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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障眼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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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满课,林烟织上完课后直奔食堂,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出校门了。
顾清笙给她发来消息,想和她一起吃晚饭、散步、谈天说地,林烟织招架不住,随便编了个借口就糊弄过去了。
到咖啡厅时正好快七点,段霖泽也才刚到。此时咖啡厅已经打烊,林烟织便用备用钥匙开锁。
段霖泽在一旁惊讶道:“你哪来的钥匙?”
林烟织闻言,啧了一声,把遮挡视线的长发用发卡别至耳后,低头开锁,一边说道:“你瞧你问的什么话,钥匙还能从哪儿来?当然是店长给我的。”
段霖泽不置可否,没想到这店长竟然如此信任她。
他双手插兜站在林烟织身后,见她开锁开了半天没打开,大爷似的催促:“开个锁这么慢。”
林烟织没功夫跟他斗嘴,皱眉道:“这锁好像有问题。”
段霖泽看了看,劈手从她手里夺过钥匙,往锁孔里一插一旋,只听“咔”的一声,锁就打开了。
把钥匙抛给林烟织,段霖泽推门而入,鄙视道:“蠢就直说。”
林烟织气得牙痒痒。
段霖泽开了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大手一挥,“召唤师,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烟织懒得搭理他,清了清嗓子,朝着空气大喊:“钟秉——”
“钟秉——”
“我知道你在这儿,你给我滚出来——”
林烟织喊了十几分钟,把咖啡厅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也没发现半只鬼影。
段霖泽支着下巴看她瞎忙活,半晌,凉凉地问了一句:“召唤师,这里真的有鬼吗?”
林烟织也不管段霖泽能不能听懂,兀自分析道:“念鬼为执念所困,执念所在之处,念鬼是逃不出去的。”
段霖泽懒洋洋道:“那或许是有人捷足先登,把它收拾了?”
“不可能,像钟秉这种小鬼,肯定怕光怕得要死,只可能在夜间出没。我昨晚才见过他,但现在才刚入夜,按理说没人会比我更早了。”
话音刚落,林烟织突然转过头来,两眼一眯,盯着段霖泽。
段霖泽任由她看,还笑得出来,“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被鬼附身。”
林烟织一步一步靠近,紧紧盯着咖啡厅内唯二的“活物”,口吻危险地说道:“念鬼不会上人身,但他们会化作活人的模样。”
段霖泽翘着二郎腿坐软椅里,闻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林烟织在他面前站定,段霖泽才往软椅里一靠,略微抬起下巴,注视着林烟织,慢腾腾开口道:“所以,你要如何判断我是人还是鬼?”
林烟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嘴角挂着冷笑,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脑袋里关于鬼的记忆并不多,除了能想到用气势压倒对方,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忽然,手腕一紧,林烟织被突然出手的段霖泽拽了一下,顺着那股力道,她脚步踉跄一下,想要稳住,却不想她此刻站立的姿势,两脚前后挨得很近,左脚一动,脚尖就撞上右脚脚跟,她竟生生把自己绊了一跤,直直朝段霖泽摔去。
段霖泽原本只是想让林烟织感受一下他手掌的温度,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能蠢到这种地步,在平地上也能把自己绊倒。
于是只听“砰”的一声,林烟织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双腿跪在地上,上半身僵硬地趴在段霖泽的腿上,两人隔空对望,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终,段霖泽轻咳一声,把摔懵了的林烟织从地上扶起来。
小声数落她:“老是笨手笨脚的,就不能学聪明点儿?”
林烟织回过神来,甩开段霖泽的手,按着他的大腿爬起来,恼羞成怒,一拳朝他脸上砸去。
恶狠狠道:“我管你是人是鬼,总之你现在死定了!”
段霖泽偏头躲过,抓住林烟织的手,无奈道:“别闹了,你还没发现吗,这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我看你就是这里最不对劲的东西!”林烟织另一拳砸下,又被段霖泽钳住。
段霖泽头疼道:“太安静了!”
林烟织一愣。
“晚上七点钟,大学城的商业街,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是了,晚上七点到十点,本该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可是为什么他们在这儿待了半天,也没听到外头传来半点人声?
真是静得离奇。
林烟织冷静下来,挣了挣手,皱眉道:“你先松开我。”
她现在整个上身正腾空架在段霖泽身上,两手一左一右被他抓在手里,而段霖泽还是之前那副悠闲的样子,舒服地靠在软椅里。
和自己不上不下的狼狈模样相比,段霖泽那叫一个优雅矜贵,恨得她牙痒痒。
段霖泽“哦”了一声,毫无防备地放开了她的手。
前一刻林烟织还在往手中施力,下一刻段霖泽就松开了手,林烟织直觉身体下倾,腿弯一酸,整个人便往下倒。
这一次,她栽倒在了段霖泽的怀里。
棠舟:啊!
林烟织:……
三秒后,林烟织淡定地从段霖泽怀里起身,垂眸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空气静得可怕。
再抬头时,浅色的眸子染上一丝冷冽。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已经顾不得在乎了,因为她此刻,已经气炸了。
这种她从三岁开始就不玩儿的低级障眼法,居然骗到了她的头上。
她行至吧台,开始翻找工具。
段霖泽在软椅里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轻咳一声,起身朝林烟织走去。
“你在找什么?”
林烟织抬头看了段霖泽一眼,从吧台底下抽出一个拳头大的石锤,面无表情。
段霖泽:……吧台底下为什么会放着石锤?
段霖泽望了一眼表情冰冷的林烟织,又瞥了一眼她手中握着的凶器,此刻这副画面着实有些吓人。
林烟织问:“你可知道障眼法?”
段霖泽用他贫乏的语文知识回答:“‘一叶蔽目,不见太山。’障眼法,不过就是愚人的自欺欺人之举。”
林烟织把陆千给她的那把钥匙丢到吧台上,轻蔑一瞥,唇畔一声冷笑:“再愚蠢的办法,用于他人身上,就变得意外的好用了呢。”
段霖泽:“什么意思?说人话。”
林烟织瞪着那把钥匙,嘴里碎碎念:“狗男女,玩儿你祖宗,你们死定了!”
段霖泽:……?
林烟织抬手,抡起了石锤。
一锤子砸在钥匙上。
钥匙瞬间四分五裂。
一阵轻微的晕眩之后,两人再度睁开眼,竟然回到了咖啡厅门口。
段霖泽还保持着开锁的姿势,钥匙却在他的手中化作齑粉。
“哦,这就是障眼法。”段霖泽悟了,拍落手里的粉末。
原来他们连咖啡厅的门都没碰到,就被钥匙上的障眼法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段霖泽回头,见林烟织转头就走,连忙将她拉住。
“说好带我看鬼,怎么,想临阵脱逃了?”
林烟织被陆千摆了一道,现在肚子里一把火,“看什么鬼?我才不管这破事!”
段霖泽:“来都来了,不看看就可惜了。”
出现了!本国国粹,“来都来了”!
林烟织果然松口,翻了个白眼,“进都进不去,怎么看?”
段霖泽看了看她,伸手过来,小心地取下她发上的发卡,然后往锁孔里鼓捣了一会儿,锁就开了。
行动坦荡,简直就像惯犯。
他把发卡放进口袋收好,冲林烟织得意地笑了笑,“这不就开了。”
林烟织抽了抽嘴角,瞥了一眼店门上的摄像头:“大哥,现在是法治社会。”
“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走吧。”
段霖泽把林烟织拉进去。
风铃声一响起,咖啡厅的灯便悉数亮起。
林烟织看到电灯开关旁边站着一个男生,穿着服务员的衣服,皮肤偏黑,显然是常年在阳光下干活,看起来十分朴实。
他正是显了形的钟秉。
“嗨,钟秉。”林烟织和他打招呼,像个老熟人。
钟秉现在是只鬼,却还固执地保持着人的形态,学着活着的时候,慢慢走到吧台后。
“两位客人,请坐。”
钟秉嘴里说着“两位客人”,眼睛却只放在段霖泽身上,看都不看林烟织一眼。
林烟织坐上钟秉面前的吧椅,对他道:“同学,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但你不能再留在阳间了。”
钟秉垂下头,避开林烟织的视线,低低地说:“你帮不了我。”
林烟织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才做鬼不久,可能不知道驱鬼师这个职业,我来给你简单介绍一下。驱鬼师直接受命于司阴,职责是帮助你们这些不肯离开人间的念鬼了却心愿、拔除执念,所以再大的困难在驱鬼师面前,不过都是小菜一碟。”
钟秉没有抬头,不自在地甩了甩双臂,“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
林烟织皱眉,“你应该听说了吧,陆千请了除鬼师来对付你,除鬼师和我们驱鬼师可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她严肃道,“若等除鬼师来了,你必死无疑!”
钟秉嗫嚅:“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不怕再死一回。”
“钟秉!”林烟织抓狂,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走啊!!
她狠一拍吧台,半是威胁,半是恐吓:“你可知□□死亡,灵魂尚可投胎轮回,可魂魄死了,你便不复存在了!”
钟秉被她一凶,缩了缩身子,不敢应答。
段霖泽在一旁支着下巴,视线在一人一鬼身上来回跳跃。
半晌,只见钟秉摸了摸发红的耳朵,怯生生道:“可是,投胎之后,我就不记得她了,我不想忘记她……但如果非要选择的话,魂飞魄散,一了百了,也挺好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第一,她不是真心为他好。
第二,让除鬼师消灭钟秉,林烟织一点意见也没有,她只是不相信那位鸽了陆千一周的除鬼师的效率。
第三,她很想达成失忆除鬼师的话疗成就。
但是现在,经过亲身实践,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驱鬼师一个比一个短命。
大抵就是被这些脑子不清醒的念鬼给气的。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段霖泽深有感悟似的,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人世间的苦恼,远远多于欢笑,记忆太长久,反而命苦。你以为轮回之前为什么要喝孟婆汤?就是为了消解一切爱恨。”
林烟织闻言,扭头望向段霖泽,眯了眯眼:他怎么知道轮回之前要喝孟婆汤?
棠舟:神话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呀。
林烟织:那你相信神话故事吗?
棠舟:不信。
林烟织:那他为什么信了?
棠舟:唔,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天真吧。
林烟织:我看天真的是你。
棠舟:嘤。
“如果你和你所爱之人真的有缘,那么你们必然会在下一世重新相爱。可是,”段霖泽屈指敲了敲吧台,认真道,“如果你不存在了,那你的命定之人,该去哪里寻找她的归属?”
钟秉怔住了。
他总是害怕自己的存在会对身边的人造成困扰,却不曾想,或许真的有一个命里注定的女孩在等着和他相遇。
那个女孩不是这一世的她,但或许,会是下一世的她。
钟秉眼中闪动着一丝希冀,却很快又暗淡下去。
他扭了下身子,斜对着段霖泽,缓缓抬起头,深深叹了口气:“可是,我的执念,已经死了……”
钟秉肩膀颤了两颤,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道:“一周前,她就死了……”
林烟织神色一凛。
难办。
原以为钟秉喜欢的是陆千的女朋友,没想到另有其人,还是个死人,要是她已经去投胎了,那钟秉的执念怎么办?人海茫茫,去哪里找她的转世?
林烟织毕竟不是专业的驱鬼师,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遇到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棠舟几乎立刻想到小赵说的,被钟秉害死的花店老板。
按照小赵说的,花店老板是被不知是人还是鬼时的钟秉害死,而钟秉喜欢的人,在一周前也死了。
两个死去的女性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
林烟织沉吟一会儿,觉得棠舟的想法有一定价值,便对钟秉道:“你先说说看,你那未了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剩下的,交给我们来想办法。”
钟秉还没动作,段霖泽先侧目瞥了林烟织一眼。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