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酒每天都想请辞》君见桃枝

66、第 66 章

　　桐生莲没能明白苏格兰威士忌的心思。

　　但他能看出来对方的放松，紧绷的面部肌肉变得平缓，就连嘴角也带上些许上扬的笑意。

　　“？”

　　因为他未经过同意擅自的行为所以怒极反笑了？

　　桐生莲有点惴惴。

　　他丝毫没意识到男人的心情已经变得很好，依旧轻声试图解释。

　　“我知道是我不好，但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我就带她走……”

　　“等等，”苏格兰威士忌猛的皱眉，他终于从这话里听到不和谐的声音了，“什么叫‘带她走’，你要和她单独去基地？”

　　“因为只去三两天……”桐生莲很想解释，但很快他闭上了嘴。

　　后知后觉让他发现了不少自己疏忽的地方。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们缠绵了几十个小时。

　　而现在，他要带着别人“出差”。

　　这简直就像是睡完就跑的渣男……

　　意识到这点后，桐生莲立刻改口。

　　“我是说，我们一起去，”他万分诚恳，“反正店里不开也没什么事，就当去度蜜月，如何？”

　　“？？？”苏格兰威士忌毫无防备地听到这句话，瞬间瞳孔地震，原本还算是冷静的神色寸寸融化，被蒸得粉红滚烫。

　　“……？”桐生莲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弄得他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了……

　　或许是此时的氛围太过柔和，或许是男人没有丝毫防备的眼神给了他主动的勇气。

　　桐生莲小心翼翼地握住男人的手臂，轻轻将他往自己身边拉扯。

　　苏格兰威士忌连些许挣扎的力道都没有，非常轻易就被拉了过来。

　　“……”怎么回事。

　　原来，他这么……软绵绵的吗？

　　桐生莲下意识探向他的额头。

　　“怎么了？”苏格兰威士忌问。

　　“试一下体温，”他低声说，“我怕你不舒服。”

　　苏格兰威士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问？”他调笑着问，“会不会太迟了？”

　　“抱歉。”

　　“这一路上，辛苦你了。”桐生莲非常诚恳，“而且肉眼可见的，之后还会更麻烦你。”

　　“哦？”苏格兰威士忌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所以？”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更加……坦诚一点，”桐生莲发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往奇怪的地方想，“无论我们过去是不是相识都不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此刻我愿意对你和盘托出我的一切。”

　　“有点突然，”苏格兰威士忌说，“我想知道理由。”

　　“因为……”桐生莲突然有些赧然。

　　他垂下脑袋，盯着苏格兰威士忌脚下的那片地面，声音细如蚊呐。

　　“因为你说，你愿意和我组成一个家。”

　　这句话对他来说实在太有分量。

　　他其实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过去一星期的日程太满，他甚至没空细想发生了什么。

　　直到此刻，在他们的地盘，在苏格兰威士忌面前，他才有空冷静下来，仔细思索那些没能仔细想的事。

　　过去，他习惯对着镜子一边揣摩自己脸上的表情，一边暗自复盘思索考虑昨天今天明天的事。

　　但现在，他有了比镜子更好的选择。

　　他真切地希望，这个男人能成为他的港湾。

　　因为他说愿意和自己一起建造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可以啊，更坦诚一点，”苏格兰威士忌并不知道他心底的波涛汹涌，他蔚蓝色的双眸扫了过来，似笑非笑，“比如说黛比的情况，完整地、清晰地、坦诚地告诉我，如何？”

　　“？？？”桐生莲大为震撼，“我还以为她的事已经过去了。”

　　“是吗？”苏格兰威士忌不为所动，“但很可惜，我这次很想追根究底呢。”

　　jing察从来都是敏感的，无论是直觉，还是对某些不寻常地方的发现。

　　他已经知道了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对黛比产生了愧疚和责任感，但并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这已经足够让他升起危机感。

　　桐生莲，他的儿时伙伴，他此时名义上的恋人。

　　正在对组织里的孩子产生过于正面且缠绵的情感……

　　啧。

　　诸伏景光终于没办法说服自己了。

　　什么“担忧他走向黑暗”、“生怕他步入歧途”……

　　抛掉那些冠冕堂皇的担忧，他只是无法理解，这小子突然对别人倾注这么多的注意力罢了。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的目光明明只注视着我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瞬间，苏格兰威士忌面色变得万分难看。

　　他的私心变重了。

　　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有些过于冷血。

　　了解到黛比遭遇后，见到她的瞬间，他的脑子里依旧是各种危机的设想。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被组织浸染的原因，但这确实让他心中警钟长鸣。

　　他想听听桐生莲怎么说。

　　“其实也没什么……”桐生莲大致讲了讲他和黛比的寥寥几次相处，重点说了当时她在车上剜掉格拉帕眼睛的事，语气里都是欣赏和赞叹。

　　“正是她给了我灵感，在对付朗姆的时候，我也用了这招，”他很是认真地比划了一下，“不过凿冰锥确实是没有撬棍顺手，弄出来时都不完整了。”

　　“？？？”苏格兰威士忌大为震撼，“等等，你剜掉了朗姆的眼睛？”

　　“嗯？对啊，”桐生莲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能诧异反问，“我没说吗？”

　　“你没有啊！”

　　苏格兰威士忌麻爪了。

　　他有点不理解桐生莲此刻的状态了。

　　说他被组织浸染透成漆黑的样子了吧，他分明对弱势群体抱有同情心和绅士些的怜悯；

　　说他是正义伙伴吧，他还能兴致勃勃地对着jing察分享自己的剜眼心得体会……

　　哦，或许是因为他这个霓虹jing察管不了意呆利的事吧。

　　“那就是我忘记了，”桐生莲轻笑，“那手感确实很有意思，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也该试一试。”

　　“……我不想试谢谢……”苏格兰威士忌很想捂脸，“你和我说这些真的好吗？”

　　“当然好啊，”桐生莲理所应当回答，“我不是说了，要对你坦诚吗？”

　　行吧。

　　“确实挺坦诚，”苏格兰威士忌呵呵一笑，“你以前在我面前装的很辛苦吧？”

　　桐生莲非常平静：“确实。”

　　不知道前身……

　　唉。

　　不知道失忆之前的他和苏格兰威士忌在儿时还有一段渊源时，他确实在很努力地装成无辜且无害的模样。

　　他想离开组织，想找到自己的归宿，想获得真正的平和……

　　为此，他早就下定决心，要给他们留下自己心向光明、是正义伙伴的印象。

　　甚至在自己下定决心说“坦诚相待”之前，他都准备继续维持这副形象的。

　　不过现在，他不想装了。

　　好累。

　　他装得太久，做的事也太多，要关注的事也太多……

　　在愿意和自己组建家庭的人面前，他不想装。

　　苏格兰威士忌张张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桐生莲承认得太过干脆利落，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挑衅。

　　如果不是那张脸上的表情过于诚恳，他还还以为后面会跟“那又如何”“你能拿我怎样”这种理直气壮的话呢。

　　看来他们还是不够互相了解呢……

　　桐生莲觑着他的脸色，发现他在某一个瞬间变得尤其懊恼烦闷。

　　“？”他说错话了？还是不该这么坦诚？

　　不应当吧，只是剜眼而已，这都算不上小癖好……

　　桐生莲有点不安。

　　他是不是有点高估苏格兰威士忌对这些事的接受程度了？

　　“如果你觉得太过分，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桐生莲说。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不对，”苏格兰威士忌突然反应过来，“你还想‘收留’别人到店里？”

　　桐生莲被他突然目露凶光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当然不是！”他赶紧解释，“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剜眼的做法，如果你觉得太残暴，我以后不做就是了，黛比那边我也会嘱咐不要做……”

　　苏格兰威士忌：哦，原来是这事。

　　“那没关系，”他的面色缓和下来，“格拉帕和朗姆都是他们应得的，我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

　　“那就好……”桐生莲松了口气，“你放心，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那么残暴，不是每个人都挖眼睛的。”

　　“在我面前说不是什么好人这种话合适吗？”苏格兰威士忌哭笑不得。

　　算了。

　　小时候的桐生莲在他心里不说纯洁无瑕，怎么也算得上是阳光开朗。

　　而面前相处了一年的桐生莲，虽然和小时候相比起来变化很大，并且也有装模作样的成分在内，但无论怎么说，他也没做违反人底线的事。

　　确实算不上好人，但也没有很坏。

　　总体来说挺好的。

　　“上楼吧，”他说，“黛比应该已经洗完澡收拾好了，明天还要带她去基地……”

　　至于那些什么度蜜月的鬼话，他是根本没提。

　　桐生莲轻笑颔首。

　　两人站在楼梯下还特意喊了两声，没看上面，生怕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黛比也很快回应他们，并且表示自己已经进小房间了。

　　更衣室改的那个桐生莲的房间。

　　“诶，”苏格兰威士忌上楼前似笑非笑地看他，“你说她在店里的这几天都睡哪儿？”

　　桐生莲不敢言语。

　　……

　　今天晚上，他们要一起睡了。

　　除了那三十个小时的缠绵外，他们两个还从来没在同一张床上睡过。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桐生莲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

　　去欧罗巴基地的那几天睡得不太行——因为某些原因吧——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些许胡茬。

　　苏格兰威士忌也是如此。

　　但他先洗澡时，很明显刮掉了自己的胡茬。

　　这也是桐生莲下意识同样拿起剃须刀刮胡子的理由。

　　他的嘴边上都是白色的剃须泡沫，因为发色原因，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鹤发童颜的老爷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桐生莲突然一怔。

　　——大晚上的，刮什么胡子啊？

　　他有些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剃须刀，不过很快又再度举起。

　　“都剃一半了，不全剃掉很难看。”他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心头模模糊糊意识到的事情让他动作更快更小心，捏着刀片的手也更加小心紧张。

　　“咔”

　　细微的声响。

　　在桐生莲万分意外的注视下，剃须刀片应声而断。

　　这把轻薄的、略有些钝的刀片切开过他的喉管，也在过去一年几乎每天都陪伴着他在清晨洗漱。

　　但在他即将带着它回培训基地的前一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刻，竟然断成了两截。

　　他下意识捡起断掉的刀片，目光复杂地打量半晌。

　　他本以为这是让自己穿越异世界的凶器，结果是让自己失去穿越后十几年记忆的法器。

　　好奇妙。

　　他本以为这个东西很结实呢。

　　原来也会断啊。

　　他准备将它收藏起来，偶尔拿出来看看当做纪念，然而在看向截断面的时候，他忍不住“噫”了一声。

　　这玩意儿怎么好像是……空心的？

　　里面有东西？

　　桐生莲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发现一些让他震撼的东西了。

　　抿着唇的青年动作小心又急切，他翻来覆去看着这两截短短的刀片，又低头在地上找寻许久，终于发现那个不太明显的、小小的芯片。

　　它似乎是断裂的时候跳出来的，非常幸运，落在了干燥的瓷砖上，没有沾水。

　　桐生莲捧着这个还没有自己小拇指甲盖大的芯片，如获至宝。

　　果然！

　　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没做准备就让库拉索抹脖子的！

　　不愧是我！

　　自夸之下，他小心谨慎地将它包在纸巾里，连擦脸上的泡沫都来不及就冲出去。

　　苏格兰威士忌已经在床上等着了，他似乎在翻书，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只是经常无意识瞥向门口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他其实也有点紧张，更有点期待。

　　第一次的同床共枕，总会引人遐思。

　　但很快，像疯了一样光着冲出来的、满脸泡沫的男人就差点让他大惊失色。

　　不是？？有疯子夜闯民宅？？

　　他起手式都摆好了，定睛一看，原来是桐生莲。

　　他的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疯子”桐生莲冲到他面前，万分激动。

　　“看！！新发现！！”

　　苏格兰威士忌欲言又止。

　　他接过桐生莲急切捧到面前的纸巾，不忍直视地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

　　“你还记得家里有个女孩子吗？”

　　桐生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他都不敢低头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更不敢将目光投向更衣室的方向。

　　他知道，刚刚自己声音这么大，黛比无论睡没睡都会被他吵到，但她确实非常懂事……或者说有眼色，根本没想着出来，安静得像是死了。

　　即便如此，桐生莲还是差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他用比冲出来更快的速度冲回盥洗室，将苏格兰威士忌压低的笑声抛到脑后。

　　当桐生莲鼓足勇气、若无其事走出来的时候，苏格兰威士忌已经拿出可读取u盘，正煞有介事地等着他。

　　看到他出来后，还调侃地上下扫视他许久。

　　“很好，穿得很保守，”他笑道，“你离当一个合格的传道士就差包上头巾了。”

　　“……谢谢你啊，我暂时还是个无神论者，”桐生莲习惯性翻了个白眼，他坐到苏格兰威士忌身边，“如何，芯片里面是什么？”

　　“我还没看，”苏格兰威士忌很是平静，“这个东西当然要等你一起看。”

　　桐生莲狐疑：“但你完全可以先……呃，你不会用？”

　　苏格兰威士忌：“……我咬你哦？”

　　桐生莲立刻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们并没有笔记本电脑，但没关系，他们开的是什么都有的百货店。

　　桐生莲示意他去楼下拿一台上来用，但苏格兰威士忌无声摇头，指了指更衣室的位置。

　　于是两人又悄无声息地下楼。

　　楼下的店面曾经在凌晨三四点也依旧灯火通明，但因为是旅游淡季，并且他们也不以此为生，所以有早早关门的任性。

　　最让桐生莲觉得有意思的是，他们店里还真的有笔记本电脑卖。

　　对此，只经常在外面卖烟的青年非常震惊且感慨。

　　苏格兰威士忌倒是很无语。

　　怎么说也是经营了两个月的地方，这么不了解自己的店真的好吗？

　　他这个可读取芯片的u盘都是从楼下找来的。

　　……

　　坏消息，他们都不是很擅长电脑。

　　好消息，他们要做的只有开机、插上u盘、读取。

　　只是在面对上面需要的密码，桐生莲和苏格兰威士忌都犯难了。

　　“……你全都忘了，是吧？”苏格兰威士忌的脸被屏幕的灯光映照得惨白。

　　“对。”桐生莲的脸同样惨白，但不仅是因为灯光。

　　“想一下你能想起来的可能的数字，”苏格兰威士忌不抱希望地说，“最好能在三次内想起来，我估计这玩意儿会在三次之后自动锁死销毁。”

　　他确实不是很擅长电脑，但u盘读取时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字还是认识的。

　　桐生莲：“我怎么想……”

　　他真的满脑袋空白。

　　下意识的，他瞥了眼身侧的男人。

　　“要不，输入你的生日试试？”桐生莲装作很是不经意地说道。

　　“……？”苏格兰威士忌不言语，只是迅速地在上面输入数字。

　　很可惜。

　　跳出来的是【密码错误】。

　　场面顿时非常尴尬。

　　桐生莲轻咳一声，万分不好意思。

　　“要不，加上我的生日？”

　　苏格兰威士忌输入。

　　嗯，还是错误。

　　场面顿时更加尴尬。

　　“……”桐生莲垂下脑袋。

　　好尴尬。

　　好想逃。

　　苏格兰威士忌默不作声，这让场面更加尴尬了。

　　好半晌，他突然“啊”了一声。

　　桐生莲立刻抬头：“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一个可能的密码……”苏格兰威士忌说着，突然输入一个和两人生日都不相关的日期。

　　震撼人心的是，竟然真的解锁成功了。

　　“？？？”桐生莲大为震撼，“你竟然猜出来了？！怎么做到的！”

　　苏格兰威士忌这次沉默的时间不算很长。

　　顶着青年过于赞叹的惊讶表情，他不悲不喜，声音平静。

　　“这是我们约定终生的日子。”

　　“……哈？”桐生莲总觉得自己的耳朵不中用了。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类似“约定终生”的词？

　　他？

　　和苏格兰威士忌？

　　怎么可能……呃。

　　“是我们分别前的事？”桐生莲脸上的表情变得万分古怪，“……我那时候才几岁？”

　　“十三。”苏格兰威士忌面色不变。

　　“那你的年纪……算了，当我没问。”桐生莲很想翻白眼，“我都不记得那些事了。”

　　非常可怕啊。

　　谁会把十三岁和十七岁时说的话当真啊……

　　他都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

　　真是见了鬼了……

　　苏格兰威士忌轻笑：“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说着，他看向身边的青年。

　　“要看吗？”

　　“当然，”桐生莲其实还想对“幼驯染”这个群体进行全方位的吐槽，但一想到这可能会误伤到波本，他就把话咽了回去，“我很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值得他这样私藏。

　　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而迫不及待的又何止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