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故》坚定

1、见面

　　四月，融城，戏剧学院阶梯教室。

　　四月的融城开始了漫天飘柳絮的日子，白色的绒毛随风飞散，一不留神就溜进顾长安的鼻腔和口腔，弄得她本来就容易过敏的身体奇痒无比，如此反复几次后，每到这个季节她都会自觉的带上口罩，只留一双令人难忘的双眸。

　　顾长安的眼睛很有特点，一双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鸦翅般的睫毛，在阳光下细看，一个眼珠是琥珀色，另一个眼珠偏褐色，眼科医生说是“异瞳”也叫“虹膜异色症”，是一种病，一般不会影响正常的学习和生活，注意用眼习惯及卫生即可，所以顾长安也没做治疗，但平时会格外注意。

　　戏剧学院大三的课程中讲理论的部分已经不多，导师更多的是让学生们自己去拍一些戏，然后从实践中给予指导，有些成名早的学生已经开始外出拍戏，有些特别突出的，资源好的，甚至大荧幕都上过几次了。

　　顾长安人美盘顺，基本功也扎实，在学校里颇有名气，大二的时候被系主任推荐到两个小成本制作的网剧里面露过脸，虽然没太大的水花，但也算在微博上积累了几万粉丝。

　　“同学们，剧中两个家庭、八个人物，不论是家庭秘密还是身世秘密，所有的矛盾都在雷雨之夜爆发，这一夜要怎么来演绎，才能在怒斥封建家庭腐朽顽固的同时又揭露更为深层的社会及时代问题？”表演老师抛出的问题，很快引起了底下同学们的热烈讨论。

　　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嗡”连震了好几下，顾长安偷偷在桌底下瞄了一眼，是她的“经纪人”欢姐发来的。

　　“在上课吗？”

　　“下课速回电”

　　“情况紧急，速回”

　　“等你”

　　顾长安的经纪人“欢姐”，其实就比她大几岁，十几岁出来混圈子，带个小有名气的女网红，结果傍了大老板就息影回家做阔太太了。去年欢姐去剧组探班时刚好碰见顾长安的一场重头戏，欢姐对她一见如故，大加赞赏，非要给她当经纪人，两人一来二去也越处越顺，欢姐这一年来一门心思的卯足力气帮顾长安找资源，跑人脉。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教室里的讨论正在高潮，表演老师硬是拖了整整二十分钟的课才说下课，顾长安拿出手机准备和欢姐联系，一旁的室友苏苏凑过来拖着她要去干饭，顾长安没辙，只能先收拾东西。

　　风和日丽的天气，正午的阳光让校园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慢慢把诺大的喷水池都染上一层雾蒙蒙的金色，由于已经错过了饭点，她俩走的也不急,迎面跑来一群穿着球服的男生，苏苏不好意思用手肘轻轻的碰了碰顾长安，顾长安睨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到“看见了，你的大导演--肖五山”。

　　“嗡嗡嗡----”兜里的手机又一次急迫的震动起来，顾长安摸出来逆着阳光看了一眼，还是欢姐，只不过这次不是信息，而是直接播了电话过来。

　　顾长安轻拍了两下苏苏，示意她先进食堂，然后才接通电话,“喂，欢姐”。

　　“人呢？下课了吗？看见信息没，不回？”欢姐性子急，说话也急，噼里啪啦的像机关枪一般。

　　顾长安皱眉，单手取下棒球帽又顺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移步到旁边的树荫下站定，然后回她，“老师拖堂了，又不是我的问题”。

　　“长安，你听我说，《循环》那部戏，现在说是都定下来了，不接受试戏了。”

　　“前两天还说没定，就两天功夫全定了？”

　　“我上午和制片人联系，想确认一下周末你去试戏的事情，结果人家直接告诉我没机会了，说是这部戏的资方连氏推荐了演员，现在暂时不接受试戏了。。。。。。。”

　　“等等，连氏,什么连氏？”顾长安打断欢姐的絮絮叨叨。

　　“制片人也没告诉我详情，挂了电话后我和圈里人打听了一下，老本行是个啥生物公司，这几年借着疫情越做越大，现在成立了投资公司，往娱乐圈里投钱，前面那部很火的科幻剧他们也投了，收益不错，现在估计想多投几部。唉，你也别失望，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剧本，我再帮你看看别的剧。。。顾长安？顾长安？你在听吗？”欢姐觉得电话那头过分安静，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长安回过神来，“我没事，我先去吃饭了”。

　　一只蓝色大闪蝶不知从哪个角落飞了过来，绕着顾长安来来回回兜圈子，她抬起手来想看看它会不会停留，它却拍拍翅膀飞走了。

　　顾长安在树荫下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会，瞥见阳光透过枝头洒下来的斑驳的光影特别美，她掏出手机来对着地面拍了好几张照片，接着又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连盛的头像，一只二哈，点进去一看，两个人对话框停留在几个月前，连盛发信息问她最近怎么样，她那时正在剧组拍戏，忘记回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手指在键盘上徘徊，最后发了个“哥”出去。

　　那边倒是回的很快，给了地址和时间给她，让她下午过去。

　　“我上完舞蹈课就去”

　　“嗯”

　　下午的舞蹈表演课是顾长安顶喜欢的一门，她从小就练舞，由于各种原因断断续续，错过了出成绩和打比赛的最佳时机，后来身高又冲了冲，就当成自己的一个爱好，现在的舞蹈课更多的是怎么样和表演相融合，对她来说轻松很多，也更能享受其中的乐趣。

　　舞蹈课结束后，顾长安和苏苏又结伴练了一会才作罢，她本想回寝室换身衣服，但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匆匆和苏苏告别，“你去哪里？要等你一起吃晚饭吗？”

　　顾长安边套卫衣边回答，“去见一个资本家，哈哈哈”,那粉色的卫衣罩在她高挑纤细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她侧过身来背背包，分明的锁骨便露了出来。

　　顾长安查了查连盛发来的地址，看了一下线路，发现他的公司还是在原来那地，她以前高中的时候去过一次，那次老师说要家访沟通高考志愿的问题，她只得把老师带来见连盛，五十来岁的班主任被她带到连氏大厦时震住了，连盛以远房亲戚的身份和班主任进行了友好的沟通，对班主任一直以来的照顾表达了感谢，也充分肯定了她自己设定的高考自愿，给与了她万分的肯定和支持。

　　从地铁站出来到连氏大楼有一小段路，今天的温度偏高，顾长安背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她在CBD里一栋高耸的大楼前站住，调整了呼吸才往里走。

　　明亮宽阔的一楼大堂，简约立体的空间设计，左手边有一个连锁品牌的咖啡店铺，右手边是笑容可掬的前台小姐，顾长安上前说明来意，立刻有人带她刷卡过闸机进电梯。她望着一直不断跳跃变化的楼层数字，心里颇为不安，她十八岁的时候同连家脱离了关系，删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唯独留了连盛的，但这两年多来基本也没说几句话，她突然觉得会不会陌生？会不会无话可说？

　　办公室门口的秘书好像还是上次的那位小姐姐，穿得体的西服套装，把她直接带到了连盛的办公室，从小冰箱里拿了矿泉水双手递给她，“连总还在开会中，您先坐一会”，说完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连盛的办公室不算大，至少和言情剧里霸道总裁的办公室比起来小了很多，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大小，一张简单的办公桌靠近落地窗，桌上立着一个小小的卡通相框，她凑近一看，是一张合影，连蓉，连盛，她，立在后排，前面则端坐着沈心如和连建闻。照片里的五个人都穿着得体，面带微笑，这是顾长安六岁那年，刚到连家，连盛已经申请好了英国的高中，临行前请了摄影师来家里拍的，在那之后再没拍过这样的合影。

　　门口有响动，顾长安收回目光望了过去，推门而入的是连盛。他穿一件深灰色棉布衬衣加黑色休闲裤，也许是热，袖口高高挽起，露出麦色小臂，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想来是刚刚开会用的，大步流星向她走来，隔了半个身位才停下来，“不认识了？”

　　顾长安莞尔，点点头，“老了，看来资本家过的也不容易！”他和印象中那个朝气蓬勃的样子相比，成熟了几分，肤色也深了，有熟悉的淡淡薄荷味的烟味混着古龙水飘来，顾长安后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连盛不理她的揶揄，绕过她，把手里的文件丢在办公桌上，又顺势坐在桌角的一侧抬头打量顾长安。

　　“怎么，不认识了？”顾长安把他的话顺着丟了回去。

　　连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没饭吃？”

　　“哪个女演员在现实生活中不是瘦的和鬼一样，上镜胖三分，不知道？”

　　“喲，还把自己当个腕了，拍了几部戏了？”

　　连盛这样一问，顾长安还真仔仔细细在心里盘算起来，“两部”！

　　“啥戏？改天我也好好观摩观摩，女主角吗？”

　　“友情出演”

　　“走”，连盛长臂一伸抓起靠椅后面的立领夹克衫站了起来。

　　“去哪？”

　　“带友情出演的女主角去吃饭！”

　　下班点，电梯里人多拥挤，他俩被挤到角落，顾长安瞪了一眼身旁的连盛，小声抱怨，“霸道总裁连个私人专属电梯都没”。

　　电梯门外又有人进来，一时间塞得满满当当，连盛轻拉着顾长安的手腕退到最里侧，“瘦的真他/妈/跟个难民似的”。

　　那截手腕，触感细腻，他单掌便可轻轻松松的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