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王者荣耀]》白日做梦w

6、春念 闲垂钓

　　稷下会在清明节前后放十天左右的春假，春假结束后举行初级升高级的春考。这时候不参加考试的学生，就会举办各种活动，学院里很是热闹。甚至有几天，学院还会开放，让一些商户和小贩进来摆摊。
　　这些，都和今年的我无关。
　　去年冬季，老师回稷下除了带回了司马懿，还带回了大量书籍。入春后，小雨不断，有些堆放的书籍边角已经开始发霉了。
　　于是，自清明放晴后，我一直在家里与老师一起晒书。在太阳出头时，将一卷卷书搬到院子里铺好的帆布上，打开用重物压好。太阳将落之时，还得匆忙搬回去，以免沾了湿气。鉴于这些书籍的数量之多，这几天我与老师一直在忙碌。
　　因此，当大早上诸葛提着渔具，邀请我一起去钓鱼时，我是万分不愿的。
　　诸葛向来口味挑剔，尤其不喜欢鱼腥。我实在想不到他突然要去后山钓鱼是为何。
　　最大的可能，就是又和什么人打了什么赌。
　　诸葛对此道，“江东那个，稷下的万年老二，你不知道？就是一直挑战亮的那个，你跟在亮身边也见了好几次吧，怎么会不认识？他的字写得很秀丽，亮拿给你好多次。罢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没什么，只是看不惯他显摆自己的钓术而言。而且亮从来没有钓过鱼，有些好奇。”
　　“就这？”
　　“就这。”
　　“你一个人钓也行吧，为什么非喊我？”
　　“亮担忧钓的太多，一个人提不过来啊。”
　　我甚感无语。“我不去，这几日一直在忙。”
　　“亮知道，所以这次钓来的东西。亮会委托人烹饪好，还会带上好酒，慰劳一下你和贤者。”
　　“我没兴趣。”
　　“哦。”诸葛接着道，“后山除了溪流多之外，还有不少沟渠。今年天气回暖的快，这个时候沟渠的虾应该都长起来了。钓虾可是轻松的狠，带一块儿生肉，很快就能钓一小篓。到时候洗干净了，和辣椒、麻辣子、香叶、料酒，一起放锅内焖煮，可是很香的下酒菜。”
　　“所以？”我丝毫不为所动。
　　“贤者喜欢。”
　　“……”我不为所动…？
　　“贤者喜欢虾，你不知道吗？”
　　老师素日做什么吃什么，从来没表现出对什么有偏好。没想到老师居然喜欢吃虾吗？
　　“陪亮去，你钓虾，亮钓鱼。晚上回来宴请贤者，怎样？”
　　老师日夜与鲲相伴，鲲是鱼，大鱼吃鱼虾，似乎很合理。可是，为什么我会不知道？
　　秦地虽不近海，但国内河网密布，鱼虾也是不缺的。幼时因战乱遇荒年，流民一路向都城迁移。沿途也是捕捞过鱼虾果腹的，只是流亡逃难的人数实在太多，几万张口，饿急了所到之处也如蝗虫过境一般。更何况是大旱年，雨水不丰，区区鱼虾完全分不了几口。反而吃绝了，使得往后几年更加艰难。
　　我那时也是吃过虾的，只不过是他人嚼碎的生虾壳。生虾的壳是灰色的，混杂着泥土的腥味、臭味——这是我记忆中的虾的味道。
　　而秦地的内乱开端，正式上任秦王之死。背下这个罪名之人，也正是我的义父扁鹊。
　　他是冤枉的，但那又如何？谁会在乎？得利的上位者吗？饱受困苦的百姓吗？
　　他只被掩埋，连恨他的人都没有。
　　到稷下后，第一次吃虾，是在贤者们宴请东瀛来客的宴席上。为了款待来宾，特意去山下收了农人晨起打来的河虾，新鲜而且个头很足。
　　我一如既往坐在老师身侧，一同用餐。老师不喜世俗客套，与来宾一一问过好后，就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品酒。稷下的人都深知他的性子，也不多叨扰。我与老师周边，在这热闹的宴会上，竟成了一番独立的净土。
　　“虾凉了就不好吃了。”老师突然提醒我到。
　　“我见你一分未动，是不喜欢虾吗？”
　　“不是。”我其实确实不喜欢，只是下意识地隐藏了自己的想法，我或许是不想扫老师兴吧。“我没吃过虾，不知道怎么下口好。”
　　这是假话，不过是装童稚搏老师喜爱的把戏罢了。
　　“原来如此！”老师刚喝了不少酒，面色微红，说话也较平日更高昂起来。他捋了捋袖子，伸手将我面前的虾端到自己桌上。又用手指捏住虾头和身子相连的地方，扳开。虾头随手弃到自己吃光的盘中，再将虾身上的壳细细剥开，取出一段白红相间完整的虾肉来，放到我碗中。
　　“尝尝？这个季节正吃虾呢。”
　　我低头看着碗中的虾肉，用筷子夹起送入口中。没什么味道，但好过记忆中那泥土的味道。
　　回想起来，那时候老师偏偏只问我虾，是因为他喜欢虾，所以也会更加关注吗？人总会对自己喜欢的或者讨厌的东西，更加在意。
　　我突然有点坐立难安。
　　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很多事，很多有关老师的事。
　　诸葛先去了厨房拿他提前预定好的饵料，一些玉米粉和小面粉混合制成的天然饵料，和给我用来钓虾的生肉。生肉是一小块猪肉，是厨房用剩的边角料，但对钓虾而言足够了。
　　我们是去后山钓鱼。虽然还是大早上，沿路走去，一些溪流边已经有同来垂钓的人的身影。有陈群结队来玩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较大的老师。诸葛一直往深处走，直到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
　　我们各带了一个折叠凳，找了个相对平坦的边上摆好。诸葛要摆弄饵料，还得些时间。我就先提着竿子和竹篓去摸了个近处的沟渠钓虾。
　　沟渠水浅，边上都长着水草，水面不停的起泡。诸葛说得没错，天暖河虾丰。三月的虾其实不如四五月的肥硕，但个头吃起来也是凑合的。我一边钓，一边择了较小的丢回沟渠。
　　没多久，就钓满了以篓。我看了看天，透过层层树荫，看到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我将鱼竿插到附近较松的泥土立，在沟渠里洗了两把手，准备去看看诸葛那边的情况。
　　诸葛带了三个鱼篓，若他用不上，我还想再拿一个接着钓。
　　但诸葛的收获比我想得还要糟糕。我们来这里也有两个时辰了，他身旁的篓还是空的。
　　诸葛坐着那里，手握鱼竿，闭着眼睛屏气凝神，半晌是一动不动。听到我过来的动静，他才睁眼朝我眨了几下。
　　“……”我看了看他垂钓的溪流，水流并不急，鱼也看着不少，有几条还在他下的鱼钩附近打转。但是这些鱼都对诸葛鱼钩上的饵料视而不见，甚至避开。
　　饵料是揉捏成的，泡在水里太久就会散开。诸葛收了鱼线，将钩上泡发的饵料取下，又从饵料罐里，捏了一条挂在钩上。然后一个甩竿，鱼钩稳稳入水，线上的浮标也完美的立起在水面上。
　　饵料当是没有问题的，是学院里钓鱼老手给的配方。诸葛虽说自己没钓过鱼，但他的操作也是学过，很是标准。但就是两个时辰无一鱼上钩。
　　诸葛倒是坐得住，他神情怡然自若。见我只是来拿鱼篓的，只冲我点头又笑了下，又合上眼睛养神去了。
　　等我钓满第二篓回去，诸葛还是一无所获。而这时，已经是大中午了。
　　“还没动静？”我问道。
　　诸葛轻叹一声，道：“毕竟亮是白凤转世，万鸟之王。这些鱼类天生就会畏惧亮，不敢靠近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这设定前后还连着是吧。”
　　闻言，他眉眼露笑，又收起鱼线换饵料。
　　“不用的话，这个竹篓我也拿去钓虾了。”
　　“你已经钓了两篓了，就是六七个人都吃不完了，还是不要了吧。”
　　诸葛今天肯定不会愿意空手而归，他是个执着而且很有耐心的人。但我等不了，一是这几天确实有些累，二是我早饭吃得早，钓到现在又一直在活动，确实饿了。
　　“累了？”诸葛从我面色中看出了我有些精神不济。“正好别钓了，坐旁边休息一会儿吧。”
　　诸葛没有就此放弃回去的意思。我便将两篓虾并排放到溪边，让它们在溪水里吐泥后，提着凳子靠着树坐下了。其实直接坐树下也可以，树下是新长的草。但春日多雨，使得这些新草摸起来湿湿的。我不想裤子被浸湿，就坐在凳子上。
　　林中偶有风袭来，吹得头顶枝叶沙沙作响，我额前发丝也随风微动。春天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但在大中午，这份凉意也舒适得正好。
　　我看了一会儿还在垂钓的诸葛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会儿枝叶摇动。阳光有几分透过树叶遮挡晒到我的肩膀上，我开始有些晕乎乎的困意……
　　醒来时，我打了个喷嚏。过了正午，带着凉气的风可不在那么惬意了。我看着太阳的位置，估摸了下时间，应该是下午三四时。
　　诸葛还坐在那里，鱼篓还是空的。
　　“着凉了？亮的外衫你披着吧。”
　　“不必。”我起身，活动来一下坐得有些发木的腿脚。
　　“很累吗？居然睡了这么久？”
　　“嗯。”
　　“是亮任性了。”诸葛面带愧意。他起身从怀里的内袋掏出了一包用青色绢布包着的饼干，看样子应该是从学院食堂买的。“亮见你睡熟了，就没喊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自然是接着，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吃完我们收拾一下先回去吧。”
　　“不钓了？”
　　“不钓了，这些虾还得送去厨房，晚了就赶不上用晚餐的时间了。亮可答应过你，晚上犒劳你和贤者。”
　　虽然他在掩饰，但我还是能看出他有些落寞。我并不太理解，或许我又可以理解。诸葛应该是从未受过什么挫折吧，突然遇到这般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的事，确实会有些受打击。
　　这事也确实怪，据我观察，诸葛鱼钩所到之处，鱼都像受到什么惊吓一般，避着那一处游。即便换饵料，换下钩的地方也都无济于事。
　　或许，诸葛真的如他所言，是白凤转世。
　　不，这太离谱了。按照我所知的这个世界的设定，诸葛他们确实有前世，但那前世可没有白凤这种东西。
　　我见不得他这般神情，眼角都比平常下沉几分。
　　“能钓上就行了吧。”
　　“是？？”
　　“你拿好鱼竿，等我一下。”我嘱咐到。弯腰卷起自己的裤脚到大腿根部，又脱了鞋，光脚踩在草地上。
　　“你？”诸葛对我的行为很是惊讶，他愣了一下，别开脸去。
　　我没管他的疑问，又将两手的袖子卷起来，接着摸着溪水边的石头下了水。
　　“快上来！水还是凉的。”
　　这个时节，溪水确实是凉的，但却不冰。初入会有些冷，但呆过一会儿，莫入水中的部分就仿佛被一块冻豆腐包裹一般，很是舒服。
　　我下水，是为了抓鱼。
　　这对我倒不是什么难事。我找了个鱼多好位置，弯腰静静等着，等我刚踏入搅动的水流恢复平静。
　　“亮……对你说谎了。”诸葛的声音突然响起。
　　“哦，什么事？”
　　“我来……其实是想……”他话不到半截又咽了回去。
　　我抬头看他，有些困惑。诸葛这几日表现的确实不太寻常，先是带我去为故师扫墓，今又拉我来钓鱼。他心神不宁，而是原因多半与我有关。我可不会觉得他是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这类理由，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与我身上的秘密有关。
　　他知道了？但为何不提？如果诸葛知晓我的秘密，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师告知他的。我也本有过告诉他一切的想法，如果诸葛真的知道，我倒并不会为此焦虑。老师不会害我，诸葛也不会。但他的表现又不像是知道了我身上的事，更像是知道了什么其他事，而且这件事使他有些动摇。
　　“贤者喜欢吃虾这件事……”
　　“？？？”我的思路立刻被打断了。
　　诸葛不说话了。
　　“所以，老师喜欢吃虾这件事，是你说来骗我来陪你钓鱼的。”
　　诸葛只点点头。
　　“老师不喜欢吃虾？”
　　诸葛又不说话了。
　　我内心大为震惊，但又有几分欣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了解老师的。
　　“你不生气吗？”诸葛开口到。
　　我确实没什么生气的感觉，摇了摇头。
　　“真奇怪，被人耍了，多少会生气或者不高兴吧。”
　　“或许吧，但感觉只是一点小事，没有什么必要。”诸葛骗我只是想拉我一起来，又没有什么恶意。
　　“你倒是心宽。”诸葛笑到。
　　我不再看他，水流恢复往常后，鱼又在我静候的位置集聚起来。我集中精神盯着水中，一抓到机会就迅速下手，两手掐住鱼的头和尾前部分，将其从水中抓出来。
　　“哇哦～”
　　我手中抓着鱼，在水中不太好保持平衡，就放慢脚步，慢慢挪到诸葛下钩的位置。又将鱼一手抱在腋下，一手抓着鱼标将水中的钩子提起，将鱼嘴挂了上去。一被放入水中，那鱼就猛烈扭动起来，但口子的钩子只会扎的更深。
　　我在水中洗了下手，又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抬头看向诸葛。
　　诸葛仍然坐在那里，手中握着鱼竿，神色却复杂不明。
　　“唉——”只听他叹气，口中又轻声嘟囔一句，“这般孽缘。”
　　我在水中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催他快点收线。
　　诸葛带着两篓虾和一条鱼去了厨房，我回到老师家中。因为回来又消耗了力气，我到家喝了口水就又睡着了。
　　再醒是老师喊我吃饭了，我睡得迷迷糊糊，被老师拉着去了院中。院里东西都已经摆好，诸葛坐在我正对面的位置上，喊我快点坐下。司马懿也来了，他原本是在复习的，被诸葛硬拉来休息。
　　桌子中间摆着清蒸的鱼，虾分成四盘摆在各个位置前。蘸酱有醋、酱油、辣椒酱三种，分成小碟放在碗筷前。
　　我和老师入座后，这场小宴席才算是开始了。
　　诸葛带的是桃花酿。我给老师倒了一杯后，自己也满了一杯唱了一口，入口偏甜，也不是很醉人。大概是考虑到宴席上只有老师一个成年人吧。
　　“这些虾，是她特意钓来的。”诸葛突然对老师讲道，“若不是亮说可以钓虾，可请不动她陪亮。”
　　老师听完，笑得很开心。他看向我，颇为高兴道，“难为你费心思了，我虽少有口腹之欲，但惟独对虾很是喜欢。”
　　老师的一字一句，对我有如惊雷。
　　我背脊挺直，手中握着的杯子也一滞。
　　我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诸葛。又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惊异，好不让老师察觉。
　　诸葛和老师道完后，就倒了酒送入口中。他晚上喝了好几杯，双面和耳朵都发红了，眼中也朦朦胧胧的淌着水。收到我质问的目光，他也不急，将酒杯放下，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他面向我，也不开口，只笑着。
　　我心中烦絮万千，被他这样敷衍，更是有些恼火。
　　他笑意更深了，朝我眨了下右眼，接着不紧不慢地张口，用口型在宴席上向我传话。
　　他说的是：
　　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