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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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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起,无边的夜幕趁着皇宫里如豆的灯光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一行人走了良久,终于,巍峨的皇帝寝宫--潜龙殿在黑夜中显出了形状。芊月随着太监们推门进去,看见龙椅上坐着的皇舅不由得心下一酸。
皇帝已年近六十,拖着发福的身体,瘫坐在龙椅上。黄金发冠松松的笼着,几缕白发从鬓旁飘出来。一双眼睛眼神呆滞,面带悲色。
芊月上前,靠近皇帝,恭敬的说,“皇上,丽太妃今日寿辰,特赐了寿宴过来,您赏脸尝一口。”
皇帝闻言毫无反应,依旧木讷的看着前方。
“皇上,皇上。”芊月见状,轻轻扯了皇帝的袖子,“您看看我。”
皇帝闻言,这才转了转浑浊的眼珠,抬眼看向芊月。
芊月从宽大帽檐下露出一双平平无奇的脸,一双犹如明珠般的眼睛,含着盈盈泪光,抬头看向皇上。“皇舅,我是芊月,您看看我。”
皇帝一惊,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反抓住了她的手,语气不稳的压低了声音说,“芊月,你,你怎么敢进宫来,你快跑啊,你不知道顾家正在搜捕你吗?“
芊月轻轻拍了下皇帝的手,“皇舅我现在很安全。您先让他们出去,我有重要的事情问您,”
皇帝勉强稳住心神,对房间里的太监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待到人走干净了,皇帝急忙摘下芊月的帽子,摸了摸她的脸,又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好孩子,你怎么不走呢,你现在在哪里,过的好吗?”又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一丝血痕,手无力的垂下来,“皇舅这个皇帝当得窝囊,保不住你母亲,保不住莫家,连你朕也保不住。“
芊月咬住下唇,忍住眼中的泪,俯身看向龙椅上已经老态毕现的皇帝,她忍住扑皇帝怀里哭一场的冲动,轻声说,“我一切都好,现在很安全,皇舅您要保重自己,不用担心我。”芊月蹲下身,目光与皇帝平视,“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您知道簪樱阁吗?”
皇帝有些迟疑,却也点了点头,“你母亲为辅佐我建立的情报网。”旋即皱了眉头,紧张的看着芊月“你问簪樱阁做什么?”
芊月咬紧了牙,低声说,“芊月要借助簪樱阁,为父亲母亲报仇,为您争一争这天下。”
皇帝叹了口气,“芊月,你的父亲目前泉下有知,定然和朕一样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簪樱阁只负责搜集情报,不执行其他任务,你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又能靠它做什么呢?”
芊月摇了摇头,并未接话,只继续问,“您知道怎么调动簪樱阁的力量吗?“
皇帝看着执拗的如同兰樱公主的外甥女,微微叹息,“朕无能,你的母亲也未将细节告知。朕只知道,你母亲作为簪樱阁主,她之下有三位堂主,堂主之下另有无数分支,遍布天下。“
芊月又问,“皇舅可知三位堂主的身份?”
皇帝摇了摇头。
芊月再问,“皇舅可知母亲如何与三位堂主联络?”
皇帝皱了皱眉,略一思索,“似乎是通过一个樱花琉璃簪子。”
芊月的眼睛一亮,拿起紧紧握在袖筒的簪子,“可是这个?”
皇帝拿起簪子细细端详,又将簪子上的樱花浸入茶水中,再印到衣襟上。
衣襟上的樱花显现出七彩的光,转瞬即逝。
皇帝大喜,指着簪子道,“是了,就是它。这樱花簪子浸入普通茶水后留下的水印会发出七彩的光,但稍纵即逝,但浸入樱花祭中,这七彩的光却能维持三个时辰。你娘每次写下给堂主的指令,都会在最后印下樱花,以证身份。”
芊月点点头,“多谢皇舅,我明白了。”
“芊月,你离开阳城吧,朕虽无能却还有一两个忠心的侍卫,拼了命也会为你杀出一条出城的路。”皇帝紧紧的握住芊月的手,老泪顺着脸上的沟壑落在明黄色的衣襟上。
芊月心头涌上酸楚,还未来得及答话,门外响起了细微的敲门声,“御林军即将前来巡逻,请公公即刻出宫。”
芊月只来得对皇帝说一句,“皇舅请为母亲和芊月千万保重。”又躬身跪拜行礼,随即离开。
“芊月啊,忘记复仇,远走高飞吧,”皇帝跌坐在地上,本就松散的发髻彻底的散开,一头花白的头发铺在金色的龙袍上,他喃喃低语,“你的母亲定和朕一样,只想让你平安。”
德龄宫内,异域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一位异域风情的妇人正端坐在榻上。丽太妃虽为先皇遗孀,如今却不过四十出头,此刻眼前家乡的戏虽热闹,但她的眉眼间却无任何喜色。
“给太妃娘娘请安。”
身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低沉的不同于宫中太监的声线让她侧了侧眼眸。
李慕寒微微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妇人,低声说,“姨母,好久不见。”
妇人的抬了抬眼眸,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她站起身,看向眼前的众人,“本宫乏了,你们且乐着吧。”玉手一伸,指向李慕寒,“你,陪本宫去寝宫安歇。”
李慕寒低头称是,躬身跟着丽太妃走了出去。
丽太妃一路不语,只是脚下步子越走越快。
进了寝宫,丽太妃立刻回首关上了门。李慕寒这才看到丽太妃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清泪。
“寒儿,一别十年,你和你母亲可还好?本宫听闻五年前龙山一战,你受了重伤,现在可好了?”不等落座,丽太妃立刻紧紧握住李慕寒的手臂,急切的询问。
李慕寒反手扶着丽太妃坐下,轻声回答,“母亲还是老样子,深居简出。我的伤已经全好了,不然也无法从凉国过来见姨母。”
丽太妃点点头,又追问道,“本宫听闻,你受重伤与你王长兄耶律雄有关,此事当真?”
李慕寒回身给丽太妃倒了杯茶,也落了座,点了点头,“我与龙山悍匪激战过后损兵折将,耶律雄又派了他手下亲兵来追杀我。后来我掉进悬崖,侥幸捡了一条命。”
李慕寒说得云淡风轻,丽太妃却听的字字惊心,她一拍扶手,恨恨的说,“这耶律雄看你得王兄的赏识,恐耽误他继承王位,居然下如此杀手,着实可恨。”说着又流下泪来,“姐姐心疼坏了吧,王兄有没有处置耶律雄?”
李慕寒摇了摇头,“耶律雄做事狠辣,见没要了我性命,就毒杀了知晓此事的所有人,没留下任何证据。”
“姐姐没有去王兄面前为你分辨一二?”
李慕寒低头喝了口茶,掩饰住眉眼间的情绪,“母妃这些年深居简出,就是想尽力让别人忘了她,也忘了我是亲兄妹□□生下的孩子。又怎么会上王庭为我分辨呢?”李慕寒语气淡然,衣袖下的拳头却握的骨节发白。
丽太妃听到这,又流下泪来。“寒儿,这些年苦了你了。这些年你在王庭非嫡非长,又是外姓,又因为你和你母亲的身份,日子太难过了。姨母身在云国,每每得知你和姐姐的消息,都心痛的恨不得立刻回去照拂你们母子。”
李慕寒表情松动了一些,回身看向丽太妃,“姨母不必太过担心,这些年已经好多了,父王年事已高,我又手握兵权。”他顿了顿,“我十六岁前母亲的一味隐忍,只换来王庭众人在人前背后对我们母子变本加厉。十六岁后我上了战场,狠狠打了几场胜仗,得了父王信任,手里有了兵权,众人对我多有畏惧,这日子就好过一些了。”
李慕寒的表情在明暗交错下的烛光下显得模糊不清,只听得他低声说,“永远,只有权力和地位能让人折服。”
丽太妃叹了口气,轻抚李慕寒手臂。
丽太妃转念,问道,“你为何会与芊月那丫头认识?顾家正在满城通缉她,你何必引火上身?”
李慕寒站起身,在寝宫内踱步,“此事说来话长,她手上可能有我想要的东西,能助我成事,才特地冒如此大的风险带她进宫。”
丽太妃点了点头,“芊月这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着实可怜。”
李慕寒脚步一顿,“顾莫党争,必有一伤,她姓莫,又要执意嫁进顾家,这就是她的命数。”
丽太妃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西垂的月色。
命数,谁又不是活在命数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