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无月》川续断

3、第三章奇怪少年与他的三八线

　　苏锐被葬在平海市的烈士陵园中，这里风景秀丽，令人心旷人怡，安青山却一路沉默，安应歌发现自己父亲那一直笔直的脊背突然就有了一些弯曲。他是一个军人，兄弟情义他一直看的比天高，苏锐的死，是他人生中一个巨大的打击。
　　一走到他的坟前，安青山就跪了下来，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苏锐相当年轻时的照片了，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安青山看着看着，就不自觉流下眼泪，直到跪的膝盖有些发痛，他才想起身后还有两个小孩子，一回头，才发现那两个孩子一直在陪着他跪着，那么久，也不曾抱怨过。
　　安青山有些感动，看着女儿认认真真的样子，没有一丝不耐，心里暖融融的，但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忘记带安应歌来的目的。
　　回到家后，他单独把安应歌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应歌，你今天也见到了你苏叔叔了，”安青山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离自己的女儿近一些，他伸出手，想抱一抱安应歌，安应歌心有不愿，却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他一直就是爸爸最好的朋友，但是最后他，他为了救我，”察觉到了安应歌的挣扎，安青山最终还是松开了他那双粗糙的大手。
　　安应歌直到发觉自己父亲松了劲的那一刻，才没那么难受，她向后退了一步，看向自己的父亲，乖巧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对庭深哥哥还有锦儿妹妹好的。”
　　安青山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目的这么容易就达到了，他点点头，看着女儿，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女儿快九岁了，可是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不知道她最喜欢那种颜色，不知道她喜欢迪士尼的哪个公主，甚至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安青山只能没话找话，“你，你几年级了？”这一开口，竟好像客套亲戚会说出的话，安青山自觉失言，毕竟这话说的不如不说，是有多不负责才会问出这种问题呢？
　　可是安应歌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一样，飞快回答道，“马上就要三年级了，后天就去报道，妈妈已经答应我会让庭深哥哥跟我上一个学校了，锦儿妹妹也在学校的幼儿园部上学。所以爸爸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要是没有事情，我就先出去玩儿了。”安青山点点头，看着安应歌像一只小鸟飞出去，叹了口气，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可是错失的八年光阴，又岂是一声叹息能够代替的。
　　安应歌本来是在另一所教育资源更好些的小学——平海市第二小学里读书的，但是那小学没有幼儿园部，所以沈恩慈商量着换到了平海市第一小学，离他们也近一些。
　　报名的那一天，沈恩慈一路都紧紧牵着安应歌的手，安应歌则一路牵着苏庭深的手，一路上劝退了不少想与安应歌一起玩的男孩子，当感觉到不善意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越积越多时，苏庭深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安应歌的人缘简直好的过了头，还在懵懂的年纪，就会有男孩子因为不能跟她一起玩耍而暗暗生气，苏庭深意识到这点时，有些惊讶地去看这个一路牵着自己的小妮子，安应歌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苏庭深的视线，转过头来，与他对视，并报以真挚的笑容。
　　苏庭深几乎是在与安应歌对视的那一刻就立即揭开了疑惑。沈恩慈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开学第一天多交些朋友，特意将她打扮的及其可爱，粉色纱裙，小皮鞋，在那一群的衬衫，短裤中，格外的显眼，所以安应歌一路收到了不少玩具，糖果，甚至旁边有不少家里只有一个男孩的父母看了，都悄悄讨论要不要再生一个女儿。
　　这样看来，有人喜欢安应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这一路，安应歌也没有被任何东西诱惑走，依然紧紧攥着苏庭深的手，苏庭深甚至都能感觉到，安应歌的掌心在微微出汗，他靠紧了一点，有些期待地问道，“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去玩呢？他们看起来，都，都很喜欢你啊。”安应歌皱皱眉，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苏庭深会问出这种问题，所以她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说道，“因为我要陪哥哥啊。”
　　阳光投射下来，苏庭深甚至能看得见安应歌脸上细小的绒毛，可爱粉嫩，很像甜滋滋的水蜜桃。然后他就又听见安应歌奶奶的声音问道，“所以哥哥是不愿意我……”“不是。”苏庭深甚至都没听完安应歌的话，就急忙否认。安应歌甜甜一笑，“那就好，说不定我们还会在一个班呢！”
　　苏庭深大安应歌整整三岁，在一个班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是不知为何，苏庭深还是很温柔地笑了，“恩，有可能。”颜狗安应歌几乎就要溺毙在苏庭深的笑容里了，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
　　果然花痴这件事，是从小开始的。而人们对美丽的追求则是不分年纪的。
　　安应歌很快就因为自己可爱的小脸蛋，为自己谋得了第一份差事。她三年级的班主任陈海诺瞧她实在欢喜，就让她帮忙去拿各个学生的档案，而作为奖励，她给了安应歌一个可以选择同桌的机会。安应歌想跟苏庭深坐一起，可惜的是，她不认识庭深二字·，她瞅着那张花名册，整张脸都快皱一起了，也没瞅出来哪个名字是苏庭深。
　　陈海诺看她的模样有些好笑，问道，“小歌儿是想跟谁坐在一起吗？可以跟老师说哦，老师替你安排。”安应歌几乎是一瞬间就开心起来，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甚至连那个平时不太明显的两个小酒窝都显现出来。陈海诺几乎是要被萌晕过去了，小孩子还是应该笑着的嘛，皱眉神马的，实在是不适合。陈海诺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时常会被这群奶娃娃萌的不要不要的。
　　比如现在，她“荼毒”安应歌的肉乎乎的脸颊的双手还没有松开，“捞次，屋，屋的连……”陈海诺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还不忘再捏几把安应歌的脸。
　　“陈姐姐，我想跟我哥哥苏庭深一起坐。”安应歌把那双里面仿佛有星星的大眼睛对着陈海诺，看得她又想上手捏。她实在喜欢奶呼呼的安应歌，加上安应歌本身自己又不怕生，对谁都笑嘻嘻的，所以仅仅是她帮陈海诺整理资料的那几分钟，就成功让小陈老师对她的喜欢更上一层楼，甚至允许她在私下里喊她“陈姐姐。”
　　她实在不愿意自己新认的可爱妹妹失望，但是她也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班里根本没有“苏庭深”这个人，在知道这个男孩已经十一岁了之后，她哭笑不得，跟安应歌解释，却意外地发现安应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委屈，显然是难过极了，她连忙安慰，“没关系，没关系，就算现在不在一个班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在一个班，还可以跳级……”
　　陈海诺没刹住，看着安应歌兴奋起来的表情，扶额低叹“小歌儿，小甜心，可别真的跳级啊，我不舍得啊”。
　　安应歌最终选择了另一个苏姓男孩，苏星澈，是小陈老师推荐的，据说这个男孩在入学测试的时候拿了满分，只不过性格有些古怪，所以陈海诺觉得，这样的学生就很适合跟活泼开朗的安应歌坐在一起，如果安应歌真的想跳级，苏星澈也能帮帮她，刚好互补。
　　想到可人的安应歌可能跳级，陈海诺悔恨不已，长叹一声，然后打开了某宝，开始购物！
　　而这边，安应歌对于自己刚结识的新同桌有些苦恼，智商高没看出来，脾气古怪到是真的。安应歌刚坐在位置上，就看见了一条赫然的“三八线”，她的新同桌苏星澈却似乎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看着对方摆的整整齐齐的文具，以及眼镜片下那显然没有善意的眼神，安应歌皱了皱眉，真是个怪人，她默默想着。
　　可是刚开学的兴奋并不会因此减少，她甚至开始期待中午与苏庭深的见面了，他们家与小学不算很远，本来说好了，安应歌每天都会回家吃饭，睡午觉，可是苏家兄妹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沈恩慈一个小电瓶车，怎么可能接的了三个小孩，安应歌也不愿意独自回家，沈恩慈拧不过她，却不愿意自己孩子就这么去吃食堂，于是就说好了每天中午过来送饭。
　　沈恩慈一手好厨艺，安应歌自然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晃眼间，一上午就过去了，果然一下课就看见沈恩慈在班级外面等着她，沈恩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却看见妈妈手里只有一个饭盒，心下以为苏庭深的已经送过去了，便噘着嘴问道，“哥哥的饭跟我的一样吗？”沈恩慈一愣，随即无奈笑道，“一样，一样，你这小家伙，就这么看妈妈，觉得我一定会亏待他们？”安应歌听后一笑，“妈妈好偏心，明面上不喜欢哥哥，实际上却先去送给哥哥”。她装作不开心的语气，可任谁听了，都知道她是欢喜的。
　　沈恩慈听了，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点了点安应歌的额头，“你啊，古灵精怪。快吃吧，妈妈先回去了。”安应歌笑着钻进她怀里，跟她道别，还甜甜地在沈恩慈额头上亲了一口。
　　回到教室，却发现自己那个古怪同桌还坐在位置上，显然是没有去吃饭。安应歌一愣，显然是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你不去吃饭吗？”果不其然，苏星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独自看着自己的书，安应歌实在好奇苏星澈一直在看什么，于是凑了过去，谁知苏星澈竟然直接伸手捂住了，抬头瞪着安应歌，小妮子一阵尴尬，摸了摸鼻子，“不看就不看嘛。”
　　她重新坐了回来，拿出妈妈给她准备的饼干盒，把饭分成两份，小心翼翼地递了一份过去，盒子的边缘堪堪停在三八线旁边，没有越界，从苏星澈的角度看过去，安应歌看他的的眼神，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可怜，他看着安应歌不说话也没收下饭盒，安应歌没有法子，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小奶音里都带了一点哭腔，“不吃饭不行的，你就收下吧，我不要紧的，大不了，我可以跟我哥哥一起吃。”
　　苏星澈愣了一会，才伸手接了下来，安应歌甜甜一笑，还没等苏星澈问她，就跑了出去，跑到一半，又回了头，“你好好吃，我先去找我哥哥！马上回来！”她急着出去，没看见苏星澈微微低了头，打开了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