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夏季吹拂》橘子是唯一的雨果

8、有些人去办公室问题就像游客打卡

　　新同学韩子衿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排的角落里。
　　坐在最后两排的学生没有人会把过多的关心放在别人身上，他们可以更方便地用手机聊天，或者随时溜出教室，社交范围远远超出了物理距离的限制。
　　但韩子衿似乎也并不是很稀罕要和谁交流，她上课几乎一言不发，一下课人就不在教室里。
　　“我就不明白了，韩子衿长得那么帅，性格也挺好的，你们男生孤立人家干嘛？”
　　“我们哪有孤立她啊？”
　　聂夕的语气像是在责怪我，粗暴地把全体男生划在了同一个群体，就好像要立刻在课桌之间升起一道三八线一样。
　　“今天体育课上我都看见了，韩子衿也想打篮球，男生直接无视掉了人家。”
　　“那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和男生一起打篮球？？”
　　我满脸问号，大为不解。
　　就好像平时和她吐槽班里某几个男生每天打篮球回来出了一身臭汗搞得班里一股卤水味儿的人又不是我了。
　　“可你好歹也是男生啊，你站在男生的立场上分析分析呗。”
　　好歹？？也？？
　　我越听越觉得诡异。
　　不过，看在对方是每天英语默写为我打掩护的聂夕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计较。如果是刘楚然说出这话，我保证我和她没完。
　　“这么说吧，如果突然转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男生都很喜欢她，你会怎么看她？”
　　我叼着荧光笔抖着腿，一副言传身教的样子。
　　旁边的聂夕立刻停下手中的数学草稿，把笔一扔，眼神像饿狼一样，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大腿。
　　“我靠，那还不是大好事？美女谁不喜欢？”
　　？？？
　　我脑子一懵，刚整理好的循循善诱的逻辑全乱了，感觉自己既有理又没理。
　　“所以你意思是，韩子衿比男生帅，你们男生嫉妒？”
　　我半口气噎在喉咙，就像被打到了七寸。
　　“别男生女生的了，你快写你的数学卷子吧，我去办公室问题去了。”
　　我白了聂夕一眼，指了指我数学卷子上她永远忘了讨论的a=0。
　　“怎么程时冉，又要去旅游了？直说得了，就是嫉妒。不愧是你，男生。”
　　无理取闹，懒得理她。
　　我拎起习题册，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出教室，我知道自己阵势上已经弱下来了。
　　根本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现在的女生本能的就特别喜欢美女，大胆示爱，彼此之间夸得就像是对方的站姐，但男生表现出欣赏帅哥的话，就会被物化得奇奇怪怪的？
　　凭什么呢？我也喜欢帅哥啊！
　　“报告！”
　　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思考，我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办公室。
　　说起办公室，为了方便冲刺，学校为高三老师安排了独立的办公室。带两个毕业班的同一套师资班子在同一个办公室里，紧挨着两个教室，保证每个学生从教室到自己老师办公室的通勤时间不超过三十秒。
　　开学第一天自习课上，班主任就给我们下了死KPI，至少要看到每个同学每周去办公室问三次题。
　　圣旨一下，大家开始疯狂地成群结队下副本。
　　三人成虎，即使问的是十以内加减法和地球上一共有几大洲也法不责众。相反，一个人冲的话，好不容易精挑细选了一道题，有时候被老师一句“这个我昨天上课不是讲过了吗”就直接驳回了。
　　对于我们这些普罗大众来说，虽然每个人不会的题都很多，但拿出来问老师也是真的非常需要勇气。
　　首先太简单的题肯定不能问，那是浪费时间。
　　其次太难的题也肯定不能问，属于是酒精灯还不会点就想着造火箭了。
　　再次考试卷子上的题坚决不能问，因为那些上课都会讲，而且很容易就被发现根本没有听课。
　　最后那种别人都会了但自己还不太会的基础问题也是万万不能问，否则老师会非常诧异地看你一眼，恨不得用眼神给你下一道高考病危通知书。
　　夏天就要到了，家里的小冰箱突然通知我说还没学会制冷，搁谁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程时冉啊，高考还300多天了你怎么连这个都还不会呢，我最后再给你讲一遍，回去一定要落实！办公室里其他同学还有不会的吗，不会的过来一起听！”
　　别问我是怎么总结出来这么多社死的办公室情景的。
　　反正两周过后，我已经摸索出了一些办公室刷脸小技巧，现在每天非常从容地捧着一本习题册进办公室，皱着眉头低头看字不看路，装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然后停驻在某个老师的柜台前，混在人群中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听完两道题，频频点头，大彻大悟，其间还要爆出几句中二的日语，脑回路接通的效果拉满。
　　上课铃响之前，面带微笑恋恋不舍地回到教室，将人物进出办公室前后的心理变化描绘得生动形象。
　　“最近我发现有一些同学学习劲头非常足，像程时冉，几乎每天在办公室里都能看到他去问题。证明什么？证明是不用老师逼着，知道自己学习了。”
　　自从班主任点名表扬了我之后，刘楚然和聂夕五体投地地称我为办公室游客，像景点打卡、网课静音、网红营业一样和老师互动，去了但没有完全去，听了也没有完全听，反正就是严丝合缝地完成了任务。
　　我拿着数学习题册，自信满满地扎进人堆，抬头一看，别人都是在排别的老师的队，真正站在数学老师旁边问题的只有两个人。
　　我们班韩子衿和隔壁班陆遥。
　　和陆遥十几公分的身高差，让人忍不住再一次打量起了韩子衿。
　　身高175cm左右，白白净净，一头卷卷的齐耳短发，五官清秀，轮廓棱角分明，戴着酷酷的黑框眼镜，总是拿冬季校服外套遮住里面的潮Tee和项链，但校服拉链却从来不拉起来。有时候戴个发带，一副很会打架的样子。
　　说实话，聂夕说男生排挤韩子衿，但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会被人排挤的样子。我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是因为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些怕她。但出于完成KPI的压力，我还是恬不知耻地加入了她们的阵营，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陆遥轻轻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对于沉浸在学习中的陆遥来说，这已经是最高规格的社交礼仪了。
　　我看到数学老师桌子上摊开的习题册，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韩子衿的，因为陆遥的字乖乖巧巧的，尤其是数学大题，每一个计算步骤都写得精确而缜密，是真正的那种结果算错了只会被扣2分结果分的解题过程。而不是像这样肆意横飞，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所有过程都缩在几行天书里，极其难以辨认，千年之后如果作为遗迹留存下来，属于是几种语言和文明都会相互推诿的水平。
　　数学老师激情讲解着，一只红笔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而我连题都还没读懂就走了神，想着陆遥为什么会来听韩子衿问的题？韩子衿转来不到一周，她们认识吗？
　　“可是老师，这里带着a怎么计算呢？”
　　陆遥突然开口问道。
　　“韩子衿，你讲讲你这里是怎么算的。”
　　“好，其实我用的不是数形结合，是第三种解法。”
　　我瞪大了耳朵。一道数学题要三种解法？？
　　不，我是说，韩子衿给陆遥讲数学题？？
　　拜托，陆遥是谁，她虽然不是文科班数学最好的人，但坐稳年级第一这个位置可还能没点东西吗？
　　陆遥皱着眉，咬了咬嘴唇，侧过头把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韩子衿手中的笔上。
　　比起诧异每天打扮得像一下课就要立刻乘着滑板赶场去参加《这就是街舞》的韩子衿，我更加意难平的是陆遥居然笑了。
　　在韩子衿把答案写给她的那一刻，她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