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零兮乱

2、Ch.2

　　第二天到普外科报道的时候，小枫已经去查房了，鲍爷收了报告，说：“七水啊，你还要向小枫学习，他可是已经到了一个小时了。”

　　七水微微惊讶了一下，面上依旧乖巧的点头说：“恩，我知道了。”
　　最后能不能留在普外科的科室，其实全看鲍爷的一句话一点头，而能留下来的，往往一年的实习生里只有那么一只手就能数完的几个。鲍爷以一丝不苟，作风严谨出名，但对他也算是照顾有嘉，他心里也是愿意留在普外科的。看来，要更努力一些了。

　　从鲍爷的诊室出来，看了眼怀里一大叠的资料，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又看了一眼昨天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空床位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向反方向走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但更重要的是，黎峻宇，是个意外，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控因素，而他从来不愿做没有把握的事。

　　七水的生活脱离剧本发生了这样的一个小小的意外，第二天就回到正轨，当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无波的继续下去，事情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那天将近年关，连下了好几天的雪也停了，鲍爷关照他和小枫说今天普外科大部分医生都去开年会了，人手不够，希望他们能晚上留下来值班，帮着查房，尤其是鲍爷那些病人，不能没医生照看，可是鲍爷是普外科一把交椅，怎么说也不能再年会上缺席。七水和小枫二话不说都点头答应。

　　七水和小枫两人占着一个偌大的休息室，所谓漫漫长夜，总会发生点意外的。

　　护士小姐碰的一声巨响打开门，一脸苦涩得拉着七水，“602的病人发烧了，快去看看吧。”七水心中一惊，602？！与小枫对视一眼，赶紧往602赶，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在黑夜的回廊里显得格外突兀，一步一步都好像踩在七水的心脏上，难受的要命。

　　七水踏进602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烧得神志不清的黎峻宇。

　　七水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一口古钟一样嗡嗡嗡想个不停。穿着白色病服，脆弱的黎峻宇，唤起了他记忆中那些他曾经亲眼目睹的一个个逝去的生命，像捧在手心里的水，无论你多努力都留不住。

　　小枫正想和七水商量，发现他眼神直直的看着这个病人，额头沁出了汗水，两颊一下子苍白的像是病房的天花板。小枫只得赶忙吩咐身后的护士，护士出去之后不久就拿了一支针筒，交给小枫。

　　小枫果断的撩起袖口一阵扎了进去，然后推进针筒。那一针，就好像扎在了七水身上，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是不是那天下雪的时候着凉了？是我没注意，下雪天还找他出来打篮球的。他要不要紧？什么身后才能退烧啊？”七水这才注意到，病床旁边站着的人，和他们差不多年纪，七水依稀记得这张脸的主人是那天送黎峻宇来医院时穿着球衣的其中一个。他满脸慌张，还夹杂着歉疚和不安。

　　“放心吧，没事的。他会好的，现在让他好好休息。”小枫的声音很稳重，一下子安抚了他的心，七水也松了口气。

　　可七水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又想到这些退烧药的安定作用很强，他一时半会一定醒不来，便暗暗下了个决心，道：“小枫，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看看情况。”

　　小枫也不客气，回了休息室。

　　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细细描摹病床上那个人的每一条奇妙的弧线。
　　不过四年时间，他已经褪去少年稚嫩的线条，取而代之的是锋利而瘦削的曲线，下巴上微微冒出青色的胡渣，嘴唇很薄，据说嘴唇薄的人薄情，这句话对他却不适用。七水依稀记得以前趁他睡着时偷偷抚摸他的额头，眉峰，眼睛，脸颊，乃至嘴唇的触觉。温温软软的，一直觉得那时候，摸到了幸福。幸福的触觉，也不过如此吧。

　　“你是……”病房里一直沉默的那个男生注意到七水，好像想起了什么。
　　“……”
　　“是你！嵇七水？！竟然是你！”
　　这种连名带姓，怒气冲天的叫法，还有一副嫌恶的表情，勾起了七水沉寂的回忆。
　　“柯磊？”
　　“哼，不要叫我的名字，你这种变态，叫我的名字我都嫌脏了我的耳朵。”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走开，黎峻宇他不需要你照顾，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我会在他醒来之前走的。”
　　“走开啊，叫你走开，你听见没啊。”话音未落，柯磊一个跨步过来，把七水推到在地。
　　“我只想看一下他，真的，只是让我看看。”眉间充满了恳切和请求，双眼澄澈，努力想要说服柯磊。
　　“你走开，他要是知道你在旁边，说不定会做恶梦。”

　　“他现在发烧，身体情况不稳定，我在这里……我留在这里，可以随时照顾他。你也不想他有事吧。”
　　“满嘴借口！”轻哼一声，柯磊转过脸去，不再搭理七水。
　　见柯磊不再反对，七水才安下心。

　　这一晚，黎峻宇一直都没清醒过来。一夜无眠，一夜无事。清晨小枫来找七水一起去吃早饭的时候，七水才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再见。

　　鲍爷捧着七水和小枫的报告，犹豫良久，还是叫来了七水和小枫，让他们互相交换看看对方的报告，互相切磋，互相学习。同辈交流比单向传授效果好的多。曾经有过一个实验，养了两组猴子进行对照试验，以比较环境对成长的影响。其中一组只有一只小猴子和一群成年猴子，对照组全是小猴子，一只成年猴子都没有。令人意外的是，几年后再将他们放进一个猴群中，第一组的小猴子难以融入群体，而后一组的小猴子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高得多。

　　猴子是这样，从行为学上来说，人类也大抵如此。

　　七水很讲究逻辑性，强调整体性。他的文章也从了主人的个性，条条框框罗列出前因后果，每一个后果都能找到原因，每一个细节都有用意。动辄几万字的文章里塑造出一个独立的机械世界，每一个齿轮都按照七水拟定的轨迹有序得运转。齿轮间的嵌合都是经过严密分析计算处理出来的结果，完全符合七水的逻辑性。从第一个齿轮到最后一个齿轮，通过精密的调试才能组成一个功能的整体。这种个性，简直就像那些吹毛求疵的表匠。

　　小枫则完全不同，他的思维更感性，生动些来说，就像一棵大树。给他一棵种子，他就能顺着树干，发出分枝侧枝，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