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喻》岁岁星光

3、心理障碍

　　〔PART3、心理障碍〕

　　林喻自打上初中开始时就结巴，他爸妈都是庄户人，当时都没太当回事儿，只是他说话一磕巴会抽他嘴抽他耳光，通俗的以为，孩子有毛病必须靠打才能给纠正好。直到林喻后来口吃越来越严重，闹的林喻当时的初中班主任专门下乡跑到他们家做了次家访，他爸妈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两年，他父母为了给他看好口吃，带着他到B市里的大医院看病花了不少钱，做了心脑电图还给他拿了些药吃都不管用，千回百转之后，两口子又带孩子去看了精神心理科，人家大夫直接说了四个字，他们才恍然大悟——

　　　心理障碍。

　　但一问林喻是不是有什么心结，他又不肯说，接着他妈还跑去他们学校专门打听，才知道这事由的七七八八。

　　　林喻的性格有点儿阴柔，说的通俗一点儿，就是娘不拉几的。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血气方刚，朝气涌动，思维方式也很稚嫩，他们的友谊有时候通过打打闹闹就可以聚在一起而互相称兄道弟，自然打心眼里瞧不上说话都柔声细语，文里文气的林喻。

　　可林喻是个男孩子，又不能和一群女生玩在一起，久而久之，哪个群体的学生都不太爱搭理他了。人家上学下学都是成群结队的，只有他孤形影只，连说的上话的朋友都没几个。渐渐的，也不知道班上谁挑起的火儿，班上的男生开始叫他“小结巴”、“阴阳人”、“林娘们儿”之类并不好听的外号。

　　班上有人还去恶作剧的摸林喻的屁股和腰，看着他憋的都快哭出的表情，大家一致的哈哈大笑，都觉得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这些倒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林喻从哪儿招惹了一批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校内外的都有，经常把他围堵在学校门口。

　　林喻有时候气的面红耳赤，但不敢反抗，因为他知道，他越是反抗，这些人越来劲儿。大课间时，他总一个人偷偷躲在厕所里掉眼泪，还思考过辍学去打工，或者去学门技术之类的想法。

　　他父母自然希望林喻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个一本，为家里人争光，扬眉吐气一番。他爸要是听到林喻这些个想法，肯定又少挨不了一顿胖揍。

　　林喻没个能交心的人，什么事儿都压在心底，时间一久，本来就孤僻的性格变得更加不大爱说话，一和外人交流就紧张，全身绷紧，语不成调。

　　林喻的父母是卖菜的，为了林喻和他姐姐赚个上学钱每天风吹日晒，起早摸黑的，实在不容易，这下为了给林喻看病，再加上当时他爸卖玉米时收到□□被人骗了好几千，家里更是捉襟见肘。

　　　好在林喻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心疼父母挣钱不易。为了能早早的治好这个恼人的毛病，他自己按照一本从书上看来的办法，每天早上晚上嘴里都会含着块小石子大声念书来试图矫正自己的说话方式。

　　初三上学期，林喻口吃刚好一些，他爸竟然出轨了，猝不及防的和县城市里一个卖干果喜糖的离异女人好上了。东窗事发后，村里左邻右舍议论纷纷，他妈嫌丢人，一时想不开喝农药死了。

　　林喻他妈去世了约莫一年多，他爸便急不可耐的和那个还带着个儿子的女人结了婚，那时的林喻已经考上了B市里还算不错的高中，几乎半个月回家一次，和他姐姐平时都借宿在舅舅家。刚进高中时，林喻的结巴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卡的连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语文老师上课总提问他，许多人还一度认为他是个哑巴。

　　　自然的，林喻这病在当时一直拖着了，也没人管他，甚至每况愈下，高中时期又发生了不少事，等他想治的时候，却已经出了社会。

　　因为近期的数据问题，果不其然的，老丁这两天的火异常大，所以对谁都是一副呲牙咧嘴的凶狠模样，无论是组里上了次厕所的妹子，还是去打印资料的小组长。

　　提心吊胆的又过了几天，老丁把林喻喊到了主管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人，老丁在电脑前办公，专心致志的盯着电子屏幕，键盘边上仍旧放着一杯散着热气的菊花茶。

　　林喻局促不安的站在桌前，老丁让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自己忙完手里的事务，才将头转过来问林喻：“小林，你应该也听说了公司要撤组的事情，差不多到下个星期，上级决定要把你们组所有人调到销售部去。你想干销售吗？”

　　老丁的开门见山让林喻有点儿措手不及，他想了会儿，支支吾吾道：“丁主管，我…我想继续留…留在公司，可、可是我觉…觉得我不太适合干销售。”

　　显然，老丁已经意识到了林喻的问题。

　　老丁啜了口茶，思索了片刻，道：“这样吧，到时候你跟着他们一起到销售部去，就是打字的活儿，又不用你说话。你先干几天，实在不行我向人事和上边的申请下，看看能不能把你调到客服部去，工资和现在做的推广差不多。”

　　“谢、谢谢主管！”

　　“小林，你今年有二十六七了吧，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行，有时间还是得好好治治你的口吃，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要不然你这学历的，再出去找工作，太不容易了。我看你和人说话还是太紧张了，畏畏缩缩的怕什么，跟个大闺女似的。咱们共事都一年了，我把你当我弟弟看待，给你说实在话，男人总做这些文职的活儿挣不了多少钱，人家女的干行政坐办公室，就算拿不了多少钱，以后也有人养着，你不行，这要结婚了生娃了都得要钱，你想让你家里人和你紧巴巴的过？小林，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就业方向是什么？”

　　“我…我想攒点钱，以后开…开个店。”

　　“开什么店？现在网店太多了，把线下市场挤的都不太好做。就算你开店也得需要投资，进货，房租，包装，都得钱，你还要冒着会倒闭的风险。哥劝你一句，现在跟着公司这个项目好好干，大胆放开的干，手把手培训你，你得上进向上，咱绝对能让你挣到钱。行了，我这还有事，不和你说了，你回去干活吧，把我的话好好寻思下。”

　　“好…好的。”

　　林喻心事重重的刚要推门走出去，老丁又从电脑上移开视线，冲他吩咐了下：“你出去后给他们说，咱们团建活动确定在今天晚上，一个人出五十块钱就行了，发到群里，都得去！”

　　回到工位，小张瞄着他，贼眉鼠眼的问：“阿林，老丁给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咱们下个星期都要干销售去了？”

　　林喻沉着头用键盘复制粘贴着广告词，有些心不在焉的：“啊…嗯！”

　　“我就说吧，现在都急着招销售呢！诶，你有没有向老丁打探咱销售工资能领多少？我听蟹堡皇说了，销售的底薪比咱现在高不到哪儿去，好歹也算老员工了，老丁说有没有给加薪的事儿？”

　　“我…我不、不知道，丁主管没说。”

　　“他不说你问呀憨熊！好歹让咱有个底，底薪低我可不干，你看咱楼上面那家给的底薪都快四千了，给人在网上拉食品代理商的，还是双休呢。”

　　小张不客气的拍了下林喻的肩膀，很不满他的态度，且在一旁兀自的絮絮叨叨着。肩膀被人拍的发疼，林喻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到…到时候应，应该会说的，你…你不是一直想调到销售岗吗？”

　　“那也得看看哪家给的工资和福利高呀，就算到时候业绩不咋样，靠底薪好歹也能活下去呢。”小张撑了撑下巴，像是想到什么，他瞄了林喻几眼：“阿林，你这做不了销售吧，咱们公司这个虽然是网销，但是也要打电话开视频的，有时候好像还会面谈。老丁咋和你聊的？”

　　“先做着，看、看看情况吧。”

　　“也是，加油阿林！”

　　小张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想把自己的祝福和自信传递给他似的。

　　到了晚上团建聚会时，老丁和组长找了家打着“重庆老字号”的火锅店作为集合点。除了林喻所在的这个组，来一起聚餐的还有另外一个小组，也是老丁手底下的人。一伙子人坐在偌大的包厢里，分了两个大圆桌，大家围拢在一起，相互的吃着小零食谈话，端菜拿酒的服务员鱼贯而入，一片其乐融融的。

　　汤底点的是全辣，火锅咕咚咕咚的，全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油，连冒着的热气也是内由外的散着一股辣气。林喻挨着小张坐一起，另一边是个同组的小姐姐，不过是个左撇子，夹菜的时候总是能碰到林喻。

　　林喻和另外几个男同事往锅里涮着菜，老丁趁着菜还没熟的间隙，抽了口烟，对着他们组内的人拍了拍手：“诶诶诶，别说了，都听我讲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