸨子自然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放手，回了天香阁后她便去了顾采依的住所，假意探望她，嘘寒问暖一番后，开始对她各种试探，得知她仍为处子之身时，她不禁喜上眉梢，暗生一计。
　　傍晚时分，老鸨子命人将前厅歌台装扮一新，整个厅中帷幔全然换成大红色，又将各处窗子上贴上了殷红的喜字，到处张灯结彩，整个大厅倒像是婚嫁的新房一般。
　　布置好这一切后，她便喜滋滋的去了顾采依居住的新房，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红衣为她送了过来，但见凤摇和花挚在服侍姑娘梳头，便挨着她坐了下来，眼角眉梢带着笑意，“贺喜姑娘，老身准备今夜为姑娘择婿，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话一出口令三人皆愣住了，顾采依此时刚饮了一口茶水，听了她的话全都喷了出来，回头看向她，“妈妈这是何意？”
　　老鸨子笑道，“经昨夜一事，为娘着实担忧姑娘，倘若再有人来玷污姑娘清白，可如何是好，索性今日将姑娘嫁出去，一旦姑娘有了恩客，那些白白惦记姑娘的人便不会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