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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我对西风犹整冠 ...

  •   范无咎一连几天都不大高兴。

      对此余鲤和谢必安能够理解,在为正义发声的这条路上,范无咎付出了比他们更多的精力,最终的结果看似和解,但实际上他们还是失败了。

      “如果正义没有办法通过正常的律法途径维护,普通的百姓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范无咎问道。

      余鲤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思维似乎正在发生转变。

      “我听说过前几年,城东的山上有一窝山匪,他们劫富济贫,衙门便让捕快协助士兵去剿匪。”范无咎疲倦地揉着眉心,眼睛里带有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可是他们所杀都是像陈歇那样的恶人,却会把劫来的钱财分发给平民百姓。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样的山匪,真的有灭掉的必要吗?”

      谢必安沉默地注视着他,范无咎看起来困惑又迷茫,他似乎期盼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为何涉及到有权有势的人,官府不论调查速度还是执行力度就都变得那样高,而对于平民百姓的苦难,却置之不理呢。”

      谢必安不知该怎样劝慰他,他与范无咎共事多年,自然也早就对官府的腌臜深谙其道,所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深知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更改。

      谢必安沉思片刻,开口道:“就以山匪举例而说,没有人能保证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洗劫中能够初心不变,金钱可以唤醒人心中的贪婪和黑暗,当山匪的势力大到没人能够压制后,或许,便会有下一个陈歇的出现。”

      谢必安知道他所说有些阴谋论了,但他只希望这些话能够令范无咎好过些。

      “那如果那个人是我呢?”范无咎脱口而出道。

      谢必安惊愕地看着他,这个想法似乎已经在范无咎脑海里萦绕了很久,他面色平静地说道:“我了解自己,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成为陈歇那种人。我是否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惩恶扬善呢?”

      “这不叫惩恶扬善,这是以暴制暴。”余鲤皱眉摇头,她觉得范无咎有这样的想法是个很危险的讯号。

      因为“程序正义”只会维护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范无咎的思想正在从“程序正义”转换到“结果正义”。

      范无咎并没有谢必安那样圆滑,他一根筋,一旦被他认定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绝对不可以迈出这步的。

      “范公子,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初见姚敬,那讼棍要你伪造陈歇的罪状,之后你说过的话吗?”余鲤抬头,认真地注视着范无咎,问道。

      范无咎微怔。

      他记得姚敬那时的话让他听着很不喜,于是便很郑重地说:“在未掌握证据的情况下,给人安莫须有的罪名,这事范某绝不会做。”

      他心里想,一码事归一码,做一桩事就要担一桩事的责任,至于其他不在范无咎考虑的范畴。范无咎就是这样的固执。

      “我们无咎,是一个连诬陷别人都不会做的君子呢。”余鲤凝望着范无咎,露出了少有的温柔的神情,“这样的你,真的会去杀人吗?”

      谢必安无奈地笑起来,拍了拍范无咎的肩膀,轻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无咎。”

      而另一边,陈歇并没有善罢甘休。

      余鲤三人已经将他开罪得太彻底,隔三差五的,他就会带着一堆人来酒馆里找麻烦。

      范无咎和谢必安在的时候,陈歇顾忌两个男人,不会做的太过火。

      可当他们一旦要去执行公务,陈歇便钻空子,趁机狠狠打砸余鲤的酒肆。

      “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

      有一回,当陈歇照例把酒馆里的客人都赶跑,不论桌椅板凳通通砸碎时,余鲤将刀架到了陈歇的脖子上。

      “我有那么好欺负吗?”

      余鲤生气地憋红了脸,一双美目怒瞪着陈歇。其实这间酒肆只是她在这个世界位面的财产,余鲤并没有那么在意,但陈歇就像一只爬在她脚背上的癞蛤蟆,不咬人,偏偏膈应人。

      “是不是觉得我给你脸了?”余鲤咬牙骂道。

      陈歇漫不经心地看着余鲤,仿佛有把握她不敢砍下去。

      他这种满不在乎的姿态激怒了余鲤,余鲤将刀刃更加逼近了他几分。

      陈歇身后的家奴紧张地直咽口水:“你把刀放下,姑娘。”

      余鲤却不理会,冷笑着说:“你真当我是一颗软柿子?”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陈歇轻嗤道,他忽然发难,闪电般攫住了她的手腕。

      余鲤悚然一惊,想要抽回手,陈歇却死死地掐着她,掐得她脱力,手腕发麻发痛。

      余鲤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开刀,只要刀还在手,主动权就在她的身上。

      “你们还不快把她的刀夺去?”陈歇抓着她,怒气冲冲朝身后没眼色的恶奴吼道,顿时有人如梦初醒,冲上去抢余鲤的刀。

      刀脱离手的那一刻,余鲤心脏怦怦直跳。

      “你要做什么?”眼见陈歇朝她逼近,余鲤紧锁着眉,面色不善地质问。

      陈歇不言不语,笑眯眯地打量她。

      他的目光让人非常不适。

      “本公子是不是说过,你有几分姿色?”他忽然开口,语气暧昧又狠戾,“你若是愿意给本公子当通房,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打扰你,否则的话……”

      “——我就划花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余鲤尖叫一声,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陈歇,指甲剐到了他的脖子,力度之大,在他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陈歇吃痛,面色一狠,便命奴仆上前钳制住余鲤。

      他自己则拿起刀,抬起余鲤的下巴,思索着要往上面刻上些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动。

      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冲了进来,一个直奔陈歇过去,另外一个则去收拾挡道的恶奴。

      谢必安夺下刀,扶起瘫坐在地上不断颤抖的余鲤,眼底浮现出愠色。

      因此当范无咎揪着陈歇的衣襟,冲这张可恨的脸再次扬起拳头的时候,谢必安没有出声制止。

      没曾想,却是范无咎自己放下了拳头。

      “滚。”范无咎闭起眼,一秒也不愿再多看陈歇,他声音透露着疲惫,说道,“陈公子,我真的忍耐到极致了。”

      陈歇歪头:“那又如何?”

      “下次,下次我再看到你,我一定会狠狠揍你一顿的。”范无咎说,像是在放狠话,语气却平静异常,“我是说真的,我不会管你那个爹是多大的官,我一定会把你往死里揍。”

      “好,本公子拭目以待。”陈歇冷眼看着那几个受伤的家奴,昂着头,傲慢地转身离开。

      再次见到陈歇已是几日之后。

      这回范无咎和谢必安都在身边,余鲤并没有慌乱,目光却依旧戒备地盯着陈歇。

      他这回身边并没有跟着仆人,只是怀中抱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

      当看清他抱着的是什么之后,余鲤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抱着的是一只白色的小狗。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看着范无咎不善的目光,陈歇笑着解释,“我只是想在这儿吃顿饭而已。”

      众人狐疑地看着他,陈歇自然地走到一张桌子面前,把狗放了下来,然后抽椅子落座。

      “有食单吗?”陈歇自顾自逗弄着白狗,目光偷偷注视余鲤的反应。

      余鲤目不转睛地盯着狗,面色不太自然。

      那条狗长得和Lucky实在是太像了。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余鲤说。

      “别啊,”陈歇笑道,“本公子又不是给不起钱。”

      目光环视过警惕的众人,陈歇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这顿饭本公子不吃,你们一起坐下来吧。本公子只是想请你们和本公子的狗一起吃点东西。”

      “与狗同食?”谢必安微微蹙眉,他似乎明白了陈歇来此的目的。

      陈歇此行,是为了羞辱他们。

      “是啊,只要你们和本公子的狗一起吃过饭了,你们便也是本公子的狗。”陈歇托腮抚摸着狗,心情好得不行,“本公子答应你们,以后绝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

      “陈歇!”范无咎怒不可遏,眼里带火地瞪着他。

      “本公子知道你们骨头硬嘛,不在乎麻不麻烦,可那姑娘不一样啊。”陈歇偏头笑望着余鲤,目光没什么温度,“你们就不怕本公子趁你们不在,对她再做出什么?”

      ……他的威胁起效了。

      范无咎看着陈歇,渐渐地泄下气来。

      “一顿饭而已,无咎,坐下吧。”谢必安平静地抽出凳子,落座道。

      “吃吧,”陈歇笑着说,“我们一饭泯恩仇。”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只狗?”余鲤盯着这只和Lucky七分相像的白犬,脑袋又是一阵无力的晕眩。

      “熟悉吗?本公子给你抱一抱?”陈歇紧盯着余鲤的反应,语气幽幽地说。

      谢必安觉得余鲤的表情很不对劲。

      “姑娘?”

      谢必安的声音将余鲤从浑浑噩噩中唤醒,余鲤终于回过了神,脚步却依旧没动。

      “你们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的。”

      “无碍,这点羞辱造不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谢必安笑着说,嗓音温和,“姑娘吩咐后厨上菜吧。”

      酒菜很快便上齐了,整个酒肆里只有白狗围着肉兴奋的吠叫声。

      范无咎神色凝重地握着筷子,看着丰盛的菜肴,没有动。

      他这副模样很好地取悦到了陈歇,挑眉笑道:“吃啊。”

      谢必安倒是面色如常,白狗路过身边时,甚至还能伸出修长的指尖撸两把。

      白狗似乎很喜欢这个温柔的青年,被摸了几下后就跳到谢必安的怀抱中,朝他摇着尾巴。

      渐渐的,范无咎便也没那么排斥。

      这反而让陈歇难受起来。

      他忽然冷嗤一声掀了桌,众人看着他,不解其意,然后便见他拎起白狗的后颈,从袖筒里掏出匕首,狠狠地捅向那忘主的畜牲。

      整个过程花了不到三秒。

      白狗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一命呜呼。

      这番变故让众人都惊了一跳,轰的一下,余鲤只觉得自己大脑里紧绷的弦断了开。

      “等等——”

      “你想到了什么?”陈歇好整以暇地望着余鲤,面无表情地说。

      白色的,染着血的,小小的狗。

      “你!”范无咎摔了筷子,虽然这是陈歇拿来羞辱他们的狗,即使死了他也不该有过多的情绪,可他就是心中觉得气愤。

      狗有什么错?

      “为什么要杀了它。”余鲤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发问道。

      “这是本公子的狗,本公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见着她这样的表情,陈歇觉得霎是好玩,他故意问道,“怎么了?莫非你也养过类似的畜生?”

      话音刚落,余鲤突然上前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她觉得喉间一股血气上涌,腥腥的,很难受。

      所以她的思考方向一直都是错的?那个隐藏起来的玩家一直都是陈歇,和姚敬没有丝毫关系?

      ……啊对,这样也能解释陈歇为什么现在一直死咬着她。

      可是他现在暴露的原因是什么?

      新仇旧恨,回忆种种一起袭上余鲤的脑海,使她头痛得几欲炸裂。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咳咳……”陈歇没想到一个女子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被掐得两眼有些翻白,“你……松……”

      “一直和我作对的理由是什么?”余鲤此时的头脑非常不清醒,用更大力气掐住了陈歇的喉咙,“你说啊!说啊!”

      “等等,姑娘?”看着明显已经有点失智的余鲤,谢必安不太理解为什么一瞬间会变成这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我对西风犹整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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