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ctional》snuggle

8、CHAPTER.08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爸是个商人，只娶过我妈一个女人，也只生过我这一个儿子，所以他不擅长陪伴我。”
　　夜里天气凉，席佳荀不敢碰宫涘光裸的背，思考了一下，在宫涘说话的时候动动腿用脚把叠在床尾的被子勾起来，操作了一番盖到他们俩身上，于是宫涘的声音因为笑意又柔和许多：“他请到家里照顾我的几个保姆胆子很小，只敢按规矩办事，不敢多亲近我。我小时候体质非常差，隔三差五就有医生到家里来，严重的时候醒过来就在医院里了，脸上带着呼吸机。”
　　或许是觉得继续压着席佳荀不妥，宫涘松开手，转身躺到一边，看着天花板继续回忆：“不管是在家里醒过来，还是在医院里醒过来，我都是一个人。”
　　“小时候我更喜欢医院，因为家里的床太大，我又很小只，一个人睡在没有光的房间里，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好像有那么一天晚上，我发着烧，睁开眼看见床头有灯光，我爸就坐在床边，他看见我醒了，伸手摸摸我的头。”
　　“小姨跟我说，我长得特别像我妈，我爸不敢多看我，家里也很少放我妈的照片。他老是出差，在我身边的时候特别少。”
　　“后来我的身体终于不那么差了，被小姨带着开始学钢琴，小姨说我弹琴的样子特别像我妈。”
　　“我爸还是很少来看我，但不反对我做任何事，我生活上基本没什么问题。”
　　宫涘侧过身，把一只手垫到脑袋下边，跟看着他的席佳荀对视：“我在国外的音乐学院上了几年学，毕业之后回国内，我爸只问我想要什么，然后安排好一切。”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为我做的事我都可以靠自己完成，但是那样的话，他没有办法对我好，我也没有办法回报他。”
　　席佳荀正躺在床上，只是转着头看旁边的人，宫涘不再开口之后，席佳荀问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宫涘：“因为只有你接纳我了。”
　　席佳荀转头看天花板：“没有人能拒绝你。”
　　“大概？”宫涘笑了，微微撑起身拿手支着头，垂着眼皮看席佳荀的脸，“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席佳荀想不出来，忽然袭来的沮丧令他难以出声，过了很久才哑着声说：“你这么好，不会孤单的。”
　　“然而事实是，过去的这么多年里，我身边确实不乏对我好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会在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流泪，连我爸也只是选择减少跟我的接触。”宫涘轻声轻语地询问他：“为什么那一天会哭？”
　　席佳荀闭上眼，在黑暗视野里沉默。
　　宫涘的声音还是很轻：“不打算说吗？”
　　室外突然起风了，风声呼啸嘈杂，吹过别人忘记关上的窗户，吹过静默伫立的树，刺耳急促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关着窗的室内听来有些许朦胧。
　　初次相遇那天，宫涘漂亮干净的温和面庞隐约浮现在席佳荀脑海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想起荀了，只有宫涘笑着的脸在脑海中那么清晰。
　　终究只有真切到能看见能碰触的存在是如此鲜明，那些想着荀的日子，如今不知道是应该觉得虚妄，还是仍旧无法释怀。
　　“《水中沚》，”席佳荀睁开眼，“他在八年前写完了这本书，我是两年前在书店里看到的，当时很喜欢封皮设计，所以买回寝室看。”
　　“那天晚上，寝室熄灯之后，我开着台灯坐在桌边看完了整本书。”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自己很喜欢书里一个戏份不多但地位重要的角色。”
　　宫涘：“荀？”
　　席佳荀静默片刻：“对。”
　　“吓我一跳，”宫涘笑出声，“我还担心你喜欢青禹。”
　　席佳荀转头疑惑：“谁？”
　　“晴天一滴雨本人，我小姨的丈夫。”宫涘伸手捏他脸，“真会卖关子，铺垫那么多。”
　　席佳荀摸摸脸。
　　“担心”是什么意思？担心他喜欢有妇之夫？
　　“幸好你喜欢的是荀，”宫涘撑着脸，“换做别人的话，我会吃醋的。”
　　……
　　席佳荀向另一侧转过头去看沙发。
　　“这难道不奇怪吗？我对小说里的角色那么着迷，这很不现实吧。”席佳荀忍了又忍，还是道出心里的想法。
　　宫涘：“那么我是现实的，你会对我着迷吗？”
　　席佳荀：“……”
　　宫涘：“嗯？”
　　嗯你个头啊，净会找我不好回答的问题问。席佳荀满心怨怼，翻身背对宫涘，硬邦邦道：“我不好说。”
　　宫涘在他背后安静许久，窸窸窣窣一阵，应该是躺下了。
　　这天晚上席佳荀的梦境光怪陆离，先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白发小孩拉着他在一片森林里乱跑，跑到一片蓝色的湖水边，他们没停下来，直接跑到湖里沉进水中；接着席佳荀眼前一亮，看见一个浑身纯白的小孩坐在一架很大的三角钢琴前，在亮到刺眼的白昼中弹奏德彪西的月光；忽然之间画面一转，年轻的林佳寻坐在沙发上，正在织一件纯白的毛衣。
　　“妈妈，”席佳荀看着面容模糊的年轻女人，“刚才那个小孩呢？”
　　林佳寻并不理他，她柔美纤细的手指把控着银白色的毛线针，灵巧地穿动着白色毛线。
　　席佳荀突然很急躁，又问她：“妈妈，刚才那个小孩呢？”
　　林佳寻抬头看他，唇边微笑扩大了一些，然后她伸手用食指轻轻点过席佳荀的眉头，滑过鼻梁，最后停在下唇，点了两下。
　　席佳荀突然惊醒。
　　天已经亮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抬眼看见宫涘赤脚站在床尾边地板上，跟入睡前一样只有下半身穿着他给的裤衩，身体其他地方都在空气里一览无遗。
　　未拉紧窗帘的飘窗那边漏进来半边天光，东边晨曦被反射进室内，又被光净的木地板反射一道，直接自下而上照进宫涘眼中，透明了他洁白的睫毛，在浅红眼底印下一片白色光亮。
　　席佳荀猛地回神，下床走到宫涘身旁，抬手挡在宫涘眼前。他转头去看飘窗，想要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但是宫涘突然把脸靠进他掌心，席佳荀看他的时候，宫涘把眼睛埋在他手里，唇角上扬：“这点光没关系的。”
　　宫涘转过脸来，视线往下一瞟，莫名扩大了微笑弧度：“挺精神。”
　　席佳荀反应迟钝地看一眼自己下身，瞬间转身走开。
　　-
　　过年的时候，席佳荀坐火车回家跟爸妈生活了几天。
　　除夕夜过后第一天，席佳荀起了个大早，出门丢过垃圾，上楼之后对着家门口贴着的火红对联发了会儿呆，吸了一下鼻子，突然拿出手机给宫涘发微信。
　　【荀】：新年好ε(*?ω?)_/?:?
　　一直到下午，宫涘才回复他。
　　【宫涘】：_(:3 ⌒?)_
　　【荀】：在哪呢
　　【宫涘】：在家躺着，刚参加完一场跨年演奏会，睡一天
　　【荀】：国内的？
　　【宫涘】：对
　　席佳荀在客厅里坐着烤火，在电视新闻和爸妈闲聊的背景音里蹙眉看了一会儿手机。
　　【荀】：不跟家里人一起过年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