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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中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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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兮猛的坐起来,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又躺了回去久久不能熟睡。第二日,迷迷糊糊的醒来,在子衿子佩的陪同下,来到书房。还没进去,听到一家人为了自己闹得不可开交,陆婉兮转身离开。
支开跟着自己的婢女子衿子佩,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墓碑前,里面埋葬着自己三哥。轻轻靠在墓碑上,忽然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慢慢抬头,见是自己大哥,又靠了回去。大哥没说话,拉起她,为她披上白狐裘衣,接着递过去一个手炉。将自己的大氅角铺开,独自坐下,示意陆婉兮坐在氅衣上。
陆婉兮呆坐一会,出声喊道“大哥。”
顾家大哥回头,爽朗一笑“别急着答复,我们替你担着。”
顾大哥知道妹妹这段时间备受熬煎,却也不能插手。
陆婉兮十分感动,却深知抗旨不遵乃是大罪,哪有那么轻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背负着一家的性命。若是寻常人家,哪个不是敲锣打鼓的将女儿送进京去,只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哪里会这么轻易松手?
顾家大哥,拉起自家小妹,爬上了最爱去的瞭望台。放眼望去,峰峦大地披上了一层白纱衣,天地间只一种颜色。其实不然,走近看你会发现一簇簇、一串串莹剔透的雾凇下,掩藏着难以忽视的红。
塞北的冬天,异常的长,便是看惯四季流转的风,也见不得长久驻扎雪。大声的怒吼着,势必卷走这白雪地里的一切,但却无法撼动绽放的梅。或许是雾凇的庇护,又或许是虬枝的支撑,但更多的是梅的傲岸倔犟。想到这顾家大哥,望了眼妹妹,指了指梅花,示意暂时被雪蒙蔽双眼的妹妹看过去。
陆婉兮一阵惊呼,急不可待的跑了过去。火红的梅花剔透的雾凇在此刻完美融合,美不胜收。
陆婉兮边跑边提醒大哥跟上,见他仍旧不紧不慢,便不再管他,自顾自跑走了。
虬枝染银,梅花烂漫,都不及此刻妹妹的笑容绝代风华。顾大哥握紧拳头,暗恨世道险恶。
一声低吼打破了平静“原来躲在这呢。”
陆婉兮心虚回头,憨憨一笑。二哥走过来,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狠狠地说“懦夫行为,躲有何用?”
大哥把妹妹拉在身后“莽莽撞撞,口不择言,如何树立威严,领兵打仗?”陆婉兮探出头,对着二哥做口型,与大哥如出一辙,看来二哥平日里没少被责罚。
二哥生气,好家伙,自己累死累活找人,两人却偷偷摸摸在这欣赏风景,还没说啥,他倒先发制人了。不过碍于多次被修理的经历,决定不惹怒他。
正色道“又派人来了。”
两人看向妹妹,一脸纠结。陆婉兮最是见不得他们二人无精打采,说道“来便来,哥哥们还会让我吃亏?”
二哥急忙安慰道“自然不会,若谁敢强迫你,哥哥脱去军衣、脱离祖籍,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那你们还垂头丧气干啥??”
二哥不敢说,三媒六聘嫁人生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是谁让妹妹心里有个缩头乌龟呢。
陆婉兮出生于逐渐式微的簪缨世家,靠着祖上的财产诗酒花茶,安稳度日。只是到了陆婉兮爹爹陆绍卿那一辈,硬是拼出了两位大将,一家老小从吴郡搬到了京都。陆婉兮祖母只生了三子一女,其余几位伯伯姑姑乃妾室所生。陆婉兮的大伯和爹爹一生驻扎西北安邦护土,只有四叔被两位兄长逼着学文从政,因不愿参与朝中纠纷,便一直呆在闲职上,顺顺安安,大姑姑远嫁蜀地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陆婉兮一共有三个哥哥,大哥陆迴三十四岁,早早成了亲,取了隐世家族中族长女儿,娴雅温婉,兰心蕙质,做事有理有据。二哥陆世清二十八岁,娶了将门之女,生活也是和谐美满。她原还有个三哥,有勇有谋,立下赫赫战功,只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地将人收了回去,也是从那时候起,才豆蔻年华的陆婉兮,开始了游历之旅,替父亲哥哥们看看他们守护的疆土。这一游历便是四年之久,才回家呆了一年半,就收到了皇帝的赐婚。
家中两位嫂嫂怕她因为这段感情耽误了出嫁时间也曾也张罗过她婚事,但总是被家中的男子搅和,也就停了念头。
陆婉兮知道他们的顾虑,但是却也没有点破。回去见了府上之人。来人是赵府的二公子及其夫人。来意也简单,便是让她夫人劝劝陆婉兮,嫁给赵家嫡子赵礼清,虽然不是长子,却也是个有本事的。
陆迴找了理由搪塞了过去,待商量好后看如何推掉婚事。谁料他竟然提出单独聊聊的请求,陆迴坚持带着妹妹一起。看向妹妹时,眼里有愧疚,有挣扎,却还是狠心拉她一起。
二公子将时局铺开,并说了些秘辛,见他们一脸沉思,便先行离开。
陆绍卿回来的时候,二人已经离开。战事才歇,边关百废待兴,政务繁忙,若不是因为婚姻一事,三人几乎驻扎军营。
晚饭后,只留下父亲大哥和陆婉兮,打算来个烤火夜谈,深思了一晚上的陆婉兮和陆迴同时开口。
陆绍卿打趣二人,最终还是陆婉兮为了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抢先开口,同意婚姻。俏皮的看着父亲,“有幸见过陆家二郎,举止得体,眉眼带笑,可算良配。”
陆婉兮绞尽脑汁终于为那个漫不经心的少年郎,找了一个好的形容词。
陆绍卿也不拐弯抹角,问道“可想清楚了,放下那人?”
陆婉兮低眉回道“两年前,就已放下,父兄莫要担心。”
“赵家哥说了什么?”陆绍卿接了句,未对着陆婉兮,而是陆迴。
陆迴言简意赅“京中局势,以及圣上欲意为皇子挑选皇妃一事。”
陆绍卿不赞同,说道“南枝,战地未丢,切莫缴械投降。况草草决定,这果你怕是抵不住。”
陆婉兮跪下,挺直腰杆说道“父亲,与其红墙绿瓦战战兢兢,我宁愿争风吃醋,委身庭院。”
陆绍卿叹口气。
“父兄怕我错过良人,但方逸与我早就斩断情根,只余亲情。”
陆绍卿拉起她,说道“委屈你了。”
陆迴也俯身鞠躬。三人又聊了几句,才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从首饰盒里掏出落了灰的蓝色点翠花钿子。仔细擦拭,透过这花钿,仿佛见到了那人。
方逸,青梅竹马,在三哥去世后,陪着自己游山历水,郎有情妾有意,只差三媒六聘,鸿雁为书。不幸的是两年前,稀里糊涂情况之下被方家老爷子定了婚事,定亲之人是一同长大的琴姊姊。琴姊姊是书香门第之女,她父亲有恩于方家,方爷爷前面在一次醉酒后便订下了这门婚约。这也怪不得方爷爷自作主张,平日里他不大了解这些小辈,而且几人常年在外,为了让方逸安定下来求取功名,两家长辈一拍即合,糊里糊涂就给定下了。
秦姊姊本就爱慕方逸,便顺水推舟,宁愿舍了姐妹情分。只可惜了二人,本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愣是让他们拖出来了第三人。解放方法也不难,要不是陆婉兮做平妻,要不就解除婚约。可两人闭口不谈,说白了二人都懦弱顾虑太多拖泥带水,怕破坏了目前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