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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被掳走 ...

  •   卫殊只觉身体里有一股暴戾的气息无法释放,他像条离岸的鱼,拼命地挣扎弹跳,却始终无法找到一处呼吸的水源,已濒临窒息。
      石林里全是弯曲曲折的小道,他兜兜转转,用尽全身力气挥出几掌,打碎了好几块挡在面前的巨石,直到大脑接收到力量枯竭的警告,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还好,这方法有用。
      虽已全身脱力,但那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的暴戾也略有平息。
      卫殊眼前一阵发黑,他连忙扶着石头不让自己倒下,艰难地迈着步子,只想尽快回到瑾璋的身边。
      突然,经年征战沙场的直觉,让卫殊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石林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卫殊脸色阴沉下来,他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地面,顺着地下的轻微震动,分辨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
      被蓝光治愈之后,卫殊的五感都已高于常人。只见他屏住呼吸,略微敛神,便感知到了石林的入口处,腾云正在焦急万分地大力踱步,无奈挣扎不开绑着它的绳索,没法第一时间告知主人有异状发生。
      但是在瑾璋的那个方向,却没有一点动静。
      卫殊瞳孔紧缩,他就着趴在地面的姿势,四肢蓄力暴起,整个人几下便越上了近处最高的山石顶端,向来时的方向望去。
      当看清了瑾璋那边的情况时,卫殊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瑾璋被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男人扛在肩上,毫无挣扎,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那人满脸都是触目惊心的刀疤,静静地站着,没有离开,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在等着卫殊发现他的行踪。此时,他似乎也感知到了那几乎可以凝成实体的杀意,他抬头望向卫殊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触碰。
      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抽出一把短刀,锋利的刀刃压到了瑾璋的脖子上。
      卫殊直接把脚下的石头踩得粉碎,他的肌肉坚硬如铁,内力在脉络中暴涨,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瞬间,远方的男人嘴唇动了。
      “想要回他,明晚独自一人到城外西南方向的修竹阁来,我的主人贺略秣伽等着与故人一聚。”
      分辨出贺略这个姓氏时,卫殊的脸色一变,一个少年模糊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
      那个惨烈的最终战场上,敌人的尸首倒下后,拼尽全力向他刺出致命一击的瘦弱少年,虽然已记不清长相,可当时他那仇恨的目光却异常清晰地刻于卫殊心中。时隔这些时日,竟又如索命的冤魂般回归,叫嚣着要掳走他所有的希望。
      卫殊心神一乱,黑衣男人便带着瑾璋,几度跳跃,消失在石林之中。
      卫殊一拳打在脚下的巨石上,血花飞溅,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追上去的脚步。他知道即使如今他武功盖世,但对方的身手也不逊色,他没有把握能将瑾璋完好无缺地从那人手中夺回。
      若真的拼得鱼死网破,最后受伤的,也只会是毫无反抗能力的瑾璋。既然敌人还留有后手,最终的目标是找他寻仇,那到明晚他前去营救前,瑾璋都应该不会有大碍。
      卫殊纵身一跃,从高处跳下,稳稳地落到地面。再次站直时,他刚刚所有的情绪波动已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到了心底的最深处,此时此刻的他,就如同一架杀人机器,真真成了众人口中所传的喋血修罗。
      他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气,慢慢走向石林的入口处。腾云见到主人终于回归,也安定了下来,这匹通灵性的马儿感受到了卫殊此刻的无限愤怒与杀机,动物求生的本能甚至让它退后了一步,但随后它又站定在原地,安静地等着卫殊跨上来。
      主人身边总是温温柔柔的少年不见了,比起现在的卫殊,他更喜欢那个与少年在一起,会笑会闹的,有血有肉的主人。
      若主人是要去寻那少年,它定要全力协助,不能临阵退缩。
      卫殊轻轻抚了一下腾云的鬃毛,飞身上马,一声令下,腾云便如闪电般飞奔起来,按照卫殊的指示,一刻不停歇地冲向前方。
      而另一边,贺略恒带着瑾璋,离开石林后便闪入一片深山,只见他在山间灵活地兜了几圈,很快便来到一个隐藏在草丛中的隐蔽入口前,他弯下腰,推开了入口的木板,板后竟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贺略恒轻车熟路地进入通道,木板重新盖上,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瑾璋再次醒来时,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他只记得卫殊离开后,他本想去追,可没跑出几步,后脑勺便遭到重击,接下来的事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瑾璋被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不见天日的洞穴中,只有一根忽隐忽现的蜡烛,燃着随时都会熄灭的微弱光亮。
      借着这一丁点的光,他艰难地分辨出眼前似乎有两个身影。一个身材高大,而另一个看上去则清瘦许多,刚刚的声音,似乎便是这个清瘦的身影发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我叫贺略秣伽,这位是我的家仆,贺略恒,你确实该记下我们的名字。”自称贺略秣伽的人拿起了烛台,慢慢向瑾璋走来。
      “因为明晚,你的性命将终结在我们的手里。”
      瑾璋一窒,瞬间便明白过来。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最终的目标,是卫殊?”
      秣伽没有回话,他慢慢靠近瑾璋,烛火几乎要点燃他的皮肤。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瑾璋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
      他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分明是用刀一刀一刀地割出来的,下手极狠,皮开肉绽。但在这伤疤之下,那是一张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脸,五官清秀,若不是被毁容,定是公子如玉般的相貌。
      似乎察觉到瑾璋的错愕,秣伽又怪笑起来,这样一张脸配上苍老暮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你似乎很吃惊?”
      他轻轻抚上自己脸上的伤疤。
      “这不算什么。比起当日卫殊屠我全族,毁我父亲遗体,让我流落塞外,苟且偷生。这桩桩件件,都比在脸上划刀要痛上百倍千倍。”
      秣伽突然扯住瑾璋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来。
      “你知道吗?塞外环境恶劣,即使我捡回一条命,可我那些幸存的亲兵们却一个个死去。我靠着吃人肉喝人血撑到了最后,身边只余下一个贺略恒。卫殊当日没有赶尽杀绝,定是觉得我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可老天有眼,我遇到了一支商队。”
      秣伽的力度逐渐变大,瑾璋感觉头皮都要被整块扯了下来,他拼命挣扎,却被摁着撞向洞壁,后脑勺再次受到重击,他几乎要晕死过去。
      “可你好好想想,我这样一个人,如何能让一支商队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我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他们说我的绿眼睛好看,特别是流泪的时候。说我的声音好听,特别是哭泣的时候。说我长了一副好皮囊,在床上折磨我的时候,会让他们更有兴致!”
      “这样尊严丧尽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忍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终于,他们一路行商,又回到了我曾经的家乡。我找了机会,在他们的食物里混进了迷药,和贺略恒一起,将他们捆了起来,再用刀把他们的肉一片片的削了下来。”
      “我真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听他们的惨叫,那是多么美妙的歌声啊。可即使他们死了,我也无法忍受他们对我做过的事情,我亲手划花了自己的脸,喝下了会烧毁喉咙的毒药,剩下的这双眼睛,等我杀了卫殊,也要挖出来,这个肮脏的世界,我已不愿再看一眼。”
      这时,贺略恒从后面走了上来,握住秣伽的手腕,让他松开对瑾璋的禁锢。
      “别弄死了,这个人对卫殊很重要,是我们明晚唯一的筹码。”
      秣伽终于从疯狂的回忆中摆脱出来,他放开瑾璋,又嫌弃地在贺略恒衣服上擦擦手。看着瑾璋软到在地,他又往他肚子处狠狠踢了一脚。
      “你真恶心,你与卫殊逆天而行,该千刀万剐。等我明晚杀了你们,定将尸首斩烂,弃于路边让野狗啃食。你该感谢我的慈悲,让你们死后还能混在一起,不分你我,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向贺略恒示意,贺略恒心里了然,拿来绳索将瑾璋绑好,又将他的嘴巴塞上,装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里。
      “修竹阁内一切已布置妥当,天衣无缝,即便卫殊再强,也不可能从那天罗地网中逃脱。”
      秣伽看着贺略恒面无表情,却跟他一样布满了刀伤的脸,眼中晦暗不明。
      “大仇一报,我便再无活下去的理由,到时我死了,你恢复自由,去找个村野农妇凑合过吧,总会有人不嫌弃你这一脸伤疤。”
      说完,秣伽便转身离去,仅余贺略恒一人呆呆站立在昏暗的山洞中。
      半响,他才低声说了一句话,像是说给秣伽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可你,不就是那个不嫌弃我疤痕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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