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攻裂开了》绿茶茶香

2、既明

　　夕暝一进西苑，就看到自己屋子外面围着一群人，敲敲打打，还时不时地往外搬东西，夕暝脸色大变，连忙冲上去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长工大壮从梯子上轻飘飘地跳下来，居高临下地说：“这西厢房子年久失修，十分破败，老爷吩咐装修一下，以免迎亲那日失了体面。”
　　可不年久失修啊，这间屋子是他母亲留下的，自从他六岁那年被发现是灵力绝缘体之后不久，母亲就因思虑过重，病逝了，他一个人在这间屋子生活十几年，屋子漏过雨，渗过水，他苦苦哀求府里的长工帮忙修缮却无人搭理他，如今算是沾了洛亲王的光，竟然有人给他修屋子了，真是可笑。
　　仆从阿强用灵力驱使着木车一车一车地将夕暝房里的东西往外运，夕暝挡在他们面无大声道：“你们修房子为什么要扔我的东西，给我放下。”
　　木车险些将夕暝撞倒，在蹭到他衣服时停下，阿强面色不善，忍了忍生硬道：“大少爷，您房里这一堆破烂活都十几年前的东西了，您还留着就不怕洛亲王府的人看了笑话？再说了，您房里这些都是女人的衣服，你就不怕被洛亲王知道了？”
　　夕暝看着车里被随意团成一团的衣服，冲上去将破旧的衣服抱进怀里，那小心谨慎的模样如同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这是我娘的衣服，我娘是夕家主母，她就算不在了，父亲也一直将主母的位置给她留着！”
　　“这......”阿强有些为难，夕暝的母亲确实是夕家主母，也确实早早死了，他死后夕北璀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但是主母的位置也确实一直都空着。
　　“而且，我即将嫁给洛亲王，你们今天谁敢不听我的，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们付出代价。”夕暝恶狠狠地说道。
　　“行了行了，给未来的洛亲王妃把东西放下吧，毕竟夕大少爷就这点嫁妆了。”大壮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
　　修缮房屋的工人们哄堂大笑，有人祝他和洛亲王举案齐眉，有人祝他早生贵子，夕暝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然后抱起母亲的衣服低着头进了房间。
　　房门阻挡不住那些刺耳的声音，夕暝站在房间里，闭着眼睛紧紧地握住拳头，直到指甲将手心扎出鲜血，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他走到床头暗格处，找到一个锦盒，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后，夕暝绷紧的后背才稍稍放松下来，他用一块破旧的包袱将锦盒仔仔细细地包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呦，洛亲王妃要出门去？”大壮笑着喊道。
　　“王妃，您背着的这个破包袱跟您身份可不符啊。”
　　“王妃是不是要出门采办嫁妆？”
　　“王妃怎么出门还要靠走，要不要找个人给您驱车啊？”
　　面对嘲讽，夕暝脸上依旧温和，他死死抓着包袱说道：“我想去山上采点祛疤灵药，父亲说我不能一身伤疤嫁到洛亲王府。”说完，他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到了门口，正巧遇上福伯，福伯将夕暝拦下，“听说你要出去采药？”
　　看到落在福伯肩头传音的木鸟，夕暝点了点头。
　　“到账房支点银子去百草堂买些就行，大婚在即，不要到处乱跑，免得生出什么是非。”福伯背着手说道。
　　“多谢福伯关心，但是大婚不足半个月，而百草堂的药生效又慢，我在古书中看到一个药方，祛疤只需要七日，而所需的草药我给父亲寻灵草的时候恰好见过。”夕暝说道。
　　“你包袱里是什么？”福伯随口问道。
　　“是提料草药的器皿，福伯若是不放心，检查便是。”夕暝说着，便取下包袱，半跪到地上，作势就要打开。
　　“不必了，你去吧，山里不安全，天黑前务必回来。”福伯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少年，制止道，横竖是个没有灵力的废人，翻不起什么浪来，而且又是即将嫁给洛亲王的人，福伯更是不想和夕暝起任何不愉快。
　　“多谢福伯。”夕暝站起身，将包袱重新背到背上，直到他走出夕府，衣袖下的手依旧微微颤抖，
　　好险。夕暝吐出一口气说道。
　　夕暝熟门熟路地进了山，穿过茂密丛林，走了许久，到了半山腰的一间小木屋，这个木屋有些年岁，外面长满青苔，好似风一吹就会倒地，但是木屋深深扎进地里，十分牢固，这是夕暝几年前偶然发现这个废弃的小屋，修修补补之后这里成了他秘密基地。
　　推门进去，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木床，而桌上随意放着几十株灵草，夕暝随意将桌上的灵草扫到地上，将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被夕北璀视为珍宝的灵草就这么被夕暝随意踩在脚下，夕北璀看到大概要心疼死吧。
　　夕暝将包袱打开，双手捧出锦盒，将锦盒打开后，锦盒里躺着一方乌木，乌木色泽明亮，摸上去手感极佳，乌木中蕴含着充盈的灵力，小臂长的乌木里蕴含的灵力，比夕暝在夕北璀身上蕴含的灵力更加充沛。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
　　夕暝看着乌木出神，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灵隐大陆上的孩子，年满六岁都要去灵力学院测灵体是否适合修行，夕暝六岁那年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地拉着母亲的手去了学院，因为他从小就能无师自通地感受到灵力，他是人人称赞的天才，可就在那天，学院几乎给夕暝判了死刑，夕暝的身体没有一丝灵力，也无法储存灵力，他吸收的灵力，进入身体就如同石沉大海。
　　回了府，母亲抱着他哭肿了眼睛，父亲知道后难以接受，再也没有到西院见过他们，之后母亲一次次教他如何吸收灵力，但是无论他吸收多少灵力，他的身体都无法储存。
　　“孩子，你愿不愿意学习傀儡术？”母亲问道。
　　夕暝懵懂地看着母亲，他从未听过傀儡术。
　　“这是禁术，因为很久以前有心术不正的人控制傀儡做坏事，所以傀儡术被禁止修行，违者杀无赦。”母亲红着眼睛说。
　　“夕暝不想当坏人。”夕暝说道。
　　“傻孩子，术法没有善恶，只有人才有善恶。”母亲流着泪说，“娘亲不能陪你一辈子，倘若娘亲不在，你又如何自保？”
　　“夕暝不想离开娘亲。”小夕暝听到娘亲不能陪他，垮起一张小脸哭了起来。
　　“傻孩子，娘也不想离开你，等你学会傀儡术，娘带你离开夕府，去外面玩，好不好？”
　　“好，夕暝会好好学的。”小夕暝破涕而笑。
　　从那日起，小夕暝天天拿着刻刀跟着娘亲学习雕刻傀儡与控制傀儡的法阵，但是因为夕暝不能运用灵力，所以造出来的傀儡只会机械地重复某一动作，毫无生机。
　　有一天，母亲将这锦盒交个夕暝，告诉他这是制作傀儡的材料，但是只有在他有困难的时候才能使用，因为乌木里蕴含的灵力过盛，制作出的傀儡可能难以控制，也可能会反噬主人，一切都不好说，而他的母亲，也在给他这块乌木后的第二天暴毙，对外称夕家主母因思虑过重病逝，母亲匆匆下葬，他甚至没有见母亲最后一面。
　　夕暝将思绪收了回来，摒除杂念，拿着刀郑重地刻了下去，太阳落山前他便回府，天一亮夕暝便到木屋里雕刻，足足七日，一个小臂长的人偶就出现了，那人偶肩宽腿长，尽管面部还没有雕刻，但是从身形上就能看得出是个英俊的男人。
　　“长什么模样好呢？”夕暝撑着额头，刻刀在指尖翻转，想了许久，才重新下刀，“好歹是要和我共度良宵，容貌自然要一等一的好。”
　　夕暝专心雕刻木偶的容貌，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夕暝收起最后一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就在他的手下生成，夕暝满意地看着木偶，然后在木偶身上画阵法，阵法生成，一阵金光包裹着人偶，人偶身形渐渐抽长，直到比夕暝高处半个头才停止，而木质的身体，也变成了真人一般，唯独那双眼睛毫无生机。
　　“为什么呢？”夕暝的手在木偶眼前晃了晃，然后拨开木偶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检查木偶身上的阵法，可阵法并无差错，夕暝摸过木偶的身体，最后再木偶心脏处停下。
　　“原来如此。”低声道，低级傀儡可以被阵法赋予生命，而他要制作的这种有灵智的高级傀儡需要一个心脏，一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物品来做心脏，傀儡心脏可以决定傀儡日后的能力，只可惜夕暝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珍贵之物来给傀儡做心脏。
　　夕暝在木偶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啊，有什么东西能比人更珍贵，又有什么是除了自己以外，更与自己息息相关呢？夕暝割开手掌，用鲜血在木偶和自己脚下画出阵法，然后将流血的手掌贴在木偶的胸膛，阵法渐渐升起，夕暝的身形如同一抹流光进入了傀儡的身体。
　　傀儡的身体一片漆黑，但是夕暝在那片虚空中感受到了浩瀚无穷的灵力，而漆黑的虚空中，自己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莹光。
　　太神奇了，夕暝心想，他想在虚空中一探究竟，但是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阻挡着他的去路，夕暝没有强求，蹲下身，在虚空中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名字，用阵法镇压后便离开了。
　　夕暝从木偶身体中出来之后，便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腕，夕暝睁开眼，便看到他那俊美无双的傀儡，正握着他的手，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那是夕暝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干净的一双眼睛，澄澈，清明，不染尘埃，可惜，这么干净的一双眼睛要跟着他烂进泥里了。
　　“我是谁？”傀儡歪了歪头问道。
　　“你是我的傀儡。”夕暝将手从傀儡手中抽出来，眼睛不自觉地扫过傀儡那□□的身体，转过身，边往木床上走边冷冷地说道。
　　“你是夕暝，我是你的傀儡，那我叫什么名字？”傀儡寸步不离地跟着夕暝问道。
　　“名字？”夕暝坐在床边，一个傀儡要什么名字，不过既然是他的傀儡...夕暝看着窗户里从树林间透进来的晨曦说道，“你就叫既明吧。”
　　“既明？是和夕暝同一个字吗？”既明拧了拧僵硬的脖子，坐在了夕暝的身边。
　　“光明的明。”夕暝看着晨晖说道。
　　“光明？那我以后做夕暝的光好不好？”既明看着夕暝说道。
　　夕暝一愣，转过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里，他瞬间想起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傀儡，皮囊之下，只是一块木头，夕暝的眼里的微光瞬间熄灭，他冷哼一声说道：“做我的光？你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