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轻微骨裂。”
盛遥拿着医生开具的诊断书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喃喃自语。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而且一个老人摔倒身边没人帮忙肯定不行，她索性就一路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替老人垫付了所有费用，谁知道钱不够，还找舅舅借了些，吓得舅妈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电话那头无措地就要收拾东西来医院，盛遥好说歹说才让夫妇二人相信了她没事，只是替别人垫付医药费。
老年人摔倒可不是个小事啊，盛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好在只是骨裂，而自己做到这也仁尽义至了。
夜晚的医院安静得很，偶尔来来往往几个病人家属，虽然灯火通明，却也架不住一股孤独感骤然涌现。盛遥不喜欢这种感觉，医院里特有的味道总让她觉得无助，明明一切都在眼前，却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助。希望和绝望同时存在于一个地方，却不由人做主，唯一能做的只有听从命运的审判，等待一个有可能会把自己推入深渊的结果。
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而且一来这儿就要花钱，盛遥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死盯着银行卡扣款记录，试图用念力改变，可页面就摆在那里，把它盯穿了也还是那一串数字。贫穷的女大学生站在老人的病房门口垂头丧气，仿佛看见一大串人民币长出了翅膀，扑啦啦地全说着拜拜飞走了。
穷人不要见义勇为，盛遥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义无反顾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再不好意思也不能让舅舅家代替自己承担后果。
“谢谢你啊小姑娘，要是没碰上你，我老婆子怕是待到天亮都没人发现。”一见盛遥，老人直起了身子往她的方向探去，满眼的感谢，“这钱都是你垫的吧，这可不行。”
说着老人就要下床，把盛遥吓得一个箭步跨到老人床边按住对方叮嘱：“您这个左脚骨裂了，得静养，您可别自己下床，您要拿什么是吗，我给您拿。”
说话一向慢悠悠的小姑娘突然进化成了机关枪，盛遥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快的语速。
“你看我的手机里，存了我闺女的手机号，你给她打电话，让她把钱还给你。”被按回床上的老人只能倚回靠背上，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老年机。
盛遥一直吊着的心在听到老人的话时一瞬间就放了下来，而轻松感转瞬即逝，就被内疚代替了全部。她一向如此，上学的时候被别人拿了东西，气冲冲地去要回来，却在拿回来之后因为对方的态度良好而感到歉疚。
可眼下以她的家庭情况盛遥也做不到大气地跟老人说这钱她不要了，只能拿过老人的手机跑到楼道里打电话。
老人的通讯录里意外地有很多人，其他的都是全名，不过女儿女婿的备注倒是简明扼要，就是女儿女婿。
还有一个辰辰，盛遥看着这个叠字的备注没想太多，只在心里感叹最近和辰这个字还真是有缘。长舒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的小怂包闭上眼睛又睁开，听着老人手机里待接通的铃声攥起了自己的衣角。
“喂？妈，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啊？”
略显疲惫的声音终于从电话对面传来，盛遥攥着衣角的手紧了几分，咽了口口水，努力成熟的声音捎上了一丝颤抖：“您好，我......”
电话对面一听自己妈妈的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并不属于母亲，一下慌了神，质问着盛遥是谁，为什么拿着自己母亲的手机。
中年女性的威压不是盖的，盛遥在对方根本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摆手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坏人，您母亲在小区摔倒了，正好被我看到，我就送了老人来医院，老太太说让我联系您。”
盛遥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想要收回刚才是自己语速最快的一次的话，果然人不被逼到极限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语速能有多快。
吓死人了，小怂包在电话这头欲哭无泪。
“啊，这样吗？”女人的声音很明显还带着一丝怀疑，不过想来也是，这事搁谁身上都要想一想是不是真的，“那麻烦你让我母亲接一下电话可以吗？”
闻言盛遥疯狂点头，小鸡啄米似的点完才想起对方看不见，又急忙连声应道：“好的好的，我马上。”
保持着通话界面，盛遥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间跑回病房，把电话递给老人，见老人一脸不解，便轻声解释道：“您女儿要和您通电话。”
把手机成功递交给老人，心知别人打电话不便多听，她便维持着面朝前方的状态，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口面空气思过，开始思考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考验，如果能通过这一关她下辈子就不用做人了。
比如草履虫，脑洞大开的盛遥已经开始为自己规划起了下辈子做单细胞生物的生活，不过她心里又嫌弃草履虫长得不好看，实在纠结。外貌至上的肤浅女大学生皱着眉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下就愣起了神，直到老人叫她才如梦初醒似的应声。
什么嘛，还是得做人。
回到现实世界的盛遥腹诽。
“她说让你加她的联系方式，就是这个号码，她会把钱转给你。”
老人的声音慈祥，盛遥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外公外婆，如果他们还在肯定会对自己很好吧。
“那阿姨什么时候来？来之前我在这陪您吧，反正我是一个人过。”
接过老人的手机，盛遥主动问起了这件事，至于一个人住的谎言，对她来说有那个爹没那个爹都一样，不回去刚好彼此都舒心。
“你一个人？”老人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兴许是对盛遥的脸还有印象，又想起了那天晚上说的话，老人的表情明显带了一点心疼，“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他们在外地工作忙，一时半会过不来，正好你一个人晚上回去也不安全，那不如今晚就陪陪我老太婆吧。”
工作忙工作忙，工作真是个好理由。
盛遥点点头答应了老人，又拿着手机示意要出去一下，心里却被工作忙这个借口堵得不像样子，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妈妈呢，在还有妈妈的时候，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
兴许是触景生情，盛遥出了病房就红了眼眶，她想如果是她，就算是火星马上就要撞上地球了，她也一定会赶回来见妈妈，可惜火星不会撞地球，她也没有这个机会。
添加了老人的女儿的联系方式，盛遥看着对方几乎是马上转来的钱和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心里憋闷得很，可人家甚至还多给了一些凑了整数。收款，转给舅舅，关掉手机，动作一气呵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也或许她知道，只是不想承认，权当做自己只是共情能力强，看不得老人孤零零一个人。
“喂？你好？请问你和机主是什么关系？”
在酒店正跟台词和情绪拼命的周屿辰突然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可一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又稍微有点耳熟的声音，一下想起网上那些诈骗绑架的案件的人手一挥差点把剧本扔了：“你是谁？”
这边盛遥见不得老人身边没有家人陪，怒气一上头就给通讯录里备注最亲昵的人打去了电话，不过当然接通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到底为什么要多管这个闲事啊，这次盛遥真的给了自己一拳。
虽然通过手机传来的声音和现实中有些不同，但盛遥还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联想到辰辰的备注，心下一惊，想着不会这么巧吧，就试探着开了口：“.....周屿辰？”
靠，怎么还认识我，我也不红啊，周屿辰扔掉手里的剧本，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按开数字页面，心想对面再多说一句话他就报警。
盛遥当然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可她看着自己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和老人手机里一字不差的号码心想这个世界还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离谱。
不给她多感叹的时间，听声音手机对面的人明显有些急了，盛遥想起初次见面哭成落水小狗的周屿辰，怕这孩子一激动直接报警，急忙开口解释：“别哭别哭，我是盛遥，机主在小区里摔倒了，我送老太太来了医院，可是问了老人的女儿她没时间，我就想给备注比较亲昵的人打电话试试，没想到是你。”
盛遥感觉自己这一天要把自己未来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听着手机对面陷入了沉默，她将心比心地想，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他打电话说在外面捡到了她爸......算了，没有可比性。
“我没哭！等等？盛遥？等会儿？我外婆摔倒了？”
这一串话信息量过大，周屿辰抓重点就抓了几次，一个问句比一个问句激动，盛遥都害怕他直接顺着网线爬过来，急忙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别急，医生说轻微骨裂，没什么大事，我今晚不走先陪着你外婆，你别着急。”
“好好好，我不急我不急我不急。”
开始给自己顺气的周屿辰不知道已经绕着酒店房间转了多少个圈，他觉得这个时候给自己测个心电图也许比安清的爱情故事还要曲折。
而盛遥也没好到哪儿去，最看重头发的当代大学生感觉这一晚上自己的头发得掉了几十根。
一天到晚，这都什么事儿啊，沉默之余，两个人几乎同时在心里哀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