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桂]有情何似无情》aoiyama

1、（上）

　　某日，早朝之后，康熙突感心绪不宁。他丢下奏折，急步从上书房走出来，抬头遥望长空，但见万里无云，那抹不安却是浑之不去。

　　他是大清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有什么事可以令他心下惴惴？

　　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他费尽心思，甚至亲自去找也寻不着的人！

　　「来人！传朕旨意，朕要下江南巡视，命人筹备！」

　　这次康熙下江南比之前来得仓促，不少州府还没筹备妥当，他已经南下而去了。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人知道为何皇帝如此行色匆匆，只知道皇帝心情不快，他们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即便愈来愈接近江南，康熙仍然没有舒怀。他只能不住的催促，原来要花十天的路程，如今要花八天他依然嫌太慢，慢得他甚至要微服出巡先行，因被力谏才作罢。

　　直到那天。

　　那时候，他在皇舆上批阅奏折，奏折上写的是他一直关心的收成和米价，他却看了数遍仍然看不入眼，他正要闭目小憩之际，皇舆外传来多隆的奏报。

　　「启禀皇上，臣多隆有要事禀告。」

　　「这便说吧。」反正他也没心思去听。

　　「皇上……这事非常秘密，不可让旁人听进去……」

　　康熙素知多隆性格，甚少说话吞吐，他心下犯疑，命令皇舆停下，他亲自走出来，多隆便急不及待凑近在他耳边汇报。

　　「启禀皇上，奴才找到韦爵爷了……」

　　「真的？」寻了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他了，康熙修养再好，此刻说话也微微发抖了，「他在哪里？如今过得如何？」

　　「回皇上……」多隆多年不见康熙如此着急，更不忍把事实告之，「奴才的手下留下韦爵爷……连他的家眷也……」

　　「还不命那小子快来见朕？」

　　多隆脸上大有难色，「皇上……恐怕韦爵爷他办不到了……」

　　康熙心下一沉，「怎么说？难道他不想来见朕？」

　　「回皇上，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康熙低声喝道：「多隆，把话说清楚！」

　　「喳……」多隆拼着要给责罚说出来：「奴才的部下找到韦爵爷时，他身上受了点伤……」

　　「他伤得很重？那么他如今在哪里？」

　　「回皇上。他在十里外的一处荒屋里……」

　　听到这里，康熙等不及要去见韦小宝了，「命人备马。多隆，你来带路！」

　　四周登时响起不住的劝阻之声，但怎会有人可以阻挠此时的康熙？他翻身上马便跑，一众御前侍卫只得紧贴他身边护驾。

　　他受了伤？伤得怎样？怎么会受伤？康熙连想也不敢想，只得不住的加鞭催促，内心怦怦的乱跳不停。

　　到荒屋时，他等不及多隆给他引路，径自急步推门而入。待眼睛适应了屋内的昏暗，他才看到草塌上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给揪得牢牢的，双目发酸，险些便落下泪来。

　　他缓缓走上前，看着眼前几乎全被白布包裹的身躯，似乎还会偶尔沁出血水。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上，左半边的伤肿仍未消散，紧闭的双眸上眉毛皱得牢紧，似乎表示此人在昏迷间仍承受身上的巨大苦痛。

　　「多隆。」康熙一开腔，嗓音已是沙哑。

　　「臣在。」多隆一直在门外守候，直到康熙呼唤才走上前来。

　　「是谁伤他的？」

　　「请皇上恕罪！臣还不知道，不过已命人加紧追查。」

　　「他的家眷呢？」

　　「只有沐氏一人生还。她受伤虽轻，却一直昏迷不醒。她在隔壁的房间内。」

　　康熙艰难问道：「这么说，连建宁也……」

　　多陉拼着要被责罚的决心道：「……是的。请皇上恕罪！」

　　「已死的给朕妥加安葬。」康熙内心涌起一阵难过，「你去快传太医！无论是韦小宝还是他的夫人，也要给朕救活！」

　　未几，太医满头大汗的赶到。他先给韦小宝察看伤势，接着才给沐剑屏看脉，额上的汗珠便愈来愈大。

　　「太医，这两人怎样？」

　　「回皇上。女的虽然伤势较轻，但她似乎受了莫大惊吓，肾亏血弱，慢慢调理应可苏醒，至于男的……他受伤极重，幸好在他伤后马上得到救治，要不是恐怕活不来了……」皇帝没有说明这两人是谁，太医也不知怎样称呼他们才好。

　　康熙忍不住打断问道：「怎样才可以救活他？」

　　「如果由臣来医治，臣想有五成把握可以救活他。只是……只是……」

　　「有话快说！」

　　太医簌簌发抖道：「只是……他的腿是救不回了。」

　　「救不回也得救回！你马上给我去治，再名贵再罕有的药也尽管去用。」康熙转身走外屋外，「多隆，你随朕来。」

　　「喳……」多隆此刻多希望康熙可以忘记他。既然皇帝下令，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康熙在门外听着太医吩咐太监去取药，冷得俨如万尺寒冰的脸瞟向多隆，对方便即跪下。

　　「为什么到今天你才告诉我韦小宝受伤的事？你怕他受伤太重，救不到，所以瞒住朕？是不是？」

　　多隆担任御前侍卫总管多年，从没见过康熙如此疾言厉色对臣子说话，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事也不敢隐瞒了，「皇上圣明。请恕奴才之罪……当奴才接到消息，得知韦爵爷的行踪时，便马上赶去，没想到当时他被追杀……奴才去得太晚……当时他的妻儿几乎已被杀光。奴才看韦爵爷伤势太重，不敢穷追犯人，决定要先救活他。」

　　「你瞒骗朕的罪之后才算。不过你决定先救活他，这就做得好。」康熙依循多年习惯对臣下的作为赞骂，内心却巴不得守在荒屋的塌前，守候在那个人的身边，「多隆，马上移驾回京。韦小宝和他的夫人也给朕带回京城，由太医给他们治理。」

　　「喳。」

　　如此一来，这次康熙南巡匆匆结束。与出发时大相径庭，回京时皇舆行走极慢，有时候甚至半天也走不了十里。

　　这段日子，康熙除了处理的政务外，每天也会抽空去探视韦小宝的伤势。然而，每次他只可以瞧着曾经活跃好动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等着他，康熙哪会好受？

　　「小桂子，早知如此，我宁可永远也找不到你。」这句话，他只有在驱赶所有人离开后，在运送韦小宝的马车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