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生命里绽放的花》zhuzhu6p

4、第三章

　　我其实真的不太明白，竹马同学，究竟为什么从4岁开始，就偏偏认定了我。

　　‘长大’里面关于陈曦与谢南翔，有个特别浪漫的开始------那时谢南翔脑袋顶才到桌面高，想吃奶糖，盲目地伸手胡乱摸索，却被脑袋已经高过桌面，可以看见桌面上的物事的姐姐谢小禾恶作剧地偷偷将瓜子皮推到他手边，他顺手抓了塞在手里，哭了，而少见侠义心肠的小姐姐陈曦把自己的奶糖让给了他。

　　从此谢南翔跟定了陈曦，小时候要认陈曦做姐姐，跟去她家里，后来得知没有血缘之亲的男女只有结婚才能住在一起，于是郑重地要陈曦姐姐答应嫁给他。

　　我写得把自己都感动了。

　　这是多么动人的开始啊!

　　事实上，我无比遗憾地告诉你们，以上桥段，其实来自我高中时候的好朋友旖旎，她不幸是那个被姐姐戏弄了的孩子----更不幸的是，当时的场景是她家春节时候准备待客的摆好菜的餐桌，她7岁的姐姐站在桌边快乐地抓一片肉，一个花生biajibiaji地吃，而她胡乱摸索的时候，被姐姐塞了个泡菜里面的辣椒在手里，吃下去之后，辣得嚎啕大哭----更更不幸的是。。。。生活中没有个侠义心肠的哥哥或者姐姐来解救她，那些其他7，8岁的表哥表姐们，跟她姐姐一起，看着她哭，笑得打跌。

　　所以旖旎从来很羡慕没有哥哥姐姐来欺负的，作为独生女的我。

　　我们亲爱的韩虚，哎，不知道你如果现在看了我的小说，然后嗖地穿越到小小旖旎的身边，拿了酱牛肉来安抚她-----会不会让之后你的爱情之路顺遂一点?喔，不对不对，其实你比她还小，当时恐怕更矮，这。。。

　　扯得远了。

　　嗯，我只是告诉你们，文学女青年是不太靠谱的，小说里的爱情，总要开始得有个美好的理由来说服读者，现实中的我和竹马，并没有这么可爱的开始。

　　现实中我不明白竹马同学喜欢我的理由。

　　在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有许多的小孩子。我绝对是其中相当顽劣的一个，被我妈妈精心准备精心打扮，却在出门半小时之内面目全非，阿姨叔叔们形容说，在我妈妈抱着我上了班车时候，我还是个精致的瓷娃娃，粉绸节，白色绣花的裙子，小皮鞋，脸蛋也确实是水嫩的，但是当班车才刚到达旅游地，这个瓷娃娃就像着了魔一样挣脱大人的怀抱和阻拦，撒欢儿地冲下车，嗷嗷乱叫地四处撒欢，绸节散开，皮鞋散带，一头细软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飘着，然后这个小丫头会随手捡起个煤块在谁身上划一道，抓一把土扬起来。。。。。。

　　当时这些大人们带着一群孩子们出去玩，为了鼓励孩子乖乖听话做好孩子，每次在出游的最后，是要让小孩子投票选举心中最乖最好的小孩的。

　　显然，我从来不可能称为这个最乖最好的小孩。

　　历史在竹马同学第一次加入之后改变。

　　竹马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孩子。

　　我们的婚礼上，很多妈妈的老同事都纷纷回忆起来他第一次被他姑姑带来的情形。娃娃脸，头发有一点点自来卷的小孩子，很听话，姑姑说，来，给阿姨叔叔们唱个歌。

　　他就唱歌，从‘我们的祖国是花园’，到英文版的雪绒花，到德文版的我永远记不住名字的儿歌，声音清冽甜美，而且一点都不走调。

　　叔叔阿姨们啧啧称赞，然后就有叔叔开始拿音乐知识考他。

　　可惜当时那些叔叔们的音乐知识其实有限，左不过知道些类似贝多芬莫扎特巴赫的最有名的曲子，实在并没有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就已经被特文艺的他老爹执着地灌输西方文艺历史的4岁孩子知道得多。

　　考来考去，叔叔阿姨们没有了面子，有个叔叔就来了恶作剧，正儿八经地问他道，

　　张xx(那叔叔自己的名字)写了什么曲子你说得出来吗?

　　竹马同学傻了，半天才老实八角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叔叔继续严肃地问，

　　他是哪个国家的你知道么?

　　竹马疑惑而谨慎地道，

　　张。。。那是中国的吧?

　　张叔叔居然还能忍住笑，认真地再问，

　　再考你一个外国的----阿斯匹林它写了什么，你知道么?

　　竹马真的沮丧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所有的叔叔阿姨都放声大笑，可怜的竹马同学茫然不解。但是当得知被戏弄了的时候，这小孩子既没有哭也没有气急败坏发脾气，只是哦了一声，恍然大明白地道，原来张xx就是张叔叔，阿斯匹林就是退烧药啊!

　　然后，就是娃娃脸小朋友的招牌笑容，好脾气的，甜美的。

　　这样一个小朋友，好脾气，该睡觉时候三分钟入睡，该起床的时候绝不哭闹，在4，5岁的时候认识许多字，会唱很多歌，知道绝大多数大人没有听说过的音乐家和曲子，国际象棋和扑克打得有点神奇地好。。。真的是轮不到我去作解救他的英雄的。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他怎么会在那么多小朋友中就认定了我是最好最乖的那个，并且在第一次加入这种玩耍后的评选时候，坚定地把他神圣的一票投给了我。

　　这个投票的结果让除了他之外，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有阿姨叔叔再问他一遍，真的要选xx姐姐吗?

　　竹马庄重地点头。

　　为什么呢?

　　xx姐姐最乖，最好。

　　她为什么最乖，最好呢?

　　她就是最乖，最好，就是。她就最好，就。

　　竹马同学终于显示出了一个小朋友不讲理，没逻辑的一面。

　　从此之后，他所有与大人认定的美德不符的一切，几乎全都跟我联系在了一起。

　　后来，我仔细分析，竹马表面很随和，或者说绝大多数的事情都很随和，但是一旦钻起牛角尖来，譬如喜欢谁或者讨厌谁，可以毫无逻辑，不讲道理，死不悔改。

　　譬如说他后来班上的一个我觉得没啥不好的女同学

　　他特别厌憎。

　　我问他，为什么那么讨厌人家。

　　他回答，她就是讨厌。

　　我说，为什么啊。

　　他回答，大家都讨厌她!

　　我说，大家为什么。。。

　　他回答，因为她太讨厌了。。。。

　　%^&*()_+。。。。。

　　好吧，其实他也曾经说过，因为他觉得’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娇气，爱哭，唧唧歪歪，而我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可是我清楚的记得，头一次一起玩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哭了(后来如果有，9成也跟我的欺负有关系)；而那个被他们’都讨厌‘的女孩子会给老师打些小报告----但是我觉得小学时候’告老师‘其实是乖孩子，尤其是乖女孩子的太正常的表现，再说人家上中学时候，也不再打小报告了，再退一万步说，像竹马这么乖的孩子，那简直绝对不可能是被告发的对象。。。。。。于是，最原始的理由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执着而持久的感情的结果。

　　竹马认定我是最乖最好的。

　　并且对于一切不把我作为最乖最好的小孩的人不认同。

　　包括我亲娘。

　　而且表达不认同的方法很诡异和让人苦笑不得。

　　比如说，当我娘说我不乖的时候，这个乖小孩就一定要表现得比我更加不乖。我娘要拿他为榜样教育我到点儿应该好好睡觉，乖乖回家的时候，他就也支撑已经沉重得快要撑不住的眼皮，胡闹，撒欢儿，就不睡觉；我娘批评我在外不够斯文，说话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时候，他就高声唱歌，比我更加扰民。。。这个小朋友那么小的时候明白了’乖都是相对的‘的这个真理，时刻地准备以自己的更不乖，来说明，他xx姐姐我，实在是个可爱的乖孩子。

　　最为令人发指的一次，因为我永恒的丢三落四，邋蹋，狗熊掰棒子地拿了这个扔掉那个。。。我妈妈痛心疾首地让我学习z小姐姐，利利索索，干干净净，温柔乖巧。。。我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先进典型的存在，至于这个先进典型到底是abcdef哪个姐姐并不重要，在我看来她们都只是先进典型而已，而我娘亲，也不过就是说说，并不会认真为了我没有她们乖巧温柔干净利索而郁闷，否则也许教出来的就不是这样一个我。。。

　　然而，认定我是最乖最可爱最好的小姑娘的竹马同学却记恨在心了。居然，在他不过6，7岁的时候，居然在我妈妈表扬了人家，批评了我之后，把人家反锁在了妈妈学校的物理实验室里。。。

　　那次实在是吓坏了大人们，而当门打开，更加被吓坏的小姐姐已经哭成了花脸，创了大祸的竹马在这时候没有害怕也没有悔过，看见小姐姐哭花了的脸乐了，得意地对我娘说，她现在还干净利索温柔乖巧吗?简直丑死了!

　　那次是竹马小时候收到的最严厉的一次惩罚。

　　后来我们婚礼的时候，z姐姐跟她的爹妈都来了，看那个他做的我们从小到大所有照片的配乐放映幻灯的时候笑了，说，还真是，终于，他还就是把你娶回家了啊!

　　是的，其实大言不惭的说，从上初中开始，当学习成绩与文艺特长开始被更看重与被羡慕的时代起，我这个小学时候得个别生的亮丽人生就开始了，我再也不是个不招人待见，总被呵斥批评，让大人无可奈何地叹息的，被老师冠以诸如----疯丫头，甚至’垃圾箱‘这样使得但凡有一点点敏感的心思的小姑娘可以自卑到尘土之中，留下永恒心理阴影的外号的又闹又疯让人头疼的小脏孩儿了。

　　但是在应该是很自卑的那段日子里，因为我妈妈永远告诉我，你是可爱的，因为在所有别人眼里最优秀的小孩子----竹马同学没有任何理由的认定我就是最乖最好最可爱的小女孩的信念，因为后来抓到我上课画小鸭子小美人却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让我在冬天的室外罚站，或者把我放在2米高的大炉子后面让我看不见黑板----反而笑眯眯地说海儿画得真好，以后你来出班级版报好不好的杨洁老师，因为。。。因为娟儿，我亲爱的最漂亮的娟儿，被全班同学羡慕和喜欢的小美女，她偷偷地对我说她最喜欢的朋友是我，而且那么乖的孩子，居然曾经利用第一排坐的便利，把被老师没收得，我在其上写了老师坏话的纸团偷回来。。。。

　　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从来没有过真正感觉到自卑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