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妻》张莫弃

3、第3章：辛都城

　　一日后，辛都，城门。

　　整个辛都的城门被淡红色雾气笼罩着，远远看去，并不真切，好重的妖气！

　　抛开钟小桃是妖这个事实不说，单说他学了这么多年捉妖的本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事情可严重了，想他修道十二载，下山历练数次，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城中可能有道行高深的妖！

　　可此处守城的捉妖师怎么会任其横行？

　　不仅如此，城门口还有许多出城的百姓，他们大多数一脸病态，不时还咳嗽几声。

　　钟小桃牵马进城，发现城门的官兵面带白巾，将口鼻包裹得严严实实，正在挨个严查出城的百姓，进城的人官兵倒是不管。

　　这些百姓一个个面容枯槁，身躯佝偻，有的互相搀扶着，有的独自一人。安静的等待接受盘查。

　　这时钟小桃看见，那队伍中的一个老者突然身子一斜，歪歪扭扭的往地上倒去，老者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见状，焦急地大喊一声：“爹，你怎么了！”

　　周围的众人像是见惯不惯了，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继续往城门外走。

　　守城的士兵扯着毛驴嗓，尖声呵斥道：“你这老头，要死也别死在这里，晦气！”

　　那年轻人顾不得别人说什么，将老人扶着，慢慢走到远处坐下，好在那老人休息一会之后，缓上来一口气。

　　过了一会，年轻人又扶着老人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钟小桃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距离城门约有百米远的路边上，设立着一个规模相当大的施粥棚。

　　棚中足有七八口锅，但此时那些锅中空空，没有一粒米。棚子里面散落着不少难民，靠着的，躺着的，侧身佝偻着的。全部面色苍白，眉头紧皱。不时还咳嗽几声。

　　钟小桃将这一景象收进眼底，心道：“这些多半是打算出城逃难的，可怜很多人明知身染恶疾，却只能默默等死。”

　　钟小桃往城里走了几条街，一路上，时不时便可看到背着包袱逃难的人，也能看见有士兵两个一组，抬着盖了白布的尸体往不知名的地方去。

　　不再多看，他直奔城主府，那青衣书生口中的瘟疫源头。

　　这件事既然牵扯到妖，钟小桃便不能坐视。而这城主的传闻也甚为怪异，他必须搞清楚。他是妖族不假，但他不是人族口中害人的妖。

　　如今妖族势微，几百年间隐居不出，经过那场大战后已经形成了族群的体系和规则，甚少有妖违背族规出来作乱。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常都有妖族死在人族几百年积累的恐惧和怨恨中。

　　他是妖族之主，虽然尚且年少，妖身不足以承受完全解开封印的妖丹之力，但他仍便要承担起妖族的使命来，他要妖族能够光明正大地行走人间。

　　只因——如今的妖与人并没有太大区别，为善，为恶，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妖如此，人亦如此。

　　钟小桃来到一处府宅，这宅子看一眼便知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石阶前面两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对高大威猛的石狮，朱红的大门上装饰着横七纵七共四十九颗黄铜门钉，再看顶上的门匾，‘城主府’金色大字刻于其上，笔力十分遒劲。

　　此时，那府门紧闭着，门口原本该有家丁值守的地方也是空无一人。

　　钟小桃施了一个隐身术，悄无声息地进入内部，入眼的是一片白，府中到处挂着办丧事用的白幡。

　　不出意外的，里面还充斥着一股更加浓重的妖气。

　　四处静悄悄的，偌大的府邸没有一点人声，只有风刮过白幡的猎猎声。

　　钟小桃不禁觉得奇怪，难道真的全都死光了？可即便如此，城主的府上也不该空无一人，至少应该有官兵把守在府门口。

　　转了一会，越走越深入，钟小桃隐隐听见一阵哭声。他顺着哭声寻过去，寻到一处院子。

　　那声音越发的大了，他推开院门，迈步进去，一个门扇大开的堂屋出现在他眼前，从里面的摆设来看，是个灵堂。

　　一老者跪于灵堂内地面铺着的蒲团上，正对着供桌上众多灵牌哭天抢地。

　　“城主大人走好。”

　　“小姐少爷走好。”

　　“翠花小红走好。”

　　“大黄大黑走好。”

　　“老李给你们过了头七就来陪你们！”

　　钟小桃心道：“这是全家上下连狗都没能幸免啊，如此看来，这老头倒是命大。”

　　老李哭天抹泪，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

　　钟小桃看他年迈佝偻，为主人家的死伤心欲绝，倒是个忠仆。

　　他站到城主祖宗上下足足四排灵位之前，施了个障眼法，周身散发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面前出现了一道满身金光的身影。老李先是愣了一下，以为是大罗金仙显灵，也顾不上哭了，连忙拜起来。

　　他口中念念有词：“金仙显灵，护佑齐城主一家死后登入极乐，莫在受这等人间苦楚了。”

　　钟小桃甚是满意，用法术托起李伯上身，道：“本仙路过此地，见这处府邸阴气缭绕，有几句话问你。”

　　“是是是。”

　　钟小桃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这老李被他一唬，连忙应是。

　　“本仙问你，这大黄和大黑是怎么死的。”

　　“是被畜生咬死的……哎？”老李一愣，像是不解这仙人为何更关心畜生？

　　他擅自加了一句：“齐城主一家全是得了瘟病，一人传染多人，最后府上连主子带下人全没了。”

　　钟小桃：“没问你人是怎么死得，他们的死因本仙已得知。”

　　老李赶忙回道：“是是是，仙人无所不知。”

　　老李又听见无这所不知的仙人问：“可有人今日头七。”

　　“有有有，城主夫人今日头七。”

　　“好，你且将你是何人，这府中发生了何事一一讲来。”

　　老李一听，又想起这几日府中天翻地覆的境况，伸手拿袖子摸了几滴老泪。

　　“老朽是这府中管家，自小在城主府为奴，如今管事已经二十几年了。半月前，府上来了个云游的道人，住进了慕仙筑。城主向来醉心于修仙问道之事，便将这道人奉为座上宾，每日晨昏拜访。”

　　老李说着，壮起胆子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的仙人，见仙人双手抱胸，歪头看盯着自己看。老李一个激灵，复而惶恐搬的低下头。

　　钟小桃道：“起来吧，带本仙去慕仙筑。”

　　\"哎，好，仙人请随我来。\"老李起身，佝偻着背，朝院外在去。

　　钟小桃跟上去，又道：“老头你继续。”

　　老李赶忙应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城主每日拜访那道人，至于他二人讲了什么，我这小小下人就不知道了。接连三日，城主每日还会出府一段时间。第四日早上，他突然身感到不适，但当日回府便一病不起。只两日便驾鹤西去了。”

　　不多时，二人前方出现一间类似寺庙的建筑，其上刻着三个大字“慕仙筑”。这建筑谈不上多高大，却十分有气势。

　　屋顶通体琉璃铺就，屋脊和四角雕刻了许多仙人，栩栩如生。屋前的石阶均是上好的墨玉石搭建，石阶刚好九级。九在传统概念中，代表的是至高无上，是人间皇帝才有权用使用在建造规格上的数字。

　　钟小桃心道：“这位城主大人如此肆意妄为。实在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了。”

　　此处妖气更胜，钟小桃将灵力聚于双目，再一看，那台阶又变成了双数。

　　万事万物皆有阴阳，单数为阳，双数为阴，只有墓地和阴宅的台阶，才用双数，这里有大问题。

　　钟小桃看着那台阶，沉思片刻，突然幽幽地问道：“老头，你说那道人是不是瘟神？”

　　“啊？”

　　老李一愣，复而说道：“仙人果然高深，您说出的话，老奴我实在参不透啊。”

　　钟小桃看着老李，微微一笑，道：“不然，怎么他一来，整座城都不好了。”

　　那老李听闻此言，没有接话，低着头，目光竟有一丝丝诡异。

　　钟小桃说罢，突然伸手抽出背后的桃木短剑，大喝一声“斩月，去！”

　　他手中原本短小的桃木短剑通身霎时暴涨，速度极快地飞出，方向确是一旁的老李。

　　桃木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刺出去，本该轻而易举地刺中年迈的老李。却只见老李那原本佝偻的身躯，突然挺直，向后倾斜着爆退而去。

　　以此同时，他面上的皮肉开始震颤扭曲，如变戏法一样，瞬间换上了一张妙龄少女的脸。那张脸上的五官甚是艳丽。原本一身老者的装束也变换成了少女的红色纱衣。

　　一时间，她周身的妖气大盛，红色的雾气自她身体各处奔涌而出。

　　下一瞬，钟小桃的视野被一阵暴涨的红雾阻隔了。

　　钟小桃看不清眼前景象，也感应不到斩月。这是很离谱的事情，他修炼十二年，如已经是六级捉妖师。

　　斩月从他五岁那年起就被他带在身上，同样跟了他十二年，早已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可他现下竟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