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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南国的幸福 ...

  •   大约出于对我的工作的某种程度的赞赏——后来我十分自以为是地这样揣测——1940年的夏天,我得到了一段为期十天的休假。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在焦头烂额的巴黎,为第二天要出版的报纸和一群法国人彻夜纠缠。法国人有一种仿佛天生的、能把任何事情都文艺化的能力,而我必须随时地拨开、剪除那些缺乏实际意义的枝蔓,以便使帝国法兰西行省的出版物能显出日耳曼式的硬朗和简洁来。

      我的法国朋友热情地向我推荐了西班牙。安达卢西亚有绵长的阳光海岸,哈布斯堡王朝的威严曾长久地笼罩此地,却难以真正改变摩尔人自有节奏的生活。在德国人辛勤劳作挥汗如雨的夏日,悠闲的法国人热衷于来到这里,在沙滩上把皮肤晒成小麦的颜色。食物的油脂滴落在燃起的松木上,火焰明黄,激起一阵青烟;热情如火的少女穿着色彩艳丽的衣裙,在篝火边跳舞,赤裸的双足上沾染着月色的余晕。

      后来我并未去到那里,并且极可能永远丧失前去一探的机会——我在阿尔卑斯山脉度过了这宝贵的十天,那个时间段的瑞士仿佛更适合寻找安宁。雪线以上的白色跨越亘古,而小旅馆的床铺散发稻草的清香。

      山就像是一个关于父亲的隐喻,因而总是展现出庄严的、不苟言笑的面孔。但海相反。即使冷硬绝情如波罗的海也有它独特的温柔,我想地中海应该有着更为妩媚的轮廓线。柏林的夏季有长达二十个小时的白昼,却很少见真正灿烂的阳光。阴冷的天气带来了“坚毅的北方性格”,或许还有骨质疏松症。从瑞士回来后的那个冬天,在某个日光淡薄的正午我忽然想起了明媚温暖的西班牙,于是将它列入下一个休假的计划,但正如我们共同知晓的那样,待望中的假期从此再未到来。

      但我清晰地记得我曾从法国人对于西班牙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得到一种愉悦,并不亚于亲身所至。仿佛他所使用的生硬的德语词汇也沐浴过南国的阳光,拿到长年生活在北纬50度的人面前,就成为了金色的赠礼。

      唯一的疑惑来自南国的真正模样。我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从未到过的“西班牙”在我头脑中的轮廓,在擦去了过度鲜明的色泽之后,呈现出的恰是故乡的模样。尽管那块供奉着另一个神明的土地上不会有高耸入云的哥特教堂,莱茵兰的少女也不会露出莹白如玉的脚踝。但当我闭上眼回忆起那些温暖与明媚,便有一条河流潺潺而过。那不是被阿拉伯人称为“大河”的瓜达尔基维尔河——那是美因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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