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巧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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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星靠着车窗外，看着路边的树在眼前飞速的倒退着，翠绿的枝丫好像近到要伸进车窗，头顶微微发黄的空调叶片往外送着细弱的凉风，落在鼻息里是带着灰尘的塑料味，上午的日光穿过玻璃落在腿上，留下一片滚烫明亮。
和榆星同座的大婶一手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另只手握住电话已经打了快半个小时，现在还能分心地朝前面喊一嗓子：
“师傅，我前面一个路口下！”
车子在不算宽敞的水泥路面还算平稳，在立着电线杆的路口停靠，榆星的身边空了下来，她看到大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艰难地下车，蹒跚的背影消失在路面延伸下去的小道上。
车上的乘客随着车的行进在途中零零散散地下着，渐渐的车上只剩下榆星一人，目的地越来越近，她看着手机上微信的界面，空空如也，还是没有她想要的消息。
自从前段时间她被年祁拒绝，榆星就懒得再去撩闲，小妖女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闷葫芦的想法，一时兴起想和年祁交朋友，榆星出手十分志在必得，真实目的其实是想去撕开这个逼王的面具，结果连续吃了几次闭门羹，榆星从郑美琴那里加了年祁的微信，美名其曰是为了“交流学习”，现在已经八天过去，对面就像没看到消息一样毫无动静。
“姑娘，到地方了！”
榆星按灭手机，背起小包，将放在脚边的塑料袋提起，下了车，铺面就是滚滚热气，蝉声嗡鸣，在枝丫间奏的激烈，她熟练地拐进一条小道，凉鞋的后跟在地面带起尘土，路过水井，踩着路中间的杂草，面前的小院豁然开朗。门口那棵长势茂盛的樱桃树，枝叶间坠着殷红的果实，小巧精致，一簇一串。
一条半人高的狗冲了出来，黑黄相间的毛发，粗长的尾巴在身后摇着，绕着榆星的身旁转着圈，略显粗糙的毛发划过榆星的腿，留下轻微的痒感。
“奶奶，我来看你了！”
榆星提着东西，被狗围着进了院子，对着堂屋喊道。
穿着碎花灰衫的老人从老旧的平方里出来，花白的头发理道齐耳的位置，微红的脸上挂着满是褶皱的笑容：“诶——我的乖乖来了！”
榆星三两步跳上了混凝土砌起的台阶，牵起老人粗糙的手，眉眼弯弯：“爷爷呢？”
“你爷爷去田里干活去了。”榆奶奶拿了一个凳子放在榆星身边，榆星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了木头桌子上：
“里面是我妈买的排骨，还有一袋桃子。”
“以后再来我这可别买东西过来，你要是再提东西过来以后就别来了。”榆奶奶看着东西立马皱起眉头。
榆星坐下，笑嘻嘻地应和：“好好好，以后我就空着手过来，把您园子里的菜都给吃光。”
榆奶奶也跟着笑起来：“尽管来吃，就是不准再提东西过来了。”
说着看向院子里的樱桃树，进屋提了个菜篮出来：“外面树上的樱桃都熟了，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吃这个吗，我一会去给你摘点回来。”
榆星将老人手里的篮子接过，推她坐着：“您就歇着吧，我自己去摘就行了。”
榆奶奶想了想，笑道：“也行，那棵树也不高，你去多摘点给你爸妈也尝尝。我刚好去给你烧饭吃。”
榆星提着篮子到了樱桃树下，被树荫笼罩着，似乎头顶上太阳也变得不那么烈了。大山里，不时有风吹过，带过一阵枝叶摩擦的清脆声响，夏蝉好像从不知疲倦，在鸣叫中释放自己最后的生命。
在这样与城里截然不同的环境中，身体好像与自然融为一体，连鼻腔里吸入的空气都有着清冽的干净，她摘着樱桃，指尖小心翼翼地发力，将完好的果实一串接一串放到干净的篮底。
也就没有注意身后的过路人，直到她听到奶奶的喊声：
“小年，怎么今天回来了？”
榆星提着篮子转身，惊讶地看到穿着T裇的年祁，年祁面对榆奶奶的发问止住了脚步，笑着回道：“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榆奶奶邀请道：“刚好我孙女也回来了，你留下来一起吃点。”
“……谢谢奶奶，不用麻烦了，我回去吃就行。”
年祁站在哪里，对这样热情的邀请不知如何应对，脸上的表情有些呆呆的，拒绝道。
“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你能吃什么，就留在这里吃！”榆奶奶脾气上来了，一把将年祁拉过来，对榆星介绍：
“村子地下那户年爷爷的孙子，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了泥巴的，你大了之后就过年来那么一会，两人后来都没怎么见过。”
说着把年祁推到榆星右手边：“刚好今天碰到了，你和星星一起摘樱桃玩，一会饭熟了我叫你们啊。”
榆星对着年祁，溜圆的杏眼弯起，又成了狐狸般勾人的弧度：“小年，这么巧啊？”
年祁今天少见的穿了身淡色的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在光照下透出清新的色彩，对于榆星的调侃哑然无声，他垂目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齐整的睫毛在光亮下投射出根根分明的灰影。
“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躲着我？”
榆星弯腰，仰起脸，对上年祁的眼，他清黑的瞳仁一如往昔，倒映着她的脸庞，神情怔愣：
“没有。”
“那我加你好友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同意？为什么我找你讲题你要假装自己不在家？还有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的脸都那么臭？”
榆星盯着他的眼睛，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心里却并没有多么生气，对于年祁，就像她桌上那本习题册一样，想做的时候动动脑筋，不会的时候直接蒙一个答案，实在不行还可以抄别人的。总而言之，小妖女单纯就是闲的。
却没想到年祁神色认真地回答道：“我平时不怎么看微信，我前段时间调班了，你找我的时间可能和我错开了。”
榆星皱了皱鼻子，蹬鼻子上脸：“那你现在把手机拿出来当着我的面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年祁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点开微信，果然联系人那里标着红点，榆星点了同意添加，终于心满意足，回头垫着脚开始摘那些头顶的樱桃。
榆星今天穿了一件牛油果色的露脐背心，腰下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短裤，乌黑的头发被她随意的扎起，随着她踮脚的动作而微微晃动，背后的蝴蝶骨在贴合身材的衣料上微微凸起，叫枝叶切割成片的光影打在她的身上显现出绚丽的光影。
一串殷红的果实，娇艳欲滴，悬在榆星够不到的高处，肩膀突然上传来滚烫的热度，年祁的手掌一触即离，没等榆星回头，就看到年祁走到她面前，伸手摘下那串果实，眸光安静：
“我来摘吧。”
榆星跑到屋里提了把木凳做到了树下，捧着脸看着年祁摘樱桃，他只用抬抬手，就能够到她难以企及的高度，榆星捧脸看着，不时有风吹过，在肩脊上带过轻柔的凉意，她忽然想起奶奶的话，问到：
“你之前一直在这里住吗？那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有遇到？”
年祁将手上的樱桃放入篮内：“从我读初中开始，住在村里不方便，我申请了住宿。”
榆星歪头冲他笑着：“年祁，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年祁却不回答了，只是沉默地摘着树上的果子，不一会就有了满满一篮，榆星坚持瞪着他的背影，直到眼睛觉得累了，她站起来对着年祁的后背做了个鬼脸，身后的凳子也不管了，又蹭蹭地跑回堂屋。
年祁对榆星的这点小脾气已经习以为常，空着的手将凳子提起，和篮子一起放到了屋内靠墙的地方，榆星靠在凳子弯曲的木靠上玩着手机，两局消消乐结束，榆爷爷已经回来了，看着她笑道：
“乖乖放假了？”
榆星也笑起来：“爷爷，我早放假了，就过来玩玩。”
榆爷爷眼角的褶皱开了花，看着榆星点头道：“好不容易过来了就多住几天。”
榆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榆星和爷爷把挨着墙放置的方木桌搬到堂屋中间，榆奶奶从厨房里将菜都摆好，炒菜汤盆摆了满满一桌，她环顾屋内，疑惑道：
“小年呢？不是叫他留在这里吃饭吗？”
榆星摇摇头：“我可不知道哦，肯定是他自己走的。好香，我们开饭吧奶奶。”
榆奶奶轻拍榆星的后背：“你去叫他。”
榆星噘嘴：“不要嘛，说不定他躲在家里一个人吃好吃的呢！”
榆奶奶眉毛倒竖，点了点榆星的脑门，转身从厨房拿出一个饭盒：“小年的爷爷也走了，现在家里一个人没有，能有什么吃的，我这孩子犟得很，我给他装点饭菜，你给他送过去。”
榆爷爷也附和道：“小年也回来了？他这个孩子话少，说不定现在还饿着，你奶奶说的对，你去给他送点，我们等你回来一起吃。”
二老都开口了，榆星是不去不行了，她看着榆奶奶装了满满一盒饭菜，又拿了个竹条编的小篮子，将她带来的桃子捡了放进篮子，又将她刚刚摘的樱桃倒了一小半进去。
榆星看着噘嘴道：“奶奶！”
榆奶奶这个时候就不吃榆星撒娇这套了，跟她讲起道理来：“我看着这个樱桃是你们两个一起摘的，难道不应该分点小年吗？”
榆星不满道：“那桃子呢，桃子是我带给你和爷爷吃的。”
榆奶奶一笑：“你都说了是带给我们的，那就是我们的东西了，现在我想给点小年，不行吗？”
说着拍拍榆星的背，哄道：“乖乖快去，我和你爷爷等你一起吃饭呢。”
榆星起身，不情不愿地起身出门，顶着太阳不一会身上就汗津津的，榆星故意踩着路边的野草野花，惊起停在叶尖的几只蜻蜓，终于到了年爷爷的家门，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起从前那位和蔼文质的老人，将家里蒸的米糕特意送来给她吃，坐在樟树下乘凉时跟她讲《聊斋》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好像在她寥寥几次回来时，与这位老人屈指可数的几次接触中，感受到了他流露出来温柔，却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去。
人貌非昨日，蝉声似去年。
榆星看着门前丛生的荒草，突然就原谅了他的沉默，在怅然若失里，竟然也学会了一点感同身受的善意。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巧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