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奔东西》蓓忆BeiYi

14、 十四：温暖

　　“老师，你醒了！”唐以北撑着眼皮，惊喜地唤道，神色憔悴。
　　颜之西挣扎着醒来，复苏的疼痛慢慢在身体扩散……昨晚的一切像是条条伤痕遍布全身，她忍不住皱眉。
　　“老师，很疼吗？”唐以北为难：“可是医生说，这个止疼剂已经是最重的份了。”
　　颜之西很想提起手去拨北北额头的前已然凌乱的碎发，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猛然间好象想起了些什么，神色紧张，慌乱地问：“北北，有没有看到我的钱包？”声音沙哑而而干涩，舌头麻木地没有感觉……
　　唐以北从后裤袋里摸出钱包和手机给颜之西，微温的中指抵在颜之西的唇中央，示意她不要讲话：“医生说，你咬到了舌头的动脉血管，口腔里有积压的血块，而且失血过多，你尽量多休息，不要说话，不要太累，好吗？”
　　颜之西拿到钱包，第一时间单手打开钱包，看到里面熟悉的空白，终于放下心来。
　　唐以北哽咽地看着她松了口气把钱包贴在胸口的样子，刚才她情急时单手抓着自己的手臂，无助地好象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大哥在老师心中的地位还是那么重，昨天他打开钱包确认损失的时候，才发现她的钱包除了钱，不过是一张空白的照片。唐以北，抽出来一看，原来老师和大哥的照片。只不过是反面。唐以北怔怔地看着那空白的一面。
　　之西一开启手机，果果的电话就接了起来，之西按了接听，放到北北的耳边，用口型说：“你接，我不方便说话。”
　　“二姐！”北北很不耐烦地应着，似有心电感应，预知爆脾气的二姐会来一阵狮子吼，北北非常明智地把手机移开耳朵：“信号怎么这么差啊，啊？你说什么？额，怎么没声音了，护士小姐，手机会影响医疗设备，哦……我马上关掉！”
　　看到北北鬼头鬼脑的样子，之西忍不住笑了：“你呀！果果会担心啦！”她轻轻地敲着北北的额头。
　　“我都说了是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二姐狗仔一样的本事，过不了多久，她遍布N市的锦衣卫就会告诉她我们的行踪的！”
　　“锦衣卫？是FBI吧。”之西忍不住笑。眼眸落在北北的洁白衬衫上的点点猩红，忽然紧张起来：“昨天，你也受伤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包扎一下呢？”
　　唐以北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自己的衬衫，浅浅笑开：“老师，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真的！”
　　“真的？”之西狐疑。
　　“真的。”北北目光澄澈。
　　“那……那把枪呢？你怎么解释，北北？”之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唐以北哑然一笑，从裤筒里套出枪，笑着递给之西，之西左手去接，枪出乎意料地轻，颜之西下意识地沉了下心，还好：“北北，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很真对不对？”唐以北思索了片刻后，说：“这是我昨天上静物素描课时的道具，只是忘了放回去而已。。”
　　“北北，真的下定决心做美术生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画画。”之西抿着唇，尽量减轻说话时的痛楚。
　　“老师，我想学设计，想为自己珍惜的东西设计一点适合的属于。”唐以北眼眸一亮，认真地回答道。
　　之西看着北北灼灼的目光，多少有些明了，不再问下去。“北北……“之西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没有下文。
　　“这个……跟老师没有关系，跟理想有关。“唐以北温暖的笑容，荡漾开来，飞快地说道。
　　“老师，如果我现在开始要，要学习，你还愿不愿意，再回来教我？”唐以北明快的眼眸，闪着真诚的光芒：“可以吗？”
　　之西想起那次偶然的兼职，她去教那传说中最鸡飞狗跳的班级，初见北北的时候，他邪气的双眼，挑衅般的对视。还有她以德抱怨的那句话：“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学习，我就愿意教你！”
　　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之西动容，深深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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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嘭—嘭—”病房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
　　“一定是二姐，她那聒噪的性子，怕是要念你半天！我去挡挡，你还是好好休息！”唐以北闻声，扶之西躺好，给她盖好被子。
　　之西不放心地张望着，看见唐以北打开门时候的身影一僵，他低唤：“嫂子！”
　　之西一下子泻了气，滩在病床上，有些无力。
　　“这么拦着，是不让我进吗？唐三，我今儿个可不是来闹场的，是来替我弟弟道歉来着。”叶粉扯着嘴：“之西！”
　　之西鼓了很大的勇气，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心一横：“北北让叶教授进来吧！”
　　“唐三，让开吧。”叶粉不动声色地一把推开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让道的唐以北。
　　“叶粉，你别太过分！”唐以北明显地因为紧张，提高声调。
　　“我说，唐三，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过分啊，大人谈话，你插什么嘴！”叶粉插着腰，转头不软不硬地数落着唐以北。
　　“你。。。”唐以北气闷，叶粉从小是大院里的地头美人蛇，所有人见到她，都要臣服于她修剪得参差不齐的脚指甲下。从小只听大哥的话。而他见她能躲则躲，能避就避。像今天这样的正面冲突，还是头一遭。“大人谈话？嫂子果然是老了。老师就从来不在我面前说什么大人谈话。”
　　“唐三。。。如果我记忆力够好，你应该是最怕别人说你小吧，我老，有些人想老还老不起来呢？我多想也来一段忘年恋，可是却这么早跟了你哥。”叶粉笑靥如花。暗暗地影射着唐以北喜欢颜之西，唐以北被人戳中了痛处，正握着已然僵硬的拳头，蓄势待发。

　　“叶教授！”之西怕北北和她真的吵起来，挣扎着坐起来。
　　很久没有看见叶粉了，之西在学校的时候，倒是经常看见她。都是岁月无痕，但在叶粉没体现出来，一个奔三的女人，依旧是那样的美丽火辣，眼前，精心描绘的眼线，卷翘的睫毛，伶俐动人的电眼，细致均匀的粉底。任何女人在她面前都会自我悲哀吧，叶粉，一个美出自己嚣张个性的女人，自己输在她手里，理所当然吧。但只有之西知道，她败给的时间，她还不知道唐以东是谁的时候，叶粉手里已经握着爱唐以东的号码牌了……
　　“之西……”叶粉楞了一下，纵使是叶粉这样平日习惯于伶牙俐齿的人，也在那一瞬间，没了声音，有多久没看到之西了，即便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自己还是亏欠她，而她如今苍白着嘴唇叫自己的时候，她竟然是那样的心酸。她气骂：“叶子适那个畜生，怎么把你。。。等他出院了，我一定把他打回医院！！”
　　“嫂子，麻烦你……管好你家那个成天惹事的老鼠，他再敢动老师一根汗毛的话，我不保证你们叶家还会有香火。”唐以北冷冷出声。
　　很意外地，脾气一向火暴的叶粉并没有去反驳唐以北的话，只是拉着之西打着石膏的手，小心地检查着：“伤得重吗？”
　　“重？”唐以北冷笑：“什么叫重？你知不知道老师……”
　　“还好。”之西轻描淡写。
　　叶粉看着之西小指上闪闪发亮的钻，身子一晃，美丽的脸部曲线硬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戒指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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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西看到叶粉这么紧张地问自己：“这个戒指谁送的？”就知道她是在吃醋，之西暗暗地嘲笑自己，还要替自己曾经爱过的人解释，其实他没爱过我，他爱的人是你。这样的狗血，这样的狗血淋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叶教授，您别误会，不是唐以东送的。”之西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是我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叶粉背过身，从包里翻出墨镜，挡住大半边脸：“这里空气好不新鲜，我还是先回去吧，这里的环境对宝宝不大好。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打电话给我，我会叫秘书来的。好好休息，我代表我弟弟向你道歉，你这样，他也不想好过，我会替你修理他的，大义灭亲不是不可能的！”
　　临走时，叶粉从包包里掏出一瓶东西：“这个给你，我知道你有伤口，女孩子，不能留疤，这瓶祛疤精华油，以后用。”
　　之西不想矫情，确实盼着她早点走，就把东西接下了，只有收下，她才肯走吧。虽然叶粉没有丝毫的孕态，但一想到她肚子里面怀着唐以东的孩子，就觉得很受刺激。就是这个原因，那个失去记忆后的冷漠的以东才回头来找她，只为身体，不为其他。为了保护他爱的女人，保护他们的孩子，他不惜去伤害之西。
　　“唐以北，你个死人！”门被硬生生地踢开，足见踢馆人的愤怒程度。果果急得快把头发烧起来了。
　　“颜颜。”唐果果飞扑过来，带着她狂飙的眼泪：“颜颜，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在医院，还有你手怎么了？”
　　“颜颜，你的手怎么了？脸怎么也这么白，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余梦娆一边哭，一边问。
　　“之之。”任辰风只是轻唤，什么也没问，只是惊痛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受伤的右手。
　　“果果，你别激动。昨天晚上，是个意外。是我弟弟的错，我们叶家一定会对之西负责到底的。”叶粉出声解释。
　　“你是说，是叶子适那个人渣把之西伤成这样的？！”果果火了！“叶粉，我告诉你，如果之西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我大哥不管，我也会追究到底，管你叶家□□白道，照灭不误！”
　　“果果……”叶粉正色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在你叶伯伯面前胡言乱语。给你大哥添麻烦！”
　　“叶教授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之西看争执愈演愈加烈了，就决定到此为止了。真的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属于她的东西没有少，就够了，失而复得已够幸运。她不贪心，拥有一样回忆，就够。
　　“叶小姐，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来打扰之西，好吗？”一直沉默的任辰风忽然开口，声音干涩，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却硬是说话。语气却是极尽温柔。
　　叶粉戴着墨镜，脸上却好象上了一层雾气，抛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哦”字，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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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叶粉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有些支持不住，那么熟悉的身影，有个身体欣长的男人过来扶她，之西这才看清，原来唐以东一直在病房外面，没有进来。
　　一道门，他把她排除在外，不想他的妻子误会，还是根本不想见到她？
　　之西很想冲到病房外去问他，不依不挠，为什么不问她伤得怎么样？为什么不问她疼不疼？
　　那样她就有理由喊疼，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喊疼。
　　可是，他终究不会进来，他把她引入一个绝境，自己却逃了出去，她带着悲伤自我救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去。除非他回来，不然她逃不出去。
　　而如今他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那个世界里，他有他的心爱，但绝不是她。
　　唐以东的世界，把颜之西除名了。
　　他甚至连一句最客套的“最近过得怎么样”都省略了。他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在他的心爱面前，他甚至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念念不忘的，正是他未曾记忆过的。颜之西，你是到底为什么这么死心眼，为什么这么犯贱，才去肖想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并且即将有爱的结晶的男人，从曾经甜蜜的二人世界，到如今残酷的局外处境，这样巨大的撕心烈肺的落差还不足以让你清醒吗？你到底是怎么了？
　　任辰风伸出手，蒙住之西的眼睛。然后他的气息顽固地捉住颜之西的嘴唇，浅浅地吻着。只希望她不要再自虐，他从唇边溢出低哑的嗓音：“之之，别看。”
　　“粉粉，早饭吃了吗？”
　　“要你吃早饭的！这么不听话，肚子里有宝宝了，别再像个孩子似的啦！”
　　“会吐也要吃啊，就算是为我——宝宝的爸爸！”
　　好久没听过唐以东这么温柔地说话了，这么细心，这么呵护周全，这么宠腻。
　　之西笑了，眼泪来得突然，顺着之西的鼻沿，汹涌在她的脸上。
　　任辰风感到嘴里一阵苦涩，他双手蒙住之西的耳朵，之西蓄满泪水的眼睛重见光时，有些刺目，她终于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她被蒙住了耳朵，汩汩的声音在耳边流淌。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终于清醒，不再是唐以东，不会再是唐以东，是任辰风，只是任辰风，愿意为她挡去眼前所有障碍物，愿意为她遮盖所有杂音的男人。
　　之西终于也为自己勇敢了一次，主动送上自己的唇，冰冰凉凉地，想要拥有任辰风身体散发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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