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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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峰的剑尊殿前，林幺儿正跪在殿前。
一阵沉寂过后，屏风后绕出一个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面容出挑。方一开口，就令人感到无声的威压。
“这便是你的抉择？”
通常而言，犯了错的弟子会交由律行堂处罚，而这种因个人过失致同门面临生死危难的过错，律行堂通常会处以弟子在后泉戒罚三日的处罚。但林幺儿是近百年来师尊唯一的弟子，律行堂可以处戒长老的弟子，却无法去管教师尊的弟子，除非师尊自己提出要处罚弟子。
大师姐也仅仅只能与师尊交代其门下弟子的情况，至于师尊如何想如何做，其他人无法干涉。
林幺儿心里清楚师父对自己多有偏袒，她无从思考这种偏袒因何而来。在她被歹人所迫命悬一线之时，是师父从天而降救下了她，也是师父带她来到宗门，让她从此可以走修炼之道。林幺儿感恩师父，但也不希望自身成为宗门戒规的例外和特例。
顶着这股压力，林幺儿直视自己的师父，也就是整个剑宗的师尊——临亥仙尊。“是，师父。徒儿自认过错，甘愿自请后泉戒罚三日。”
“那你可知，后泉阴气透骨，寻常人等难以招架。哪怕以你的这身修为也无疑自选死路。”
“徒儿不怨任何人。”
凝视这个倔着脸的少女，临亥一时有些恍惚。回神过来后，一言不发地甩了衣袖走回屏风后。
临亥走后，林幺儿终于软下腰背，心里知道师父这态度是不会干涉的意思。她撑起刺疼的双腿，走回自己房里。躺倒在床上，少女翻起身掏出一直留着的糖纸，突然很想和大师姐见一面。
但是见面后要说些什么，她却没有思绪。
——
这是梦里么？穆芝兰站在一片黑暗中想着。
“大师姐！”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穆芝兰回过头去。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裂开，眼前变成了荒芜的郊外。
脚下一个少年趴在地上，朝天上喊着。
穆芝兰这才注意到阴暗的天空上，两道身影多次交锋，每每交锋时都擦出四溅的火光。剑光在空气中划过，撕出爆响。只是，穆芝兰定睛一看，其中一个身影似乎是她自己。尽管看不清具体情况，但穆芝兰能感觉到空中的那个‘自己’水平大不如平时，身上大抵是受了重伤。
趴在地上的少年忽地吐出鲜血，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屡屡倒下，脸颊和指尖全是摔出的伤痕和泥土，正一边爬着一边低声喃喃地念着什么。
许是在梦里，穆芝兰清楚地听到这几声嘶哑的祈求，“大师姐快走，求你。”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穆芝兰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她试图运转体内的灵气，灵气枯竭，内丹破裂，仅仅尝试一下就疼得她不住咬牙。
视线往侧面扫去，长大了不少的谢陇跪坐在旁边，抓着她的衣袖哭得无声无息，发觉她的视线后几乎是惊喜地望过来，嗓门嘶哑：“大师姐，还有意识吗？别急，大师姐，很快就会有人来带我们回去了。”
谢陇哭到不能自已，数次哽咽才又重新开口：“别睡好么，阿姐先等等，我们回去再睡，嗯，回去再睡。”少年的泪水滴落在穆芝兰脸上，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味重复着别睡别睡的话。
脸上一点冰凉划过，穆芝兰抬起手想安慰一下谢陇。
可一瞬，手脚无法动弹，脑中混沌的感觉袭来，穆芝兰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不知道得不到回应的少年会怎么样。
梦里几番变换，醒来那刻，穆芝兰揉了揉头。连做一晚上的的梦还是头一次，比起是梦境，倒更像是一种提醒。
自她踏上修仙一路，娘亲就曾问过，“是否愿意抛下世俗繁华，去未知之道磨砺来日。”
穆芝兰推开院门，眺望清晨云雾笼罩的主峰。百载的光阴，才修成这么一座大山。而修道之路甚于铸山，但比起怕死，她更怕被拘于三角高楼。
修仙寻道，哪有坦途，岁月十载千载走过，她的答案都是坦然的一句愿意。
但昨夜从奄奄一息的“自己”身上脱离后，梦中的穆芝兰又以旁观的视角了解到，宗门的小师妹竟是一话本的角色，话本中的小师妹会在往后一路磨练飞升，带着师门走向小三千世界。
这倒是让她对小师妹产生一丝好奇之心。若梦里都是真的，何不好好培养小师妹，光耀宗门。
另一边，谢陇从梦中惊醒，心跳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喝了杯中昨夜剩的凉茶底，谢陇烦躁地在房中绕了几圈，终于决定还是要去大师姐院里看一眼方能安心。
大师姐没在院子里，院里前前后后都寻了，还是不见大师姐的踪影，就在他急得将嘴唇咬破，嘴里都尝到血腥味时，药房的小童抱着药盆走进，看到谢陇时疑惑地偏偏头。
小童迟疑地开口：“谢师兄是在寻大师姐么，大师姐今早例行前去炼场……”
话未说完，人已经往主峰跑去了。
小童撇撇嘴，把师傅交代的药盆放到大师姐院外的石桌上。
惦记着身上不多的纸糖，穆芝兰今早没有在炼场待上许久，只粗粗地点拨几个前来讨教的师弟，就独自往山下走去。
剑宗山下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市镇，自山上发源，蜿蜒而下的溪河滋润着这片土地，也抚养世代生命。镇上百姓在剑宗庇护下安宁度日，镇上的商铺常与剑宗弟子来往，彼此关系密切。这次瞧见剑宗的大师姐下来，纷纷挤到面前打声招呼，又或是招呼人来他铺上享点吃食。
“穆娘子，来我家吃茶不？”“穆仙子，这是上等的糕点，拿几块吃去嘞。”
穆芝兰又是拦又是劝，手里还是多了好些东西。匆匆拐过少人的街角，正纠结如何是好时，她发现谢陇站在街巷尽头处。他似乎正找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
“阿陇，你在找什么？”穆芝兰出声叫住谢陇，本焦躁不安的少年听到这一熟悉的声音，提起的心先是一松，转身那一刻看到大师姐好端端站在面前，眼睛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他用衣袖擦擦滑到眼角的汗，大师姐已经站到面前。
“这么急吗？”穆芝兰递给他一块随身带的方巾，“需要我一起么？”
瞧着脸色淡淡但满眼在为他着想的大师姐，谢陇低头一笑，收起方巾：“没有，就是来走一下，没想到大师姐也在。”
大师姐拿眼好好瞧了少年一番，看出他有所隐瞒，没有再追问，说：“无事的话，陪我去买纸糖罢。”
倚着糖铺前的门柱，谢陇望向大师姐背影，脑里不自觉地忆起此前过往的点点滴滴。谢陇遇见小姐之前没有名姓。幼时的记忆并不完整，混做乞儿讨生，所记不是抢食便是殴打。
“你这小瘪三，别跑，看我不打死你这杂种。”
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如影随形，乞儿紧紧抱住胸前的包子，哪怕这热气灼烫着身上的皮肤也不肯松手。裸露在外的脚不敢停下，一刻不停地闷头跑着。冬天的空气呼进肺里是刺骨的疼。
呼——呼——，没注意来路的乞儿闯进了一座亭子。
“欸，你这乞儿！”以为前面又是来抓自己的人，乞儿慌不择路，弯腰闯过几人的包围圈，却一个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人。扑鼻的清香和痛感一齐袭来，乞儿和那人双双摔倒在地。
“阿，好痛。”被撞翻的女孩疼呼一声，被赶来的嬷嬷扶了起来。
乞儿被人高马大的护卫压到在地，脸生生磕到粗糙的砖面上。“不要碰我的包子！滚开，滚开！”乞儿在地上奋力挣扎。
“大胆乞儿，竟意图偷袭官家小姐，不要命了不是！”面容带威的老人喝道。“来人，拉下去……”
“等等，嬷嬷。”女孩截下话头，乞儿见面前一双鞋靴走近，在他面前停下。
稚嫩的声音问他：“你可是饿了？”
那时的大师姐还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他因抢食逃跑慌不择路撞到了大师姐后，大师姐将他带回了府里，赐名谢陇当随身的小厮。
而后，谢陇跟随着大师姐一起入了剑宗。
谢陇还记得两人一同踏入山门那刻，女孩拉起他的手，认真一字一句地道：“此后我们不再以主仆相称，若你愿意，你便是我的阿弟，而我会是你的阿姐。”
“我们手足相伴，不离不弃。”
自那一刻，高耸入云的山峰在谢陇眼里也不过尔尔。
相握的手温热有力，小谢陇反复扫过面前人的表情，生怕在其中找出哪怕一点的假意，可是没有。女孩黑如珍珠的眼睛里只倒影着一个怯懦的他。
小谢陇的嘴几度张合，喉口干涸地几乎说不出话，但是穆芝兰听到了。
他说：“阿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