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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我对西风犹整冠 ...

  •   美其名曰是为了在审讯前防止串供,县令要袁老汉在衙门里过一个晚上,余鲤一行人只好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正巧遇见陈歇牵着两条狗,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溜达,身后跟着几个贼眉鼠眼的家奴。

      他那条黄狗看起来瘦了一圈,一瘸一拐地拖着条坏掉的右腿,模样颇有些滑稽。

      路过的百姓纷纷对之避让不及,余鲤却不避不闪,笑眯眯朝陈歇吹了个口哨。

      “哟,陈二狗今儿个还这么威风呢?”

      “陈二狗?”陈歇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牵着的两条狗,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谢必安与范无咎对视一眼,没忍住轻笑了声。

      这声笑引得陈歇自觉失了颜面,凶狠地盯着谢必安,目光犹如刀子般阴恻恻的,“你一个小小的捕快,天天学戏本儿上行侠仗义,腰包里都掏不出二两,哪天办案死了连个裹尸钱都掏不出来,有什么好笑的?”

      见兄长被这般羞辱,范无咎生气地握了握拳头,刚上前一步就被余鲤拽回袖子。

      余鲤眉眼弯弯,语气依旧笑嘻嘻的:“倒是把你手中的狗绳松开再说话呀,二狗。”

      “你再叫一声二狗试试!”陈歇咬牙,胸口气得轻微起伏。

      谢必安沉静地望着陈歇气急败坏的脸,自始至终,他唇角都带着浅浅的弧度,喜怒让人看不出来。

      “有的人一贫如洗,却一心为民,务实清廉,死后自会流芳百世;而有的人空有家缠万贯,却仗势欺人,即使死了也会遭千夫所指,遗臭万年。”谢必安不惊不躁地说道,他嗓音温柔,低沉的声音温润动听。

      “陈公子觉得自己属于哪种呢?”

      “……好好好。”陈歇气极反笑,点着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奴仆。

      几个仆人看懂了他的眼色,却畏畏缩缩,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

      这也难怪,范无咎之前与他们交过手,这几个酒囊饭袋根本打不过范无咎。

      可是论嘴上功夫,他也说不过伶牙俐齿的谢必安。

      想发火,却又不得已把火憋回了自己的肚子里,陈歇目光在这四人中转了一圈儿,最终落到看起来最无关的姚敬身上。

      “我知道你啊,你不就是亲爹死在刑场上的那个嘛?”陈歇笑起来,他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兴奋地指着姚敬嘲弄道,“你爹是民斗官斗死的,你怎么敢和他们站一块儿呢?难不成还想重蹈你爹的覆辙?”

      姚敬目光微变,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陈歇掏掏耳朵,声音刻薄又恶毒:“你爹当时被剐了多少刀你数过没?本公子记性不错,倒是可以同你说说,是一百零……一百零几来着?”

      “你别太过分了!”

      范无咎嫌恶地盯着陈歇,像盯着只烦人的苍蝇。

      “与你结怨的是我们,有事你冲着我来,姚先生和你无冤无仇,膈应他做什么?”范无咎皱眉道。

      “无碍。”姚敬勉强撑起一个微笑,面色苍白地摆了摆手,“姚某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退了,见谅。”

      “哎?”

      范无咎有点担心,又有点着急。

      眼见着姚敬向后走出好几步了,他忽然问道:“明日公堂对峙,姚先生会来吗?”

      “……”

      姚敬身形微僵,缓慢地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范无咎。

      陈歇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

      “清晨那鼓,是你们敲的?”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几人,指着范无咎的鼻子质问道,“你这丫还真的去告我了?”

      没有人回复他。

      陈歇平复了一下呼吸,平日他作恶多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他叫板,甚至还闹去了公堂上。

      半晌,他朝众人露出一个阴沉又古怪的笑容,“巧了,我也有些话想在公堂上和你们说。”

      余鲤盯着他意味深长的双眼,有点不舒服地后退了一步。

      “那便,明日见了。”

      ***

      次日。

      随着骇人的棍杖声被敲响,陈歇和袁老汉分别跪到了左右两侧。

      县令理了理乌纱帽,眯起双眼,看着底下的众人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

      “袁氏,你要告的陈公子已经被传唤过来了,若有冤屈,净可以如数招来。”

      一天未见,袁老汉的身形似乎更消瘦了一点,他的眼窝下面呈现出一种深浓的青黑色,发白干裂的嘴唇上,干涸的血迹分外刺目。

      不知为何,余鲤觉得他的神情有几分绝望。

      袁老汉没有去看范无咎隐含鼓励和担忧的脸,反而将目光落到县令身后的牌匾上。

      那里写着四个大字,公正明廉。

      “小民没有什么要告的了。”他终于说,重重地扣下了一个响头。

      随着这几个字落下,公堂内霎时间鸦雀无声。

      谢必安微微蹙眉,余鲤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范无咎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袁老汉,几秒钟之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骂声,唏嘘声,感叹声,吵得像菜市场。

      “不是,老伯,不告了?你在说什么?”对于这件事,范无咎投入了最多的心血,变故突发,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急切。

      范无咎质问道:“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如今大家都陪你站在这里,你却说不告了?”

      “肃静!”县令大喝一声,用力敲了敲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儿戏,你既无冤,为何要敲响升堂鼓?大胆袁氏!你将衙门当成了什么?”

      “……”

      姚敬面色如常,仿佛这样的结果就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陈歇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在公堂上这是属于大不敬的,可是县令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歇一直走到余鲤的身边,语气夹杂着十足的恶意道:“你是爱耍小聪明的,花了一百两让那老头少挨了一顿板子,嗯,你觉得有用吗?”

      他笑着说:“小爷要是愿意,甚至可以让他在牢里出不来。”

      霍然抬头望向陈歇,余鲤呼吸一凝:“什么牢里?”

      “你们走了没多久,我就喊人把那什么劳资姚先生抓来了。”陈歇摸着下巴,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得意,“他真的很识趣啊,我都还没有打他,他就问我要钱说替我做事。”

      余鲤望向姚敬,姚敬却侧头躲了一下她的目光。

      “然后啊我就说不行,本公子还是得打你,你给本公子找了那么多麻烦。那张按有百来个人手印的请愿书怎么算呢?”

      陈歇笑眯眯地说:“你猜他说什么来着?他说那不费事儿,一百个一千个人发声,你杀一个,就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

      余鲤只感觉大脑里紧绷着的弦裂开了。

      之前对于姚敬古怪的感觉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余鲤踉跄了一下,她突然冲过去狠狠地拽住了姚敬的领口,高声叫道:“你是那个玩家对不对?”

      “……”

      “啊,我就知道是你……你又来了,简直无孔不入……”余鲤捏着他的领子,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鼓了起来。

      她的表情非常复杂,姚敬被她怪异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拍开了余鲤的手,有点慌乱地后撤了一步,“什么玩家?你真是疯了……”

      谢必安蹙着眉头,走到了袁老汉的身前,问道:“老伯,你是不是受了他们的威胁?”

      余鲤脑子一片混乱,自然没有谢必安这么耐心,直接上去剥开了袁老汉的袖子。

      果不其然,那干瘦的胳膊上青一块红一块,甚至还有的地方渗出了血,密密麻麻的伤口,让人望而生畏。

      “你们看啊!”余鲤举着袁老汉的胳膊,把受伤的皮肤展现给众人看,“屈打成招,滥用私刑,这就是堂堂衙门公正的作派吗?”

      县令沉默了,他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女子能做出如此彪悍粗鲁的行为,看着袁老汉的胳膊却依旧面不改色。

      “胡闹!分明是那老头来之前自个儿摔的,衙门圣地,岂容你这小小女子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惊堂木再次一敲,县令大喝一声道:“传人证!”

      一个穿着破布麻衣的黑瘦男子应声进来。

      那男子看上去贼眉鼠眼,其貌不扬,目光滴溜溜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跪下身,恭敬地对着高堂上端坐的县令磕头道。

      “我就是袁老汉的儿子,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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