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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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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正值秋收时节,南河村方圆几里鸡鸣不断,是该起身的时辰了。
男人们抄起农具就要下地割麦子去,而妇人家则升起炊烟煮饭。
李二狗的美梦还没做完就被林芸一巴掌拍到屁股上,硬生生给拍醒了,梦里肥美的大鸡腿没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揩了把往下掉的口水,不满叫了声,“娘,干嘛呢!”
意识还未清醒就又被妇人踹了一脚。
林芸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指着鼻子大骂:“李二狗,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不赶紧给老娘麻溜起来!”
院子里被圈养的大红公鸡还很配合的扯着嗓子大叫几声,像是惹主人注意似的。
李二狗“喔”了声,摸摸被踹的屁股,睁开眼透过低矮的纸窗户往外瞧去。
嘿!天还未亮完呢!
“娘,这还早呢。”李二狗撇撇嘴,身子一歪就又想倒床上去,他打了个哈欠,“再睡会。”
林芸皱着眉,跟抓鸡崽似的把他从床上揪起,“睡个屁,今日刘阿婆要进镇卖豆腐,你小子又忘了?”
李二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瞬间醒了。
哎呀!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哎!疼,娘,您老人家轻点,这就起,这就起!”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耳朵从李芸的毒爪下拯救出来,刚洗漱完,就听见林芸一边把熟鸡蛋往布袋里装,一边叮嘱他:“多带几个,钰哥儿起得早,恐怕还没吃东西,你别一股脑全吃了,刘阿婆也辛苦,她若是给你银钱,你就别要了…”
李二狗嗯嗯哦哦敷衍着,从她手里夺走布袋,笑眯眯道:“娘,那我先走了。”
林芸手上的鸡蛋还没装完,李二狗就已经猴急似的跑出了门。
她在身后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李二狗出小院前,那只公鸡还在扯着嗓子嗷嗷叫,他有些邪恶笑了笑,伸腿朝着对方屁股就是一脚。
“叫你再叫。”
大公鸡菊花惨遭偷袭,嗷得更欢了。
林芸听见动静,从房里探头,看见这一幕脸都黑了,怒不可遏:“李二狗!”
李二狗缩了缩脖子,赶紧溜了。
南河村人口不多,村民之间挨得近,周围都是被农田围绕,中间是通往各家的泥巴路。
李二狗家和楚钰家挨得很近,他一进小院就看见对方端着筛子在喂几只被篱笆圈养住的半大鸡。
他朝对方咧嘴一笑,“楚钰!”
李二狗原名李沉,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农村有句话叫“贱名好养活”,于是他爹娘就寻思着给取个带“狗”的别名,李家夫妇只有他一个儿子,本应该叫“大狗”,但林芸嫌弃太难听,一来二去便叫了“二狗”。
后来也确确实实没再生病了,一路活碰乱跳长到十五,还越来越皮。
不怪林芸对他严苛,毕竟李沉别的本事没有,尽跟眼前这人学了个插科打诨。
楚钰此人是个孤儿,年岁和他相仿,从小便是吃南河村的百家饭长大,听他娘讲,她们是从常年灌溉南河村的那条河边发现他的。
彼时他尚年幼,正躺在一个木盆里,身遭到没什么别的东西,除了一把剑,可惜那剑只有巴掌般大小,除了好看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作用。
至于他姓甚名谁,一概不知,五岁之前同李沉一样被叫得贱名,“楚钰”还是后来南河村唯一的教书先生柳书白取的。
楚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惊讶,他将筛子里的玉米粒全都到完,微微一笑:“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起这么早?”
楚钰虽和他一起长大,两人年龄相仿,但对方却比他高些,面貌也更出尘,甚至带着几分惊艳绝伦的美。
李沉在内心哀叹了一秒,默默移开视线。
十五年载,他仍然有些抵不住这人的美貌,实在是有些许的丢脸。
楚钰与寻常男子不同,用李二狗的话来说“他那张脸不输任何一位姑娘”,虽然常年下地干农活,却没一点糙汉样,皮肤还是水嫩水嫩的,不像他天生黑,可把他嫉妒坏了。
但言归正传,若是对方是个姑娘,他还真想娶回去好生好气供着,看着也养眼不是,可惜楚钰是个带把儿的,他也没其它想法。
“还不是你干娘我娘干的。”李沉走过去勾住他的肩,“还有啥没干的,我帮你?”
楚钰拂开李二狗搭他肩上的手,将门栓好,复又摸了把在门口蜷缩着睡觉的小狗,道:“都收拾好了,走吧。”
天蒙蒙亮,还有些麻,两人起身往刘阿婆家走。
刘阿婆家离两人住的地方远,还有一段路,楚钰低头看着李沉腰侧鼓着的布袋子,眼睛亮了亮,打趣道:“二狗子,藏什么好东西了?”
李沉一愣,拍了拍脑袋,赶紧把袋子从腰上解下来,掀开,双手递到他跟前,“差点忘了这茬,我娘今早特意煮的,给,还热乎着呢。”
楚钰也不和他客气,拿了两三个鸡蛋就开始剥,边剥边笑着说,“还是干娘心细,正愁着肚子饿呢?”
李沉也拿了两三个出来,回他,“那可不,我娘那是怕你饿了。”
楚钰笑了笑,将手中剥好的鸡蛋塞他嘴里,笑得眉眼弯弯,好看得很。
“为了感谢干娘,第一个给你吃了。”
李沉猝不及防被喂了个鸡蛋,无奈只能梗塞着吞下去,他本想照本宣科把手上的鸡蛋猝不及防塞对方嘴里去,但看着楚钰这样,胸口怒气消了一大半,将剥好的鸡蛋递给他,没好气道:“得,谢钰哥赏赐。”
楚钰接过鸡蛋,摸了把他的后脑勺,“做大哥嘛,应该的。”
李沉默默望天,很是无语。
若说起心大,楚钰说第二,那没人敢第一。
这人虽知晓自己是个孤儿,却也没自怨自艾,小些时候,村里的熊孩子们就嘲笑他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他也不恼,只是笑眯眯把一群熊孩子揍了个遍,虽然负了不小的伤可也因此打出了名声。
那时的小楚钰看着跟在自己屁股墩后面的小崽子们,心一乐,小手一挥,颇为豪气,奶声奶气道:“从今往后,谁再敢说,我见一个揍一个。”
这话把在场的熊孩子们都吓尿了,一口一个“大哥”,这一来二去,他便成了南河村的孩子王,不是带着小屁孩们上树掏蜂蜜就是下河抓鱼,没少让熊孩子们挨骂。
而他自己呢,因为没人管,又加上村里人体谅他是个孤儿,连话都不敢说重了,更遑论惩罚?
明面上对楚钰好生好气,转眼就对自家孩子变了脸色。
那时的楚钰哪里知晓这些弯弯绕绕,只得当熊孩子们玩腻了,他便只能逮着李沉薅了。
李沉原本还是听父母话的乖娃娃一个,跟楚钰呆久了变浑后,可就没他这样幸运了,一年到头没少挨揍。
往事不堪回首,提起都是一把心酸泪。
他怎么能让这人的脸蛋给糊弄了呢?
楚钰可没李沉这么多的伤感,他将手中的鸡蛋吃完,拍去手上的蛋壳,噙他一眼,乐了,“想什么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沉收起心思,见他吃完了又想打开布袋给他拿,楚钰却摆了摆手,“我饱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李沉只好自己又拿了一个。
两人到刘阿婆家时,老妇人正推着木车出路口,楚钰快步上前赶紧接过,“阿婆,我来吧。”
妇人已年过七旬,虽佝偻着背,身子却还硬朗,见是楚钰,便脱了手,“小钰啊,你们来了。”
后面赶来的李沉推着木车前进。
两人一前一后,倒也很是配合。
木车上放的便是刘阿婆今早要卖的豆腐,老人孩子死的早,孤身一人,只能偶尔进镇卖些豆腐换点小钱,可奈何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楚钰也没少过来帮忙。
思及此,他特意放慢了些脚步,好让老妇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