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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君臣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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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郁直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挥剑杀敌已经成了一种机械性动作,甚至没有什么剑招可言,如何砍到人身上最快,便用什么招式。
“妈的,萧景琰再不来,真要交代在这儿了。”阮清郁自言自语,他虽还能坚持,但禁军已经所剩不多,怎能敌得过庆历军源源不断的人。
幸好,霓凰来了。
阮清郁杀到几乎脱力,庆历军退去、霓凰冲进来的时候,他直接靠在了一旁的石柱上,大口喘气。
他余光扫了一眼离得不远的甄平:“箭伤打紧吗?”
甄平摇了摇头,脱去铠甲:“不妨事。”
阮清郁点了点头,熬了三天,此时悬着的一口气松下来,只觉得疲累异常,便把剑收了回去,原地坐下。最后是言豫津过来扶阮清郁去休息的,脱了衣服时才看到,他后背与腰间有两处剑伤,血已经和内衣黏在一起了。
“衣服撕下来,清水洗一下,帮我上个药。”阮清郁打了个哈欠,催促言豫津,“快点,我很困。”
言豫津只能点头照办。
阮清郁睡到了天黑才醒,起来后吃了点东西,沉思片刻,便去了萧景琰暂居的宫殿。
“我能去见一趟萧景桓吗?”
“父皇将他单独关押,下令任何人不能靠近。”
阮清郁上前一步,沉声道:“我只问能不能。”
萧景琰注视他片刻,最终是点了头:“让战英带你去,不要声张。”
“多谢。”
九安山这一遭之后,无人能再阻拦靖王,因此即便是有皇帝命令,列战英带一个人来见萧景桓,守卫军士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已是深夜,但萧景桓仍无睡意,只是闭着眼睛,对九安山眼不见心不烦。听到有脚步声,他也没有在意,只当是皇帝或萧景琰派人来巡视。
“我没想到,一年不见,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萧景桓听到阮清郁的声音才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合情合理。阮清郁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因此即便绝交,在他临死之前也会来见上一面。
“没想到萧景琰会允许你这时候来看我。”
阮清郁虽然睡了一觉,但身上的疲累仍不可抹除,便靠着囚牢席地而坐:“为什么谋逆?就因为萧景琰得势?”
“你知道我的生母祥嫔吗?”
阮清郁想了想,摇头说:“只听人提过一耳朵。”
“她是滑族的玲珑公主,当年滑族灭国后,她带领滑族人帮助父皇登上帝位,可父皇却命林燮率赤焰军剿灭了滑族。”
梁国与滑国的旧事,阮清郁第一次听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般若是滑族璇玑公主的弟子,夏江与璇玑公主亦有旧,当年她留了一个锦囊,是我娘留给我的信。”
阮清郁皱了皱眉,璇玑公主的名号他倒是听说过,将滑族与夏江联系在一起,他恍然大悟:“所以当年赤焰军谋逆,不仅仅是夏江与谢玉所为,背后还有璇玑公主,而她的目的是为了复仇?”
萧景桓叹声道:“也许是吧,我没问过。”
一时无言。
三月,夜间的风颇为寒冷,阮清郁打了个哆嗦,把手揣到袖子里。
“夜里凉,回去吧,回京之前,父皇不会杀我,你如果还愿意见我,回了金陵到天牢来吧。”
阮清郁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后不后悔救我?”
“不后悔。”萧景桓也问,“你后不后悔来金陵帮我?”
“不后悔。”
半晌,阮清郁偏头看着萧景桓:“我有一个观点从来没变过,十五年前的你,比萧景禹更符合我心目中帝王的标准。”
“是我变了。”
阮清郁站起来:“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吗?回金陵后,我不一定还会去天牢看你。”
萧景桓也站了起来:“没什么了,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回去吧。”
“走了。”
阮清郁转身离开,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无意外,这是他见萧景桓的最后一面了,该说的话都说了,回金陵后便没必要徒增伤感。更何况如今在猎宫是禁军把守,回了金陵便是在天牢中,那些人惯会捧高踩低,阮清郁不想亲眼看到萧景桓沦为阶下囚被人折辱的样子。
就此别过吧。
回了房间,阮清郁身体力行证明了什么叫真正的闭门不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惊扰不了他,连一日三餐都是言豫津亲自送过来陪他吃的。
言豫津最后实在没忍住,问道:“阮兄,你跟誉王不是早就掰了吗?”
阮清郁垂着眼,低声说:“人与人的关系不是非友即敌的,就算他骗了我,当初也是真心待我。毕竟,我们曾相交十四年。而且,也许我曾经有机会让他不走上这条路。”
“我是不懂你们了。”言豫津也没办法,“不过要我说,你心里实在不好受就吃东西、喝酒,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或者,听说靖王殿下那边抓到了个浑身长毛的怪兽,你要不去看看?”
“不了,我想睡了。”阮清郁轻轻摇头,直接赶走了言豫津。
晚上,梅长苏敲响了阮清郁的房门,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推门而入。
“你不会也是来当说客的吧?”阮清郁躺在榻上,看都没看他。
梅长苏说:“不是,我想请你去帮我治一个人。”
阮清郁侧过身子,疑惑道:“什么人?”
“和我一样,中了火寒之毒的人。”
阮清郁立刻坐起身子:“梅岭的幸存者?”
“是,我在他手上发现了赤焰军的手环,是聂锋大哥。”
阮清郁点点头,立刻翻身下榻,披上外衣:“我随你去看看。”
阮清郁一进房间,便看到霓凰、萧景琰、列战英都在房间里等他,边上还坐着一个一身白毛的人。
“头一次见,真新鲜。”阮清郁一看就乐了,走过去不顾对方闪躲,抓住他的手腕,号了半天脉才说,“我开个方子,早晚各喝一次,再行一遍针,能暂时帮他稳定住毒性,回金陵再解毒吧。顺便,当初是谁给你解毒的,把人叫过来,聂锋的毒性不深,我跟他商量商量,没准能找出个折中的法子,既不过度损耗身体,又能恢复常人容貌口齿。”
“好,我这就给蔺晨飞鸽传书,叫他去金陵。”
让仆役找来银针,阮清郁给聂锋用银针走了一遍经络,将毒性暂时压制住,又写了房子交给列战英,让他出去找人熬药。
回京前,最后发生了一件事:夏江越狱逃了。
而回京后,阮清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誉王妃怀了孩子,这是梅长苏告诉他的。
“让我再去见他一面吧。”
梅长苏了解阮清郁:“你想救誉王妃和孩子。”
阮清郁坦诚点头:“这么多年,我也没替他做多少事,最后一件事,总得是我去做。”
梅长苏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我之前还想,你会不会如十三年前他救你一样,把他从牢里换出来。”
阮清郁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梅长苏:“你、萧景琰、蒙挚,你们都不会让我救他的,况且,如今活着对他而言也是了无生趣,死了也干净。”
去天牢前,阮清郁特意配了两丸药。
萧景桓见到阮清郁颇为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
“听梅长苏说,王妃怀有身孕。”阮清郁直陈来意,“你希望我救下她和孩子吗?”
萧景桓抓着牢房的边,声音激动:“你能救他们?”
阮清郁点了点头:“当初你救我一命,如今虽然我不能救你,但让你的孩子活下来,也算还了。”
萧景桓抓住他的手:“谢谢。”
“没事,我下面说的你记好。”阮清郁神色认真,轻声说,“毕竟父子这么多年,皇帝岁数也大了,会比当年心软,刑部审问你的时候,你就认罪,然后打亲情牌,把王妃怀有身孕的事告诉皇帝,按照蔡荃的办事效率,审问之后有个一两日,折子就能递到皇帝手里。
那时候你直接自尽,一头撞死,死前留封血书,也是求皇帝保全孩子。我会让王妃在你死之后也自尽,我带了假死药,她只需要做个样子,我估摸你求皇帝两次,他应该会心软,这时候再听说王妃跟着自尽,不会太仔细查。尸体运出天牢后,我会找个死尸把王妃换出来。”
“好,我明白了。”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事吗?”
“没了,你保重。”萧景桓笑了,“梅长苏是为了翻案来的吧?等他为祁王与赤焰军正名之后,你离开金陵吧,江湖广大,更适合你。”
阮清郁闭了闭眼:“我知道了,再见。”
“再见,清郁。”
阮清郁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晃了神,相识十五年,他们一同从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走到如今,一个破釜沉舟、成王败寇,一个愈发倦怠、不复当年。
阮清郁没多停留,立刻转身走向誉王妃的牢房,将对萧景桓说的布置又说了一遍,交给他两粒药:“先吃这个,稳胎的,假死免不了吃点苦,我怕影响到胎儿。假死药要一炷香时间才会生效,你得算好了撞墙的时机。”
“我明白,谢谢你,古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君臣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