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12、云游归凡尘

　　一股无形的压力令顾采依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警觉的四下张望着，却始终感受不到那个罪恶的声音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它们的主人究竟与她有何恩怨渊源，她理不清思绪。
　　天，渐渐地明亮起来，顾采依拖着疲惫的身躯，将那惨死的夫妻二人埋葬在了小院中。随后趁着晨曦的微光离开了。出了这农户的门，她再次有些盲目，便沿着小径往南而去。周身再次现出一股压力，顾采依无奈地笑了笑：它们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方式。不过它们总会有现身的时刻。她伸手将背后的弓箭取了下来握在了手中。
　　大约巳时左右，她走到了一个热闹的小镇上，人多了，身边那股压力便渐渐地消失了，顾采依感觉腹中饥饿，迎面正好有一家小酒肆，于是抬脚进了酒肆之内。要了几个小菜，吃饱喝足之后打算继续赶路。
　　然而还未走出酒肆便听见店小二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呼，顾采依忙折回店中，看见小二的胳膊似乎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扣住了，疼得他嘶哑咧嘴，那副诡异的场面令小店中的客人纷纷逃遁，顾采依想也未想抬手就是一箭，射向了小二身边。
　　金箭如同一阵流光须臾便消失在小二身边，一个声音得意道，“御魔箭也不过如此。”接着只听咔吧一声，小二的胳膊便断开了。那店小二顿时瘫倒在地，大汗淋漓地抱着胳膊一阵狂叫。
　　顾采依不死心，连连射出金箭，“你究竟是谁？为何不敢光明正大的现身，躲在暗处折磨一个凡人若者算什么本事。”
　　“我们确实没什么本事，否则当年也不会没有能力保护我三姐了。”那个声音听不出男女，听不出年纪，也听不出悲喜，但唯独得意满满，令人生恨。
　　顾采依再次射出一箭，此刻只觉得无比耻辱，却又无能为力。
　　“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是救人要紧吧……”那个声音如同一阵疾风般消失在顾采依耳边。
　　顾采依看向那店小二，但见他已然昏迷过去，于是将吓瘫在柜台后面的掌柜揪出来，多付了几两银子让他帮小二看胳膊，才转身离开了。
　　出了酒楼，对面是一座花楼，莺歌燕舞好不热闹。丝竹管弦之声频频从楼上飘落下来，顾采依不经意抬眼望去，只见二楼上一位白衣女子凭栏而倚，她长得极为美艳，那张脸令她很是熟悉，就好像多年前曾见过一般，她摇了摇头，却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样的脸。轻叹一声，再次抬起头时，那女子已然离开了。

　　经过荀逸鹤的调息，又休养了几日之后，卫楠惜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从前。那日，荀逸鹤喂完了豢养的几只仙鹤后，将他唤至身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的白玉瓷瓶来交到他手上，“这是玄冥命我转交你的，他说危急时刻服下方可保命。如今你已康复，我这便送你离去吧。”
　　卫楠惜接过瓷瓶揣入了怀中，“这几日叨扰上神了，上神恩惠楠惜铭记五内。”
　　荀逸鹤爽朗一笑，“我与白石郎也算是旧相识，助你也是情理之中。走吧。”说罢带着他出了醉鹤居。
　　卫楠惜自己也不知他究竟是怎样离开了醉鹤居的所在地，只记得荀逸鹤与他坐在一只庞大的白鹤身上，白鹤御风而行，须臾之间两人便到了一处清幽之地，而后荀逸鹤便消失在眼前。
　　卫楠惜环视四周只见远处连绵的青山隐没在淡淡的雾气之中，而自己正身处荒野之中，他不由轻笑感慨：上神帮忙竟如此随性，天色将晚，将自己仍在这荒山野岭，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看准了一条小路，卫楠惜便沿着它一路而行。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卫楠惜择了一块荒草丰茂之地栖息下来，燃起一团篝火取暖，身边除却随身的装有衣物的包裹，便再无他物。他坐下来抬头仰望着星空，周遭很寂静，夜空繁星漫天熠熠生辉，没有月，唯有冷风不时呼啸而过，尽展这深秋的寒意。
　　卫楠惜毫无倦意，平躺在枯草之上，心绪渐渐被一缕回忆，一丝牵念填满，眼前再次重现出十二年前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她手持金箭如同九天仙子下凡而来，及时的肃清了他身边的妖魔之力……
　　她在哪里，可还好？
　　醉鹤居的时候他曾问过玄冥关于顾采依的事，但是玄冥闭口不谈，告诉他这世间的机缘巧合都是定数，若是有缘自会相见，无需如此心心念念，锲而不舍。
　　然而那一缕惦念仿佛长在了心底，令他闲暇之时便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边似乎有个人在哭泣，泪水落了他一身，卫楠惜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顿时清醒过来，身边的火堆不知何时熄灭了，天上也不知何时落起雨来。所有的心情都被这场秋雨打湿了，卫楠惜收起包裹起身离去。
　　天亮之后，他终于走到了一个不大的小镇上，身心疲惫他随意找了一个小饭馆要了几个菜，填饱肚子之后便去附近的农户买了一匹驴子继续赶路。
　　行至黄昏时，他赶到了一个小城，城不是很大，街市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卫楠惜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行了很久的路身上有些乏累，他便洗漱一番后倒头睡去了。
　　朦胧之中恍惚听见一丝细微的声响，卫楠惜敏感的神经顿时清醒，他翻身坐起，抬眼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不由多了一丝警惕，于是起身下床凭着直觉追着那影子而去。
　　那影子不似游魂，也不是野鬼，却是个隐去了真身的修行人。这一点卫楠惜颇为肯定。
　　在方壶山学艺这十余年，他最为拿手的就是这一招透视神功，无论是神鬼妖魔的隐身术在他面前皆无用处。卫楠惜跟踪着那一抹几近透明的影子下了楼，看着它飘到了大街上，他躲在距离它一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它。
　　那影子肆无忌惮的在人群之中穿梭，颇为得意忘形。忽然它看见一个女子跟身边卖菜的大叔说了几句话，然后便上前挥出一拳打向了大叔，卫楠惜眼见情形不对亦是隐去真身，疾风般掠到大叔面前一把攥住了那挥出的拳头，继而反手一掌将那影子打倒在地，又上前一脚将其踩在了脚下，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鬼鬼祟祟欺压百姓？”
　　那影子完全没想到自己隐去了真身竟还能被人看见，并被人如此踩在脚下，而它不但毫无反抗能力，就连对方的人也看不到！这才深知自己道行不足，遇到了强劲有力的对手。心中虽有不甘却又怕对方下一步会更狠，于是便祈求道，“我不过是无名小卒一个，还望上神高抬贵手放过我……”
　　“无名小卒？你这移形换影的隐身术如此高明还敢说自己无名小卒？若不从实招来，便要你尝尝这沐风剑的厉害。”
　　沐风剑？那影子顿时慌了神，这把神剑在整个归墟可谓极负盛名，更何况它还出自名门，更懂得这沐风的厉害，立刻便服了软连连求饶，“上神饶命，小的是东海龙宫的海奴，此次出门不过是觉得好玩，并未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还望上神高抬贵手。”
　　卫楠惜听罢抬脚将它放了出来，“我命你立刻现出真身，若是游玩人间再不可隐去真身胡作非为。否则我便再不会饶你。”说罢抬手一掌击在那影子身上，影子顿时化作一位素衣少年，显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位相貌堂堂的少年郎突兀的出现在大街上，顿时将街上的人吓了一大跳。那少年则笑嘻嘻的对着空气道，“我既已现身被上神看到，那么还请上神也现身一见。”
　　须臾卫楠惜也出现在他面前，他板着脸一如当初的师父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是东海海奴我却不信。”
　　那少年看着眼前俊朗男子拱手笑道，“小人确实不是海奴，但也并非大贵之人，不过是归墟子民，姓龙小字长青，但不知上神高姓？”
　　“我姓卫，卫青的卫。”卫楠惜淡然一笑，“你走吧。切不可再胡闹了。”
　　“小的记下了，多谢上神。”龙长青唇角上扬道了一声，转身离开。
　　卫楠惜转头盯着他走远了才往客栈走去。
　　那年轻人龙长青转到一个拐角处，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卫楠惜走远了才对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嘀咕道，“你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还敢管小爷的事。”满心不服，却又有所忌惮。被他逼着现了形出来，龙长青只得想办法去寻同伴，然抬头间却看见对面一栋小楼二楼之上，有一张颇为美艳并且熟悉的脸，那张脸令他思念了数百年。他不免有些激动，抬脚便往对面的楼阁走去。
　　天香阁，三个大字嵌在门楣之上，龙长青看了一眼抬脚进了大开的门内，随即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便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