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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绝色为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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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长达一月的归京之路。三人刚一离开梅龙镇,奉旨侯在松江府的十余名锦衣卫便现身随侍,一行人马晓行夜宿,于五日后抵达应天府辖县。宁王和朱正沿轻装简行,从属皆着寻常衣饰,避免搅扰地方延误时日。
北上的路途,晴朗的碧空忽然聚起浓云,水漫陂塘,道路泥泞难行,云开雨收夜幕已垂笼,距离下一处驿站尚有百里,马车只得停在前往济州的悠远古道之上。
随从们一刻也不敢松懈地把守山路,“差不多熟了,撒点盐就能吃啦,要是再放点芝麻就更好啦。”点起篝火,架好烤鸭,娄玉珩从包袱里翻出两三个陶罐。
朱厚照奇道:“阿珩,真有你的!这么荒郊野外的地方还能吃到这种美味!”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嘛,还不是凤姐手艺好,我跟着学的嘛。”
宁王与那欢快热络的人间烟火格格不入,兀自咀嚼着车上备的干粮。临行前他密令叶子留在梅龙镇继续监视无休和不懂,探子消息说太子踪迹被泄露,郑王的人也在四处打探朱厚照的下落!他急着送朱厚照送回宫跟皇帝交差,朱厚照却迁延逗留,到了驿站贪睡不起,有时还得是娄玉珩去唤他才肯起身,再看娄玉珩那副殷勤样子,之前在梅龙镇用菜叶子和烂鸡汤敷衍他,此刻倒是想法子来讨好朱厚照,这样的对比不免令他刺心。
“味道真好,从前我怎么没觉得鸭子这么好吃呢?”
“那是因为殿下饿了呀,等到殿下回京,有了宫里的山珍海味,就忘了这野鸭的味道了。”娄玉珩不以为然笑着托腮。
朱厚照被她勾出几分伤感,父皇身染疾恙每况愈下,他本该归心似箭,只是,这样好的月下炊烟还能再见到么?月下之人亦要分道扬镳了么?他讷讷地望着娄玉珩,忍不住对宁王开口:“皇叔,你和阿珩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永远感激你们,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客气了,但讲无妨。” 宁王敛容微笑。
“阿珩大胆溜出南昌,想必是在王府闷坏了,我想让阿珩进宫,皇叔能否把他送给我?”
宁王笑唇顿僵,任是巧舌如簧也打了结。娄玉珩慌乱的目光在宁王和朱厚照之间乱窜,心中泛起一股无名凉意,原来朱正视她为把兄弟,亦会无视她的意愿直接跟宁王要人,利用他得天独厚的皇权左右她这个“家仆”的命运。至于宁王,他以李凤设局筹谋数日,若是直接拒绝必然引起朱厚照不快,可若点头又何其荒谬……
“嗯……不妨,问问阿珩的意思?”半晌,宁王看向娄玉珩。
娄玉珩故作轻松,“殿下,你让阿珩进宫陪你,是想让阿珩做太监么?”
“怎么会呢?我可以把你安排在蔺总管手下做侍卫,这样我们就能随时见面了,或者你想做些别的差事……”
“我不愿意,朱正。”娄玉珩垂眸打断他,不愿直视他迫切的眼神,“殿下既然知晓王府都困不住我,又怎能将我束缚在深宫大院中呢?希望殿下能够顾惜你我一番交情,不要强人所难。”
是啊,阿珩那么向往自由,他怎么忍心束缚他,朱厚照掩去失落爽朗一笑,“我只是跟皇叔随便说说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阿珩你是个姑娘,我是说什么都把你带进宫去,东西六宫的位置随你挑!”
娄玉珩扯动唇角,这玩笑似乎并不好笑。
“殿下慎言。”宁王面无表情地起身,留下冷不防的一句。
十五过了,半弯新月悄悄跻身于树梢之间,夜色下山际连绵,夜风有点凉篝火点着,十八名侍卫护在太子马车前。
娄玉珩就难熬了,马车纵然宽敞,奈何跟宁王并排躺下,还是觉得有些局促,她用薄毯裹紧身子,忽然虫叫声夹杂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她猛然睁眼回头望去。宁王领口的盘扣松开两颗,纯白的云锦内单裸了出来,他解到挨着腰腹的最后一颗,腰带随之松散。
“王爷,你、你在干什么?”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
“换药。”宁王外袍尽褪下的中衣雪白无尘,暗纹流光几不可见,少了些许藩王贵胄气度,反而多了些世家公子儒雅绝俗之感。
“王爷一人行动不便,还是玉珩来吧。”她松了口气,跪坐到他面前。
他白天时身姿矫健,丝毫不像受过伤,她就忘了这回事了,现在知道了不好坐视不管。
宁王点点头。
娄玉珩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带,直到他坚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暴露在她眼前,习武之人特有的纯阳气息激得她耳根一烫,眼神不知该往哪瞟,往下不合适,往上又是一张引人采撷的绝美面庞,他的颚线柔美如新月,嘴角左下方一颗小痣若隐若现,一时上看不是,下看也不是。
“王爷不要乱动。”鼓捣半晌,她瑟缩着道。
“我没乱动。”宁王抬颚鼻息沉稳,“是你的手在抖。”
“……”娄玉珩额头沁出汗珠,不由得加快手上动作,宁王盯着她清理血渣的纤指,柔软的指腹如羽毛撩动他的胸口,仿佛他的心跳落入在她的股掌之中。
他微一颔首就能看到她鸦羽般的睫毛,挺秀精致的鼻峰,细如白瓷的肌肤,他自问对凡俗美色不屑一顾,撕开皮相不过是红粉白骨,可美色终有殊异,万里江山他要坐拥,世间真绝色亦要为他所有。
“药换好了,王爷有伤在身,还是早些休息吧。”娄玉珩帮他拢上中衣,低低道,“王爷若是嫌车里挤,玉珩可以去车外守着。”说完她起了身。
“这里荒郊野外,你守在外面若是被太子看到,他如此亲近你,说不定会把你叫到他的车上。”宁王一把拉住她,他的语气喜怒难辨,眼神却别有一丝阴阳怪气。
啊,他这是在介怀朱厚照的玩笑?娄玉珩赶紧诚惶诚恐地解释:“王爷说笑了,妾身与太子只有患难之交,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啊。”
“你知道就好。太子年轻,心智不稳,本王可不希望到了京城之后传出闹出什么枉顾人伦的传闻。”宁王语气冷峻。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一丝绿云罩顶的可能,娄玉珩忙不迭地点头:“王爷所言极是,玉珩一朝入府,就终生是王爷的人!”
“你还不是本王的人。”宁王目光缓和,语气意味不明。
“王爷——”娄玉珩本能地颤了颤,宁王的中衣带子还没系,夜风掀起他衣角露出劲腰,似乎告诉她他们之间没有男女大防,可以随时行房,只有天经地义没有愿不愿意。“王爷身上有伤,不宜行事,妾身从未侍奉过王爷,怕是也不能让王爷尽兴……”
宁王不说话,娄玉珩哀哀叹了口气,双手缓缓剥开衣领,突然腕上一紧。
“收起你那欲拒还迎的样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本王没有那样好的兴致!”宁王拢了衣衫侧卧下去,暗自理了一番气息。
她那么抵触,是将他当做荒淫急色的下三滥么?
娄玉珩怔住,简直被他气笑了。车厢太过狭窄,她将毯子蒙过头顶也不能逃避宁王特有的熏香气息,生生忍住踹这男人下车的冲动。
半个多月后,来自江南雨镇的长队抵达通州。
“末将接驾来迟,请太子殿下、宁王殿下恕罪!” 肖齐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太子仪仗金灿耀目,朱漆阑干飏青旗幡,金色流苏飘摆,刺绣着大片的祥云瑞兽。巍峨磅礴的正阳门沉重迟缓地打开,以顺天府尹和礼部侍郎为首的官员跪迎两旁,数百名皇家卫队刀剑锃亮,衣甲耀眼。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回京!”听到礼乐行礼声,娄玉珩掀开轿帘,瞬间被那一派明黄之景震撼到了。
一时三刻,仪仗鸾轿来到紫禁城玄武门前。宁王先行下了轿辇,他穿着便服,头顶墨玉银累丝束发冠,银白色绛纱云纹袍服显得他清雅低调。而朱厚照已经由内侍们更衣换装,内衬浅褐色云锦中单,纯金色绛纱外袍,双肩绣着织金夔纹,腰束一条蟠龙金镶翠玉带,头顶银龙衔珠冠,编织其上的明黄丝带自耳后垂下,衬得他眉如青羽,目若朗星!
宫墙垂柳下,娄玉珩被这金银两色的尊贵风华迷惑得有些恍惚了,自今日后,她很难再将眼前的太子殿下与龙凤店中的朱正看成同一个人了!
若是他日被李凤见到,必然更加如坠梦幻!
朱厚照目露不舍,“皇叔,此番来京,你可一定要多待一段时日,经此江南一行,我获益匪浅,还有很多事要请教皇叔……”
“殿下客气了,臣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朱厚照点点头,又看向宁王身后,“皇叔,等你下次入宫,最好让阿珩也同行随侍吧。”
“……”娄玉珩不敢抬眸看他,勉强扯起一丝荣幸的微笑。
宁王不置可否,拱手道:“臣恭送殿下。”
京城宁王府距离紫禁城不远,错落于公卿府邸之间,是京城灯火繁华集中的所在,半个时辰就能走到。
街头响起一阵鼓乐之声,管家朱阙与护卫将军陈勤迎上前去。
“小的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小姐!我总算见到你了!你一个人出门这样久,这一路我好担心你啊!”苏沐搅动帕子等了半天,终于盼来想念多日的人。
娄玉珩眼神一热,惊喜万分,“苏沐!你、你怎么会在这?”她看了一眼宁王,压下心头感激。
朱阙和陈勤对视一眼,王妃以男装示人,形象有点出乎人的意料啊。
娄玉珩在一座名为“毓秀堂”的西跨院安顿下来。一条青石小径蜿蜒至内院,两旁花木扶疏,院落置着几口瓷缸,窗前几株杏树,尤为难得是摆在雕花长窗下的一架榧木马尾琴,是苏沐特地从南昌带过来的。
“小姐的容貌变化真的太大了,难怪王爷对小姐的态度跟从前不太一样了!”苏沐为娄玉珩换装,欣慰地感叹着。
娄玉珩轻轻抚摸袖口上的柳叶状银线刺绣,这件浣花广袖留仙裙是尚衣局特供,裙摆缀着一排雨滴似的青金宝石,走起来流光迭起,苏沐嫌华丽不够,又为她添了一条玉涡色绞纱披帛,两名丫鬟将娄玉珩一头云发梳成桃心髻,额心坠一捋珊瑚抹额,穿衣整发完毕,娄玉珩看向落地铜镜中的自己,香腮似雪,眉妆漫染,是的,的确很美。
“世间男子无不爱惜美色,王爷是人中龙凤,自然眼高于顶。”娄玉珩微笑道。
毓秀堂的掌事嬷嬷辛蓝年过四十,长相圆润敦厚,娄玉珩心生亲切,上下打赏一番便歇着了。
东院安静肃穆,书房窗外竹花掩映,疏影横斜。
宁王洗去一路风尘,换了身天青色崭新常服,坐在案前翻看这两年以来的田庄食邑账册,陈勤立在一旁禀报着,哪位尚书夫人的娘家开设地下赌场敛财,哪位侍郎的儿子侵占民田苦主无处申冤,哪个太监又构陷弹劾了哪位内阁文臣……
“王爷……”一阵香雾扑鼻而来,宁王抬眸的瞬间定格住了。
卿本佳人,玉颜无双,水殿风来莲露香。
娄玉珩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眸。
“有什么事吗?”宁王很快回神,轻咳一声问道。
见状,陈勤和朱阙悄悄退下了。
对于娄玉珩传膳布菜这回事,宁王多少有些心理阴影。
“这道菜似乎是王爷爱吃的。”娄玉珩将一品无花果蒸芋头排骨往宁王手边推了推。
见她这么殷勤,宁王总有一种非奸即盗的感觉。
在王府待了两天,娄玉珩大致摸清了这里的状况,辛蓝是从前伺候宁康王妃的旧人,对她还算知无不言。
这一日,晚膳后,娄玉珩携苏沐到后园散步,远远围墙,隐隐轩堂,玉桥流水,湖中几只白羽水禽浮游。
“我们好像走到东跨院的偏门了。”娄玉珩嗅到一股熟悉的花香,示意苏沐放轻脚步。
她猫腰往里看,书房门口置着兰花盆栽,宁王半蹲在侧,指尖轻轻摩挲着枝叶纹理,好像如今局势大好,足可令他做出这样无聊的事情。
“没想到无休和不懂突然回京,属下只好星夜兼程赶了回来,所以没查到什么……只是,在您和太子离开梅龙镇之后,郑王很快就带兵来到观自在书院,他本想协迫太子跟他回京,不料扑了个空,他还逼迫应墨林交出他编的那本书。”
自靖难之变起,成祖皇帝愈加忌惮藩王实力,将手握重兵戍守边疆的藩王调回中原,并步步蚕食削其护卫,如今叫得上名号的藩王以郑王为首,藩地占据河南以北,地广将多,实力最强,谷王就藩于湖广,人杰地灵,物阜民丰,韩王就藩于西北平凉,虽旷野漠漠却幅员辽阔,辽王就藩于荆州一带,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今皇帝身体式微,各路藩王以勤王之名离开封地,心怀鬼胎显而易见。
“他这是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么?可惜他不是曹孟德,本王也不是袁绍。” 宁王轻嗤一声。
“王爷所言极是,根据宫里打探的消息,皇帝确为病重,其他藩王也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宁王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等到皇帝大行,他们必然会围剿京城,朱厚照必将兵权交予给我,我会按兵不动,他们则会蹂躏京城,朱厚照就会天威尽失,到时候我再以天子之兵削藩,扶朱厚照登上皇位!”
“那岂不是帮了太子?”叶子拧眉不解。
“错!我帮的是我自己!”宁王霍然转身,朗朗月色为他清俊绝伦的五官镀上一层银色光晕,嗔怒间风流无极,“朱厚照无德无望,朝廷内外又党派分明,他一定不可以久治,到时候,我如日中天,再令他犯下大错,逼着他退位。”
“叶子不明,为何不索性杀了太子?何必多此一举?”
“得天下不难,难的是让天下服你。如果我毒杀太子的话,那么,我得到皇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天下必有反抗的势力,就算我将这些势力一一消灭殆尽,也一定会落下不忠不义的骂名。我何必自找麻烦?”
叶子轻声细语,宁王中气浑厚,清清楚楚传至墙外。宁王的意图娄玉珩不是不清楚,但真的听到这抄家灭族的“大逆之言”,她仍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苏沐更是脸色煞白,握着她手臂的手已经在颤抖了!
“小姐,你要做什么?”见娄玉珩要动,苏沐连忙拉住她。
“不会有事的。我跟宁王,早晚要走到这一步。”娄玉珩拍拍她的手,“你先回房等我消息。”
“可是小姐……”
“快走吧!”
娄玉珩倚靠在墙边,脑中转动如轮。宁王并非少年男子,筹划总有数年之久,麾下可信之人必是经过生与死的筛选,他怎么也不可能主动将这大逆不道的计划讲给她这个“外人”来听,就算她装聋作哑,还是要被他拖进争夺天下的泥潭。
若他一败涂地,她必遭株连,若他霸业可成,以他们二人稀薄乌有的夫妻之情,来日她的下场也不乐观,这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命运的抉择往往就是瞬息之间。
一双绣鞋从竹影中踏出,叶子厉眸圆瞠,立刻拔剑在手,飞身将拱门后的人拽了出来,娄玉珩重重跌在地上,散落的发髻协助她半张见,吹花惊呼一声赶紧阻止了,“叶子!不要!”
“王妃?”娄玉珩转脸过来,叶子惊诧不已。
宁王抬了下手,擦拭兰叶的丝帕丢在地上,四平八稳地垂视着娄玉珩:“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一字不落。”娄玉珩整理了一下衣衫前襟,淡定道。然而,笼罩在头顶的寒意几乎将她冻结。
宁王想杀了她,不是戏弄,不是调侃,是真实的杀意,甚至他的眼神足以化为一柄匕首刺进她的心脏!
她认真抬眸,“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人固有一死,玉珩情愿死在将来王爷用得着的地方,也好过此时不明不白地死在王爷手里。王爷麾下若是能增添一员助力,总比一具尸体有价值得多。”
“哦?”宁王长眸微眯,眸底燃起一丝意趣,“这么说,你是打算为本王效力?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相信你的说辞?”
“就凭我娄玉珩是宁王妃,是王爷一旦犯了九族皆灭的大罪,我将是第一个遭受株连之人!”她的口吻与有荣焉,她仰脸笑着,双眼绽放两簇火苗,在宁王视线中扩散着坚毅和明媚。“所以,为了王爷夙愿,为了娄氏一族,也为了玉珩自己,就算陪王爷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一定追随到底!”
听到这里,宁王眉心微动。
“你讲得这样清楚,本王似乎没有理由疑你忠心。只不过本王帐下,容不下无能之人……”
“王爷容秉。”娄玉珩肃然跪拜,“方才我听叶子说,在王爷和太子离开梅龙镇之后,郑王逼迫应墨林交出《元史纲领》,虽然王爷眼中应墨林不足为患,但是他书院里的学生,不是世家子弟就是拥护皇统的朝廷命官之后,在他的号召下将来一定会成为支持太子的强大力量,所以设法解散这座书院,就会减轻王爷登基之路的障碍!”
“玉珩不才,曾夜入应府千宬阁,将《元史纲领》中的洪武二年改为元顺帝二十九年,以朝臣文官对史书文字的吹毛求疵,王爷天纵英明,一定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柔软的话语流淌着最深沉的杀机,就连立在一旁的叶子吹花都这股寒意侵袭。
“这么说,你早在梅龙镇,就已经开始筹谋?”一丝欣赏后,宁王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是。那日郊外刺杀太子的杀手众多,但我怎么会认不出叶子和吹花来呢?从那时起我就决定帮助王爷把这出戏演下去,另外,应墨林对王爷多有防范,玉珩不得不未雨绸缪。”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但也可见她的心机深重,宁王蹙眉良久,一时竟有些犹豫。
孝慈皇后马氏伴君出生入死定江山,仁孝皇后徐氏督战辅君安天下,那么他跟娄玉珩之间能否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冷月孤悬,万籁死寂,娄玉珩猛然起身,以迅雷光火之势抽出吹花腰间刀柄,武器是杀手的生命,可吹花并未对她设防,眼睁睁地看着娄玉珩将短刀横在颈间,泛起水雾的杏眸带着向死而生的清澈和决绝。
“王爷怀有不坠青云之志,自当杀伐决断,王爷若是疑我忠心,玉珩情愿自行了断!”
一字一句如同誓言,坦荡迎向宁王双眼。
利刃散发的寒气比冰雪还冷,锐利的锋芒刺在细嫩皮肉上,稍一用力就是钻心的疼意,而她没有杀手那样强大的忍耐力,她疼得唇瓣发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直直地望着那双平静又复杂的眸子,试图捕捉一丝恻隐的可能。可这疼意如此真实,她还如何欺骗自己,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脉跳动,濒临死亡时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只要刺破就能到达另一个世界。
“当啷”一声,短刀落地,生与死的界限被打破,宁王怔怔地看着腰带丝线残缺的位置。
生死为契,娄玉珩,你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