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未曾有》黎诗愿

2、得未曾有（二）

　　我不敢相信，我去质问言楚，他刚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带着水雾的漂亮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我，我看着他凉薄的嘴唇，我多希望这张嘴可以如我所愿吐出一个“不”字。

　　可是，他只是稍微顿了顿，就点了点头，承认了：“她是我的妻子。”

　　我如遭雷劈，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僵住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那我呢？我是什么？你的情人？还是小三！？”

　　我声嘶力竭喊出那两个字，到后来已经泪流满面。

　　其实很多东西都有迹可循。

　　比如言楚虽然对我好，我们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但每个月他总有那么固定的几天会消失不见，他也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来应付我，或者是出差，或者是紧急工作，又或者是家里亲人出了什么事。

　　比如，他带我见他的朋友时，他们之间总是会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奇怪气氛，他的朋友偶尔也会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又比如，他的手机从来不会给我看，不管我拿着怎么和他撒娇耍赖，他都绝对不会帮我解锁。

　　这次，是他进浴室进得急，手机忘了熄屏。

　　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活在给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意去察觉。

　　我哭够了，毫不犹豫地抹了眼泪开始收拾行李。

　　我是穷，也的确没出息，都是言楚养着我，但我无论如何，不会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这种恶心事。

　　言楚不让我走，他攥住我的手腕，打断我往行李箱里塞衣服的动作，冰冷地问：“你想去哪里？你能去哪里？”

　　他很少会叫我的全名，这也代表着他的极度愤怒：“谢希玥，我是喜欢你，但这不代表我会包容你的所有无理取闹。”

　　他说完狠话，又温柔地俯身亲吻我的唇角：“乖乖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真的需要你。”

　　我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任由言楚对我的肆无忌惮。

　　他明明就在我身边，就在我眼前，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怎么努力伸手都无法抓住。

　　我该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做？和言楚在一起的时间里，我当然或多或少知道了他的背景和势力，那是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高度。

　　我一个普通人，我又要怎么办？

　　我直接去问了陈欣怡，她刚开始还支支吾吾试图搪塞我，我开门见山地说我都知道了，你也没必要瞒着我。

　　她才叹了口气，告诉我言楚和那个女人已经结婚五年，两个孩子都快有四岁了。

　　末了，她还拍拍我的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和我说：“希玥，言楚这样的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自己做主，他也身不由己，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和他在一起会过得很好的。”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意外地没有哭，甚至还笑了出来：“怎么？你也想劝我呆在他身边做一个可耻的小三吗？”

　　陈欣怡一愣，随后表情变得悲伤：“你别这么说希玥，他和他妻子没有感情的，他只喜欢你，这不就够了吗？”

　　够了吗？这些就够了吗？我在心里反问自己，谢希玥，你真的要做一个这样的人吗？

　　我知道我是喜欢言楚的，他给了我足够的物质条件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过得非常幸福，他过分宠溺我，导致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他。

　　但我还是走了，我在他习惯睡前喝的那杯清水里加了一颗安眠药亲自看他喝了下去，然后在深夜听见他沉重呼吸声时掀开被子，下了床。

　　浑身酸痛。

　　言楚精神很好，之前翻来覆去折腾了我很久，我身上难受，但也庆幸这样一番纵/情，他是沉睡不会醒来的。

　　我从储物柜的最里面拿出了藏得很深的行李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我们的家——当初他买来送给我的一间高档公寓，那时候他从背后抱住我，深情款款地说以后他就赖在我家不走了，而现在我看着这个豪华精致的房子，只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黑色风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把司机师傅吓得半死，以为我要寻死轻生，我拍拍身边的行李箱，抹干眼泪和他说没关系，让我哭够就好了。

　　我自己都不清楚做出这个决定究竟用了多大的决心，我以为一切就这样了，所有的伤口都会慢慢愈合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直到我在机场被言楚的车拦住。

　　他阴沉着脸，坐在豪华汽车后座上，抬起狭长的眼睛看我，眸光中浸满了冷意：“谢希玥，我早就说过不要和我玩这些小把戏。”

　　我握住行李箱的手指不自觉哆嗦着。

　　那一刻，我觉得言楚像个恶魔。

　　被他抓回去以后，他不允许我再去工作，连出门都不可以，家里雇了个阿姨随时随地盯着我，直到他下班回来。

　　开始我还会挣扎反抗，可是言楚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每天出门上班把家门从外面反锁。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猛然记起，他的本性就是这样，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习惯了我行我素，任何决定都不容抗拒。

　　他从前可以对我好，现在也就可以对我不好。

　　我绝食抗议，言楚冷笑着把饭菜递到我面前：“不吃饭也可以，让医生到家里来给你输营养液，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吊着你的命。”

　　我害怕了，我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了，他就是个疯子，疯得不可理喻。

　　我一边颤抖着往嘴里塞饭一边问：“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为什么？”

　　言楚又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脖颈，缓和了情绪柔声说：“我说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希玥。”

　　我想起他以前和我说的话，因为我年轻漂亮，所以他喜欢我。

　　他的妻子，那个平易近人的女人，相貌平平，身材也平扁，的确不符合他的标准。

　　可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谢希玥，你到底是一脚踩进了一个怎么样的火坑……

　　意识到一切的挣扎都没有意义后，我开始听话，无条件顺从言楚，他非常高兴，认为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恩爱十足。

　　没过多久我终于被允许可以出门工作，踏出那个沉重家门时，我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再一次见到阳光的感觉，真好。

　　言楚虽然同意了我重新回工作室工作，但他暗地里隔绝了我大部分的客户，而是安排他身边的朋友前来上访，防止我和一切陌生人接触。

　　可他的妻子还是又过来了。

　　见到她的一刹那我无比震惊，言楚都已经防人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居然还能过来见我。

　　后来转念一想，她是能成为他妻子的人，她背后的势力当然也不容小觑。

　　“你叫我李茵姐就好。”李茵对我微笑，那表情，完全不像一个对待自己丈夫养在外面的小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什么要好的人。

　　再次见到李茵，我心情复杂。

　　之前见面，每一次我们都可以相谈甚欢，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言楚的妻子，可是现在，现实摆在我面前，我做不到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对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李茵仍旧在笑，亲切地对我说：“不用害怕我，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相反，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的设计作品很优秀，我非常喜欢。”

　　当时年仅二十岁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我爱人的妻子，就坐在我对面，淡笑着和我这个做小三的人聊天，她甚至说她欣赏我，喜欢我。

　　真是荒唐可笑。

　　“言楚他虽然是我的丈夫，但我们从结婚时就已经说好只是表面夫妻，不会干涉对方的一切。”

　　李茵苦涩地一笑：“我能说其实我也不喜欢他吗？他脾气真的很不好，但是家族联姻这种事，我们都无可奈何。”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口气，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似乎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我忽然就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对我的怜悯，又不是我想这样的，我当初也不知情，我现在不想和言楚继续下去了，可是他不放过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快疯了。”

　　李茵耐心地安抚我：“你不要激动，希玥，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说服言楚的，无论如何他也是我两个孩子的爸爸，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我尖利地大喊：“你不要喊我希玥！”

　　我情绪波动太大，李茵一时间呆住，似乎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我真的是已经快疯了，被言楚欺骗的经历，被他软禁的时间，这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把枷锁一样重重把我禁锢，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由自在地呼吸过了。

　　我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已，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但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可以过得好。”李茵最后留给我一个电话，说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打，然后很快离开。

　　我坐在椅子上，全身都虚弱得提不起一点儿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