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无月》川续断

5、第五章这犯规了

　　沈恩慈在送完两个孩子上学后，独自去了医院，她沉默着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看着医生从她的血管里抽出一管管的血，她心里异常平静，连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心里的那股寒意却越来越重。
　　离开医院的时候，明知道不顺路，沈恩慈还是打了方向盘，转头向着小学行驶过去。她把车停在校园门口处，却不敢进去，她就盯着校园里看，就算知道看见安应歌的概率几乎是没有，可是她还是盯着，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这时的安应歌正在被小陈老师带着去清点校服的路上，陈海诺实在喜欢这个小孩，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带着她，而且安应歌脑子活，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
　　所以这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就真的让沈恩慈碰上了，她看见自己的女儿牵着自家班主任的手，抬头挺胸地走在路上，神情激动而又自豪。她很好，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活得很好，邻居夸她，同学喜欢她，老师也很在乎她，我把她养得很好，沈恩慈这样想着，不觉露出笑脸，笑着笑着，眼泪就滑落了。
　　她又深深看了安应歌几眼，直到安应歌小小的身影被巨大的建筑物彻底挡住，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沈恩慈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视线，驱车离开。
　　而此时的安应歌正在不停地往周围瞟，似乎在寻找什么，陈海诺也发现了，便开口问道，“小歌儿，怎么了，在找什么？”安应歌摇摇头，她眼里是少有的迷茫。
　　沈恩慈在回家的时候，看见一家杂志社在招人，她深深看了一眼招聘广告，最后记下了负责人的电话号码，很多事情就算并不希望发生，可为了在乎的人，却也必须未雨绸缪。
　　而学校中，安应歌正在为她那孤僻的同桌而有些苦恼，今天妈妈不来送饭了，那么苏星澈怎么办呢？又不吃饭？！她想着这个问题，有些揪心，连上午几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陈海诺看了，心里有些着急，安应歌并不算在学习上特别有天赋的人，如果上课还不认真听，落下功课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这基础打不好，以后的学习不是更困难吗？这可不行！陈海诺这么想着，就把人喊来了办公室。
　　这下正好解决了安应歌一直纠结的事情，她把事情告诉了小陈老师之后，陈海诺果然皱起了眉头，她思索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会去了解情况的，这样，今天要是他还不去吃饭，你就帮他带一下。不过就算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恼耽误自己的学习，知道吗？今天的课，我看你都没怎么听进去，回去让苏星澈帮忙补一补。”
　　安应歌点了点头，一回去就看见苏星澈被喊了进去，她放松的舒了一口气，正盘算着中午吃什么时，就看见苏星澈沉着张脸，回来了，安应歌还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苏星澈怒气冲冲地冲着她吼，“这是我的事情，你怎么管那么多。”
　　声音不小，引得旁边人都看了过来，安应歌被吼呆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旁边的小孩子都以为是苏星澈欺负了她，催促着苏星澈道勤，可是男孩充耳不闻，一心只看自己的书，最后还是安应歌遣散了众人，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她看着那条“三八线”，只觉得越来越深。
　　中午去找苏庭深的时候，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苏星澈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要去吃饭的意思。这直接导致安应歌在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走神，眼神一直在往打饭窗口瞟，最后还是苏庭深忍不住了，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应歌没忍住，把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我只是想帮一帮他，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苏庭深沉默着，只说了句，还是你去帮他去打份饭吧。”安应歌点点头，拿着饭卡就要冲，苏庭深把人按了回去，“好好吃饭，我去。”
　　安应歌点了点头，在苏庭深离去的时候，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而这时，苏星澈看着空空荡荡的窗外，自嘲地笑了笑，“你看，聋子，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只会是这个样子。”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一个嫩黄色的身影，突然闯进他的视线，那颜色太温暖，险些要刺痛他的双眼，安应歌看见苏星澈还在，显然是很开心，连忙冲了进去，苏星澈盯着她因为奔跑而飞起的漂亮头绳，一时失神，再反应过来时，那浅绿色的小头绳已经停住了——安应歌紧急刹车，在跟窗外的苏庭深道别。
　　苏星澈看着安应歌手上的饭盒，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剧烈的仿佛根本不受控制，在看见安应歌轻轻地把饭盒放在自己的桌上的时候，苏星澈最终还是没忍住，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安应歌，少女的笑容依旧温柔，两个酒窝可爱的过分，她笑着说了句“苏星澈……”。
　　可是听不清，又是听不清！苏星澈狠狠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他知道自己又可以用沉默来代替回答，可他在看见安应歌清亮的眼神时，他就深刻地明白了，他根本不愿意！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苏星澈再一次恨上了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他要是个聋子？！这厢他还在恨着，安应歌那边却递了一张粉色的纸条过来，上面写着，“你快吃，不要e着。”饿字不会写，还是用的拼音，苏星澈一愣，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然后溢出了暖融融的那些情感，温暖了他好多年。
　　他接受了安应歌再一次的善意，但是却在纸条上回复了一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纸条很久没有在传过来，苏星澈心猛的吊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语气不算好，可是他认为世间事情本就是这样，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就连父母生养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有个养老的罢了，不然他这个废物聋子，怎么会被抛弃得这么彻底？！
　　在他思绪越来越乱的时候，一张还带着香气的纸条再度传了过来，浇灭了他的不安。那上面写着，“你帮我补补习吧。”苏星澈一回头就看见安应歌如花的笑颜，一瞬间就觉得，这样的交易也很好。
　　于是苏庭深来三年级（二）班等安应歌放学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姑娘乖乖坐在板凳上，听旁边男孩说话的样子。安应歌的眼睛不算特别大的那种，可是特别亮，不管盯着谁看，都会有让人产生一种她眼里只有这个人的错觉，一种令人愉悦的错觉。
　　所以苏庭深没忍住，在吃完晚饭之后，就敲响了安应歌房间的门，安应歌此时还在跟数学题斗争，早上被沈恩慈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被抓成了鸡窝，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在给了她远远超乎同龄人的情商同时，让她在数学题上少了那么一点点天赋。
　　苏庭深的敲门声简直就是把她从地狱中解救出的神仙，她开了门，看着苏庭深一股委屈就喷发了，“为什么题目那么难？！呜呜呜，我真的不会啊。”
　　苏庭深这厢还在想着怎么套话，就被安应歌的哭腔整懵了，“这，这，这是怎么了？”安应歌把人拉进了房间，苏庭深看着书桌上一大堆的废弃草稿纸，暗暗弯了弯唇，“题目不会写吗？”
　　话音刚落，一个小团子就扑进了自己怀里，苏庭深暗爽，却还是故作淡定的问道，“怎么了？我看看。”他拿起安应歌的作业，却发现这是四年级的题目，苏庭深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这些超纲了，你不会是正常的。”
　　安应歌却固执地摇了摇头，“苏星澈都跟我讲过了，我还是不会，他自己看了看书就会了，他都在学初二的课本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笨……”苏庭深的心一下子就冷了，“苏星澈？”安应歌打着奶嗝，点点头，“就是我同桌啊。”
　　苏庭深无奈一笑，把人轻轻剥离开一些，语重心长地说道，“没关系的，应歌，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不擅长的，这些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属于超纲的内容了，就算不会，也没关系。”
　　可是乖巧的安应歌这一次却没有点头，她抬头看着苏庭深，灯光洒下来，苏庭深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眼里全是自己，心里泛起一阵涟漪，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见安应歌说了句，“庭深哥哥，你刚刚好像我妈……”
　　苏庭深一愣，就想把安应歌从怀里就出去，真是白安慰了，可是安应歌却靠着她，嘟哝了一句，“可是人家想跟庭深哥哥在一个班啊。”声音不大，却足以叫苏庭深听见，他还听见自己的心里小声说了句，“这犯规了。”
　　他把人拉下，又搬了个板凳过来，“哪里不会？我教你。”
　　安应歌听见那句话的一瞬间，只觉得全世界都在歌唱，“好啊！”她自然是求之不得，数学是枯燥的，但是如果有庭深哥哥在陪着，听累了，还可以撒撒娇，那么学习数学，就不再是一件烦躁的事情了……
　　夜慢慢的深了，苏庭深看着怀里睡着的小姑娘，眼里浮现出淡淡温柔，他把人抱到了床上去，又亲了亲自己的妹妹，转身离去，苏庭深还记得，那天晚上星光璀璨，平海市罕见的月亮也在乌云背后暗暗发着光，安应歌跟苏锦都睡得很安静，他转身的那一刻，只觉得全世界的善意都落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