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夏季吹拂》橘子是唯一的雨果

1、01 好学生谁复习元素周期表啊

　　我叫程时冉，男，十七岁，在祈海中学读高三。
　　此时此刻，是开学第一天早晨7点25分，我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一只手不停地在高德地图计算到达所需时间的页面反复刷新自己现在的位置，尽管这是一条我连睡觉做噩梦的时候都不会跑错方向的路。
　　终于，在眼睁睁看着手机时间已经跳到7:35的时候，我放弃了抵抗。
　　对一个高中生来说，迟到五分钟和迟到五十分钟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我看还不如在学校门口的早餐铺点一碗豆腐脑和一屉小笼包，一边刷会儿解说视频一边优雅品尝。有些人在把豆腐脑的卤汁和辣椒油灌进小笼包吹弹可破的薄皮和肉馅里一口咬下的时候，同龄人正在早读上打着哈欠背历史事件和英语单词。
　　谁狠狠爽到了谁自己懂。
　　“老板，两份小笼包，一碗豆腐脑不要香菜，带走。”
　　我搓了搓手，正打算调一碗醋汁，一个熟悉而洪亮的声音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三秒之后，有人音画不同步地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的凳子上。
　　“这不是咱们程时冉吗，今天这么早的吗？怎么，高三打算原地改过自新做好学生了？”
　　“卧槽？刘楚然？你怎么也迟到了？”
　　三年的同班同学刘楚然，可以说是我各种意义上的闺蜜和盟友。
　　认识她还是在高一的第一次月考上。
　　还记得那次考试按照入校成绩分考场，我们两个都在第一考场，她坐我前面。考间休息的时候，第一考场的学霸们总是要拿着纸笔叽叽喳喳的对答案，为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的答案而哭天抢地、神色不宁。整个考场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既不看书也不看笔记，足足闭目养神了二十分钟，就在我已经开始怀疑坐我前面的是不是一尊蜡像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我摊在桌子上的化学笔记本，然后友好地笑了一下。
　　“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吧？”
　　这是刘楚然人生中和我说过的第一句话。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愣了那么一刻，倒不是因为她不记得我，而是没想到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会是她。
　　我就读的初中离祈海中学比较远，按片区分的话，本来中考志愿我应该报的是实验中学，但为了离家远一点我故意选了祈海。高一刚入学我就发现，好多同学在开学报道和军训的时候就已经在拉帮结伙了，而我几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男孩子看起来很容易打成一片，拥有一个交心的朋友却远比女孩子困难很多。开学一个月，我甚至没有找到一个放学可以一起骑车回家的人。
　　所以班里大多数人在除了教室以外的其他地方不记得我叫什么，似乎也无可厚非。
　　刘楚然的情况则有所不同。虽然她也是从一个比较小众的初中毕业的，但开学不到一周就已经成为了同学们谈论的对象。先是在军训的文艺汇演上一展歌喉，拿了最佳个人，又是在班里内投三好学生稳稳出线，参加校学生会竞选，加了一大堆社团，每天奔走在各个年级之间，忙得整个人一下课就不见踪影。
　　更重要的是，她入学成绩也特别好，在我们班排第三，整个年级五百人里第28。按照祈海去年的高考录取情况来看，如果能在理科班继续保持这个名次，基本是冲清北保复交的水平。
　　虽然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觉得特别幼稚，但有的人的中学生活用风光无两四个字来形容，可能就是最恰当的了。
　　所以我不觉得刘楚然这种努力想要站上金字塔尖的女生会对平平无奇的我突然表达友好，除非她另有企图。
　　“一会儿收卷的时候，最后几道题答案能借我看看吗？”
　　对那个场面的记忆很深刻，因为我转着的笔就那么尴尬地掉在了地上，摔坏了笔尖，出水不畅，导致整场化学考试我都极其焦虑。
　　连我化学是一个什么水平都不知道就敢对我答案，我立刻就明白了，再多的外界光环也无法拯救一个要上考场的学生病急乱投医。
　　“但我只能保证写上，不保证对……”
　　刘楚然当时可能也是觉得，中考能考进祈海第一考场的人，好歹学习上也能要点脸。
　　但不得不说，她第一眼就错看我了，和尚多不要头发我就有多不要脸。
　　但永远无法拒绝别人的虚荣心使我一时没好意思说出“我什么都不会”这句话，毕竟我觉得刘楚然可能只是想对对答案。
　　哪成想，她是直接照抄的，比Ctrl+C还精确无比的照抄。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两个人双双不及格，以57分和58分惊艳了全班，成为了祈海整个第一考场里唯二“连化学都能不及格”的人。
　　化学老师煞有介事地找来班主任，对着我们班入学成绩看了三遍，说你确定这俩孩子是你们班第三第四入学的吗？又把我俩单独叫去办公室问我们，你们俩是机器人吗，但凡是个碳基生物生化常识能这么差吗，但凡小时候玩过摩尔庄园也能听明白摩尔这点东西吧？
　　一出办公室门，刘姐就劈头盖脸对我一顿质询。
　　“程时冉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差了吧，平时真的有在听课吗？我看你考试前坐着复习笔记的样子还以为你能有点东西呢。”
　　老实说，笔记是管我初中同学借的。而且刘楚然这个人真的很搞笑，有谁见过真正的学霸考前还在看元素周期表和方程式的吗？
　　不过等期中考试成绩单出来之后，我见识了她独霸一方的语数外和政史地水平，我立刻顿悟了，她和我一样因为想报文科所以直接放弃了物理化学。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会给自己设定圈层。我们两个人理科虽然很差，但并不想和理科好的人一起复习，觉得什么都不会一直问别人的样子很掉价。另一方面也不想和所有科目都学得很差的人一起复习，总觉得那些人是学习态度和理解能力有问题。所以自从那次考试之后，我和刘楚然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一起摸鱼一起复习的校园搭子。
　　我终于找到了放学一起骑车回家的人，虽然我们早晨出门的时间从来都不能同步。我享受于压着点进教室的快感，而她每天早晨都要赶着第一缕阳光跑来抄作业。
　　久而久之，她会对我吐槽在班里和学生会遇到的各种奇葩，还有一些只有闺蜜才会聊的事情，比如今天看上了哪个学长，明天哪个男生给她写了情书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我理解着应该是因为我朋友圈比较窄，一看就不是那种能把八卦往外有效传播的人。
　　日子一过就是两年，我和刘楚然都变了很多。她从厚刘海高马尾变成了酷酷的齐肩发，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脾气也有所收敛，性格温柔了不少，甚至每天还会为了喜欢的人多买一份早餐，在对方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之前，藏进人家的课桌里。
　　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塞进的是谁的课桌。
　　“你忘了我们高三以后就没早读了？看你在这闲庭信步的，居然还堂食，别告诉我你暑假作业都写完了？”
　　我一拍桌子，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事儿。我不理解，祈海到底什么毛病呢，高一高二有早读，高□□而没有了。不过原来我非但没有迟到，甚至说还能赶在补作业的黄金档进入教室，卧槽还有这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